顧淮之沒有殺穆敬言,卻也沒放他走。
他繼續(xù)將穆太傅關在侯府密室,每天只給他殘羹冷炙,任由獄卒肆意欺辱。趙氏跪在侯府幾次哭暈,但醒來后仍跪在侯府正廳,從日出到日落,額頭磕出了血,膝蓋也早已磨得不成樣子,聲音嘶啞得說不出完整的話。
穆青梨就飄在她身邊,看著母親單薄的身影在寒風中瑟縮,看著她一次次被侯府下人推倒在地,看著顧淮之從她身邊走過時,連一個眼神都吝于施舍。
“侯爺,穆夫人一直跪在這也不是辦法,要不將她打發(fā)走?” 管家低聲請示,看似恭敬,實則鄙夷道。
顧淮之腳步未停,聲音平淡卻淬著冰:“讓她跪著。穆青梨一日不出現(xiàn),她就一日跪在這侯府替她贖罪。”
穆青梨想狠狠地扇他,可指尖只能徒勞地穿過他的臉頰。
她想起多年前,她也是這樣跟在他身后,那時他會回頭笑著牽住她的手,會將暖爐塞進她懷里,會低聲說 :“青梨,等我處理完公務,便帶你去城郊看梅花”。
如今,梅花開了又謝,他們卻成了彼此怨恨的人。
第三日清晨,趙氏終于撐不住,在寒風中暈厥過去。顧淮之這才讓人將她拖進偏院,美其名曰“照看”,實則為軟禁。
那是穆青梨曾經(jīng)住過的院子。
當年顧淮之求娶時,親自督工翻修了這座院子,院里的秋千是他親手綁的,窗前的海棠是他親手栽的,連廊下的每一個花盆,都刻著他們的名字,象征著他們的愛情。
如今,秋千的繩索早已斷裂,海棠樹死了,花盆上的刻字被風雨侵蝕得模糊不清,這座院子早已廢棄,只有趙氏蜷縮在冰冷的床榻上,氣息奄奄。
“娘……” 穆青梨跪在床邊,不存在的淚水從臉頰滑落,“對不起,是女兒連累了你。”
她守在母親身邊,看著她瘦弱的身影,聽見她在夢中的呢喃。
她似乎夢到了什么,一遍遍的喊著“青梨……”
穆青梨的心像被泡在加了黃連的中藥里,苦得發(fā)澀。
入夜,侯府萬籟俱寂。
穆青梨飄到正廳,看見顧淮之獨自坐在書桌前,手里摩挲著一枚玉佩。
那是他送給她的玉佩,當年他送的定情信物,那是一對刻著比翼鳥的羊脂玉佩。
他摩挲著玉佩上的裂痕 —— 那是三年前婚禮當天,他摔在地上砸出來的。
他的指腹一遍遍劃過裂痕處,動作輕柔得像是在觸碰什么珍寶,可眼底卻是化不開的寒意。
“穆青梨,你到底躲在哪里?” 他低聲呢喃,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你以為躲起來,就能逃得掉嗎?我總會想辦法讓你現(xiàn)身的!”
穆青梨飄到他面前,看著他將玉佩緊緊攥在掌心,直到指節(jié)泛白。
她很想告訴他自己早就死了,死在他們本應鳳冠霞帔、十里紅妝的新婚夜里,死在他親手為她布置的院落里,死在她信任的女人柳柔兒的算計里。
可她只能看著,只能看著他被仇恨困住,看著他一步步走向瘋狂。
第四日,柳柔兒來了。
她穿著一身素白衣裙,鬢邊簪著一朵白梅,纖弱的好似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她走進偏院時,看見趙氏醒來,正撐著身體起來要喝水。
“穆夫人?!?柳柔兒甜膩的聲音傳來,“柔兒來看看您?!?/p>
趙氏抬起手,猛地將水杯摔在地上,疲憊的目光里迸發(fā)出恨意:“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青梨!是你害了我們穆家!”
柳柔兒被嚇得后退一步,眼眶瞬間紅了:“夫人,您誤會了。當年之事,柔兒才是受傷害的人啊,青梨姐姐她…她推我下樓時,我真的以為自己活不成了?!?/p>
說罷她捂著臉,肩膀微微顫抖,哭得梨花帶雨:“我知道您恨我,可我對青梨姐姐,從來都是真心的,若不是她…若不是她誣陷老侯爺,我們本該是好姐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