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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蓮花樓之花好月圓 明月聽心 405744 字 2025-07-28 21:5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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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婉娩慌忙扶住他,只見那已然干裂的蒼白嘴唇張了張,艱難地吐出了暈迷前的最后幾個字——

“有叛徒?!?/p>

這三個字就如巨石般重重地落在喬婉娩的心頭,激起了千尺浪花,她腦中空白了一瞬,就迅速反應(yīng)了過來。

這些天來,因為群龍無首,四顧門人心浮動,她忙著處理一大攤子事,疲累之隙,除了對著白玉洛神像祈愿上天的眷顧、奇跡的發(fā)生,竟也忽略了一事——秉絕世功夫的李相夷,墜海失蹤的背后,當(dāng)真如所見的那般簡單么?

當(dāng)真只是為了替師兄報仇,而帶人殺入金鴛盟總壇,最后與笛飛聲以命相搏,最終雙雙墜海么?這一切的背后,有沒有其他的推手,更甚而有沒有天大的陰謀?

畢竟,這一切發(fā)生的太過突然,又太過順理成章。

短短數(shù)日內(nèi),武林中最如日中天的兩大幫派,瞬間元氣大傷,風(fēng)雨飄搖,數(shù)年內(nèi)只怕是只能休養(yǎng)生息,再無出手之力。

她想起這一個月來,肖紫衿總是時不時在自己屋外轉(zhuǎn)悠,找借口敲自己的房門。自東海之濱自己失魂落魄地走入海中被云彼丘救回后,在肖紫衿口中,她便成了三不五時尋機會自盡的柔弱女子了。

石水曾緊張地前來探望,那時她怔怔地對著屋中一條未完工的準(zhǔn)備贈與相夷的腰帶,結(jié)果被石水一把奪去,她這才知道在四顧門人的眼中,自己竟已上吊了三回……

可是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說她并沒有那種念頭,又有幾人能信。

而在有些人眼中,其實,也是期待她做如此選擇的吧。

喬婉娩感到有些好笑,就算真要殉情,她也得是安排好一切之后,尋個誰也不知道的時機,悄悄去赴那生死之約,又豈會如此草率。

然而此刻,喬婉娩扶著李相夷倚在床榻前,便轉(zhuǎn)身小心地掩上門,尋到阿柔,吩咐她悄悄去燒一大桶熱水來。

阿柔剛領(lǐng)命而去,就聽到一陣腳步聲,肖紫衿正迎面向她走來。

“你要解散四顧門?”喬婉娩訝然地看著肖紫衿,“你怎能……”她忽而閉上了口,那“替相夷做決定”半句就此吞入腹中,不曾說出來。

只見肖紫衿神色平靜,點了點頭,顯得頗為鄭重地道:“我與紀(jì)大哥他們商議過了,與其如今這般大家互相猜疑,不如先散了,日后江湖再見還有一份情誼在。我知道你難過,但相夷已去,人心也散了,如果硬留下來,最后落得同室操戈,想必也不是相夷愿意見到的?!?/p>

喬婉娩緊緊抿著唇,只覺得心如刀割,相夷暈迷前的“有叛徒”三字在她的腦中不斷盤旋著,而瞧著肖紫衿的表現(xiàn),顯然四顧門上下無人知道李相夷活著回來了,說明相夷的處境極為危險,才使得他選擇躲過所有人。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狼狽不堪的模樣,雖然過去他也是常常負(fù)傷而歸,有時候傷勢也不輕,但他一向是體面的,說起話來也是神神氣氣的,哪有今日這樣幾乎連她都要認(rèn)不出來的時候?

現(xiàn)下,自己顯然是死里逃生的相夷唯一能托付的人。

肖紫衿的目光不住地在喬婉娩面上流連,見她有些出神,便道:“看來婉娩你也沒有異議。這便好,等此間事了,過幾日我與你一同去東海走一遭。唉,雖然相夷自負(fù),但畢竟結(jié)義一場,你我放不下也是人之常情,去東海拜一拜也好?!?/p>

若在幾日前,肖紫衿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喬婉娩說不定會心中頗為動容,繼而便答應(yīng)了他的提議,但現(xiàn)下她既知李相夷還活著,喬婉娩心中巨石落地,神魂安定,肖紫衿的話便被她咂摸出另一番味道來了。

喬婉娩并不回應(yīng)肖紫衿,而是轉(zhuǎn)頭望向紀(jì)漢佛,淡淡道:“紀(jì)大哥有什么話要說嗎?”

紀(jì)漢佛身為“佛彼白石”之首,雖然李相夷與云彼丘年紀(jì)相仿,二人更相親厚,但真要論起來,這四位重要的左右手中,李相夷最為倚重的還是紀(jì)漢佛,就連肖紫衿也不敢輕易招惹于他。

紀(jì)漢佛在被李相夷拉入四顧門之前,曾在江湖上行走了十六年,智計謀略都是一等一的,江湖經(jīng)驗更是老道,更且武藝不凡,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當(dāng)年那一場午夜邂逅,十七歲的李相夷撥云見月,以一柄少師劍直破波云詭譎的陰謀,為險些身敗名裂的紀(jì)漢佛洗刷了冤屈,自此,紀(jì)大俠便追隨少年左右,隨其平定風(fēng)云,主持公義。

“喬姑娘?!奔o(jì)漢佛有些欲言又止。

他于四顧門建立之前就結(jié)識了李喬二人,多年來也是親眼見證了二人的成雙成對,而今大雁空余其一,更兼肖紫衿幾番提及喬婉娩自盡之舉,他雖是見慣了江湖的聚散離合,但也不知該如何寬慰,而且這段時間一向智計百出、極為老道的軍師“美諸葛”云彼丘不僅異常失魂落魄,更是頻頻在東海來回,讓他越發(fā)心煩意亂。

喬婉娩微微一笑,道:“紀(jì)大哥,你說,婉娩聽著?!?/p>

紀(jì)漢佛不論何時,語氣總是淡淡的,即使是面對李相夷,他也并不熱絡(luò),當(dāng)下只聽他道:“紫衿的話頗為有理,現(xiàn)下解散四顧門確實也是無奈之舉。只是,我和白鵝,還有石水商議了下,四顧門既然與朝廷有約,負(fù)責(zé)江湖之事的判決,那么就絕不能因為門主故去,就徹底分崩離析。門主曾經(jīng)說過,懲惡揚善,是正道之責(zé),絕不可因一人一事就輕言放棄。

這是四顧門的立身之本,也是門主的畢生心血,數(shù)百位兄弟為此付出了身家性命。一百八十八牢里更是有許多作惡江湖的魔頭,若是無人打理,恐江湖大亂,無辜喪命?!?/p>

喬婉娩不覺點了點頭,道:“所以紀(jì)大哥的意思是?”

紀(jì)漢佛道:“其他人散去,刑堂留下,由我們四人掌管,若有無處可去的門人,也能有個去處。”

“如此安排,確實甚好?!笔乱阎链?,喬婉娩也只能如此應(yīng)答。

卻見肖紫衿向紀(jì)漢佛使了個眼色,紀(jì)漢佛卻是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便要告辭而去。

喬婉娩不由瞇起了眼,開口叫住了紀(jì)漢佛:“紀(jì)大哥?!?/p>

紀(jì)漢佛轉(zhuǎn)過身來,只見喬婉娩目光幽深地望著他,道:“相夷的心血就有賴紀(jì)大哥你們守住了……若有何需要,盡管開口,婉娩一定傾盡全力?!?/p>

紀(jì)漢佛目光閃動,又瞧了肖紫衿一眼,冷冷道:“那就多謝喬姑娘了,還望喬姑娘多多保重?!?/p>

喬婉娩淡淡一笑,道:“婉娩自會好好保重,絕不會讓有心之人趁虛而入?!?/p>

她這話一出,肖紫衿不由皺了下眉頭,很快又舒展開來,道:“這些日子,婉娩怕是累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待會兒再來看你。”

喬婉娩淡淡地道:“紫衿這些日子也是辛苦,怎么好意思勞煩你費這么多心思?!?/p>

肖紫衿卻是順桿而爬,笑道:“相夷曾經(jīng)托我?guī)退疹櫮?,如今他不在了,可我對他的承諾還在,不辛苦的?!?/p>

他見紀(jì)漢佛在側(cè),尚未走遠(yuǎn),便又道:“婉娩,你是豁達(dá)女子,你對相夷的情意我們都明白的,相夷他定也牽掛著你,切莫再起別的念頭?!?/p>

他這番話說得似乎極為關(guān)切,喬婉娩卻是暗暗咬了下牙,好不容易才平靜地擠出幾個字來:“紫衿,你不必?fù)?dān)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p>

待得肖紫衿離去后,喬婉娩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只覺得身后一陣寒意。類似的話,肖紫衿說了數(shù)次,她失魂落魄之下,只道他是好意關(guān)心,那一次又一次地從她手中搶奪東西,她也只道是關(guān)懷擔(dān)心于她,畢竟,她也確實起了殉情的念頭。

但如今,因為相夷回來,她心神大定,這才驚覺這些舉動與話語背后的試探與目的。

她覺得雙手發(fā)涼,手心冒出了冷汗,不敢想,若是相夷當(dāng)真回不來,自己將會陷入什么樣的境地……

她一步一步地挪回了屋中,李相夷仍舊倚在床榻前,人事不知。

這些時日,因為傷員眾多,四顧門內(nèi)一直不斷地供應(yīng)著熱水,因而當(dāng)喬婉娩回到屋中,阿柔便來稟報已備好了熱水。

阿柔關(guān)切問道:“小姐,可要阿柔伺候?”

看著這自幼與自己相伴的丫鬟,喬婉娩耐心地道:“不用了,阿柔你先去歇著吧?!?/p>

見阿柔有些猶豫,她又笑了笑道:“要不,你去準(zhǔn)備些吃的來,要清淡的?!?/p>

阿柔見喬婉娩想要吃飯,頓時歡喜起來,連聲道:“小姐,阿柔這就去下廚,燒小姐最喜歡的那幾道菜?!?/p>

喬婉娩忽而有些歉疚,微笑著柔聲道:“你慢慢做就是了,我都喜歡的?!?/p>

然而等阿柔離去后,她的臉上的笑意眨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肖紫衿四處宣揚的話,竟連日夜待在她身邊的阿柔都影響到了。

她將裝滿熱水的木桶拖入屋內(nèi),小心地解開李相夷那已看不出本來模樣的衣裳。只見那數(shù)道猙獰的傷口已然惡化,白皙的肌膚上血肉模糊,她忽而感到一陣惡心,不由干嘔起來。

等她好不容易將李相夷全身簡單擦洗干凈,又將他搬到床上,將那已經(jīng)涼了的水潑到屋外草叢中,這才去翻找傷藥。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喬婉娩忙從內(nèi)屋走了出來,只見阿柔正將做好的飯菜端來,她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下四下,見并無旁人,稍稍放下心來。等阿柔將飯菜在外屋擺放好,便讓她先退下了。

四下靜悄悄,一陣微弱而劇烈的咳嗽聲傳來。

她忙向內(nèi)屋奔去,只見李相夷已在床榻上蜷縮了起來。見來人是她,那張極為蒼白的臉上微微浮起了一點笑意,半睜著的眼睛又闔上了。

喬婉娩急忙為他上藥,只是往日這個時候,李相夷總會呲牙咧嘴地與她說著玩笑話,她一邊心疼一邊嫌棄著他的貧嘴,恨不得將那張逞強的嘴縫起來,但如今他當(dāng)真安安靜靜地躺在面前的時候,喬婉娩卻希望他能夠多說上幾句了。

李相夷臉上滿是冷汗,不斷發(fā)出抽氣聲,顯然極是痛苦,卻是目光柔和地凝望著她。

屋外的陽光和煦而溫暖,李相夷已經(jīng)換上了干凈的衣裳,身上的被褥蓋得整齊溫暖。喬婉娩正要起身離去,手腕卻猛然被人握住了。

只見那本是極為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點紅云,李相夷的嘴唇張了張,終于小心翼翼地說出聲來:“阿娩,是真的嗎?”

喬婉娩不解地道:“什么?”

李相夷眨了眨眼,啞聲道:“孩子?!?/p>


更新時間:2025-07-28 21:52: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