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和夫君張希富賣豆腐為生。
上一世,他被外出游玩的臨安公主看上。
我坦白夫妻身份,甚至冒險撒謊已有了身孕,才使得臨安公主放棄了讓他入府念頭。
大家都替他惋惜,英年早婚,反而白白丟了一個平步青云的機會。
張希富并不怪我,只說自己此生有我足矣。
直到三個月后,京都大發(fā)洪水,我們食不果腹,居無定所。
張希富剖開我的肚子。
“都是你,說自己有孕,害我不能入公主府,淪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富貴險中求,你知不知道?”
我這才知道,原來,他怨恨我擋了他的青云路。
再睜眼,我回到了臨安公主問我,你們二人是什么關(guān)系的那日。
1.
我趴在地上畢恭畢敬,“回公主,我們二人實為兄妹,家中雙親早亡,我們兄妹二人相互扶持至今?!?/p>
“哦?是嗎?”臨安公主的眼神落在張希富身上。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么說,張希富有一瞬間的驚訝,眼睛里很快充滿熱切。
“舍妹所言非虛,我們二人確為兄妹?!?/p>
“他們二人怎么是兄妹呢?”
“是啊,我與他們做了這些年的鄰居,他們明明......”
周圍看熱鬧的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眼瞅著就要暴露我們的關(guān)系。
這一次,我可不會讓任何的意外擋了他的青云路。
他想要的富貴我親自送他去靠近。
我冷眼掃視了一圈,“住嘴,公主面前,你們怎么敢信口雌黃,家兄能被公主看上,是他的福氣。倘若有些人一時說錯了話,讓公主掃了興,那可是要受刑的,也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受的住。”
話音一落,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臨安公主輕笑一聲,扔下來一袋金子,“你倒是個識趣的?!?/p>
我眼疾手快,一把接住袋子,掂量了一下份量,“謝公主賞賜?!?/p>
張希富跪在旁邊皺著眉頭看我,隨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展眉一笑。
“那你可曾婚娶?”
張希富嗓音洪亮,擲地有聲,“不曾?!?/p>
“那你可愿跟我回公主府?”
張希富面上推辭道,“我乃卑賤之身,恐驚擾了公主?!?/p>
“無妨。”
張希富當(dāng)即磕頭,眼中含淚,“得公主垂青,草民死而無憾?!?/p>
我冷眼看著他。
這天下誰人不知,公主早有駙馬,不過是一直出征在外。
而且公主素有怪癖。
他要進公主府做個玩物。
富貴險中求。
我第一次意識到什么叫人如其名。
死而無憾嗎,我倒是很期待了。
張希富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發(fā)白的衣衫,一腳就要踩上富貴華麗的車架。
“等一下?!?/p>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他被賞識的喜悅僵在臉上,幾乎是咬牙切齒地,“你要干什么?”
他該不會以為我又要擋他的青云路吧?
真的是想多了。
“公主,您也看到了,我們兄妹以賣豆腐為生,兄長入了公主府,這力氣活我一個人確實干不來,要是雇一個小工,這費用......”
我搓著手,一副諂媚討好貪財?shù)哪印?/p>
隔著紗簾,公主輕笑一聲,“賞你了?!?/p>
又是一袋金子扔在地上。
我立馬松開張希富的胳膊,彎腰撿起袋子,深深嘆了口氣。
我還以為這次能狠狠賺一筆呢。
真是沒想到,張希富這玩意,居然才值兩小袋金子。
我掂量著份量,不屑地看向張希富。
他的眼中卻閃過一絲精光,“公主,我再跟舍妹囑咐兩句?!?/p>
“嗯?!?/p>
我不情不愿地被他拉著,冷眼看著他,“還有什么好說的?!?/p>
他貼耳低聲說著,“放心,我不是拋棄發(fā)妻之人,以后榮華富貴也少不了你的?!?/p>
沒想到,他竟然是要說這個。
他難道還沒明白嗎。
這兩袋金子,賣掉的是他的自由之身,也是我們二人的夫妻關(guān)系。
他要進公主府享盡榮華富貴,這樣的福氣我是消受不起了。
我心里嗤笑著,后退了一步。
“恭送公主?!?/p>
方方正正的華麗馬車,裝進去一個張希富,倒像是一個囚字。
2.
晚間,戶部主事劉庭來我攤上吃豆腐腦。
“劉主事,有沒有什么法子能夠讓我單方面取了那和離書?”
“我?guī)湍戕k。只是我沒想到,你居然這么果斷?!?/p>
我假裝嘆了口氣,“他要追尋富貴,我攔著總歸不好。”
劉庭捶著自己的跛腿,面上盡是不甘,“確實是大富貴?!?/p>
我想起那個富麗堂皇的公主府,將勺子遞給他,“會好的?!?/p>
有了劉主事的幫忙。
只用了三日,我就拿到了加蓋了官印的和離書。
我喜滋滋地宣布,“今晚的豆腐腦都由我請了。”
有相熟的人笑著打趣,“自從你那夫......兄長,你那兄長入了公主府,你們二人各自生活的倒是更好了?!?/p>
“可不是嘛,我去公主府中侍弄花草的時候,還聽到他們二人養(yǎng)了一只貓,兩個人逗著貓,歡笑不已,聽起來倒是恩愛?!?/p>
“誰讓張希富生了一副好皮囊呢,我們這些人也就是只有羨慕的份了?!?/p>
......
張希富不通文墨,不會琴棋,不過空有皮囊。
以色侍人最是下乘,不過幾日便會被看膩了。
要仔細一想,他學(xué)動物叫倒是活靈活現(xiàn)。
尤其會學(xué)貓叫。
以前還嚇跑過老鼠。
想必,在公主面前,肯定是露了一手自己的拿手絕活。
真是好啊,這一世沒有我的阻攔,這潑天的富貴還真讓他給接住了。
我是打心眼里替他開心。
月上枝頭,我拖著疲憊的身子收攤回家。
張希富突然從巷子里跳出來,嚇了我一跳。
借著月光,我細細地看他,衣著華貴,只是面上略顯疲憊。
我驚訝的指著他的脖子,“你的脖子怎么會有勒痕?”
張希富不自然地扯了扯領(lǐng)子,“無事。”
我努力壓下?lián)P起的嘴角,“我還以為你在公主府過得不好。”
“那怎么會,公主府內(nèi)錦衣玉食,我又十分得公主青眼,怎么會生活的不好?!睆埾8粯O力解釋。
“你生活的好,我也就放心了?!?/p>
聞言,張希富一臉得意,“那是自然,公主府的富貴豈是你可以想象的,她還特意為我在郊外建了庭院?!?/p>
“你放心,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今日來就是要跟你說,你且耐心等著,我會娶了你進門。”
“不過她畢竟是公主,到時要委屈你做個小妾了,畢竟當(dāng)日你愿意承認我們是兄妹,也是存了這個心思。”
言語間,竟然是已經(jīng)將自己當(dāng)成了高高在上的駙馬爺。
也不怪他這樣想。
前幾日大家都說,公主的駙馬爺在對敵途中,遭遇埋伏,如今死生不明。
不過,在上一世,兩個月后京都發(fā)的那場洪水,還是駙馬爺帶兵修建的堤壩。
如今僅憑死生不明四個字,張希富已經(jīng)篤定了駙馬爺已死。
他沉浸在飛黃騰達,跨越階級的美夢里。
要是駙馬爺知道自己在外拼命帶兵守皇家的江山,自己的公主妻子卻養(yǎng)了男寵。
那男寵還想要取而代之,也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想必到了那個時候,即便是臨安公主,也護不了他。
我好笑地看著張希富,自然也不戳破。
3.
張希富深得寵愛。
再跟公主出街的時候,隨從者眾多,擺足了場面。
甚至還有許多世家貴女。
在那個專門為他打造的庭院里,大家歡坐一堂。
張希富意氣風(fēng)發(fā),坐在公主旁邊。
公主當(dāng)眾拉起他的手炫耀著,“我這位,可是有拿手絕活的?!?/p>
在座的貴女們拿著帕子嬌笑,“公主,快給我等見見世面?!?/p>
“也罷,你便給大家展示一下?!?/p>
張希富愣住了,他以為臨安公主是要當(dāng)眾官宣與自己的關(guān)系。
卻不曾想是讓他們當(dāng)眾雪貓叫。
可是,眼下只能慌張開口,“公主,當(dāng)著大家的面,這怕是不妥?!?/p>
臨安公主摸上他的頭,“你本就是本宮養(yǎng)的一只貓寵,又有什么不妥?!?/p>
“又或者,你不想當(dāng)本宮的貓了?”
言辭間已經(jīng)帶了怒氣。
一只貓寵而已。
這就是他的身份了。
哪有他置喙的余地。
不得已,張希富穿上了那套專門為他縫制的衣服。
笨重的爪子讓他走起來滑稽可笑,尾巴高翹,倒是有幾分貓的影子。
“公主,你這只貓寵會干什么呢?”
公主面露得意。
“舔爪子?!?/p>
“打哈欠?!?/p>
“叫兩聲?!?/p>
......
隨著一聲聲落下,張希富按照指令不斷完成動作。
逗得在場的貴女們丟了往日的修養(yǎng),笑彎了腰。
公主嗔怪著,“都別白看啊?!?/p>
話音剛落下,就有人向張希富率先扔了簪子,不多時,他的腳下已經(jīng)堆滿了他上輩子都沒見過的財富。
富貴嘛,他一直想要的。
只是他的神色暗淡,眼睛里沒了光亮。
一場宴席下來,他上躥下跳,累的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公主居高臨下看著他,“你這樣子,真的好像一條狗?!?/p>
一鞭子下去,張希富伸長了舌頭。
“汪?!?/p>
4.
我見到他的時候,著實被嚇了一跳。
背上的鞭印滲著血,華麗的衣衫臟亂,整個人形容枯槁。
他塞給我一堆金銀珠寶。
“若妍,拿著這筆錢,我們離開這里,去哪里都好。”
我后退了一步,一臉的幸災(zāi)樂禍。
“兄長,如今你已成家,說的這是什么話?!?/p>
“若妍,我們成婚兩年,我知道你對我情深意切,當(dāng)初被逼無奈,我才進了公主府,如今我只想和你雙宿雙飛?!?/p>
我看著他冷笑。
上一世,就因為我沒同意,才慘死他手。
這次我怎么可能不同意。
只是,如今我同意了,他又要來怨我。
這可真是也難為我了。
“兄長,你怕不是糊涂了,我們二人只是兄妹關(guān)系?!?/p>
“李若妍,當(dāng)初是你跟公主說,我們兩個人是兄妹關(guān)系,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進公主府,我是被你推進了這個火坑,你現(xiàn)在要和我撇清關(guān)系,門都沒有。”
“我告訴你,公主府我是絕對不會回去了?!?/p>
說著,他狠狠碎了一口。
“你別忘了,我們二人婚娶,都是入了官府登記在冊的。”
我看著他的身后,驚訝道,“兄長休要胡說?!?/p>
“我胡說?”他上前一步,掐住我的脖子,怒目圓睜,“我身上的傷你看不見嗎,你為什么能這么絕情?”
我掙扎著咳出了眼淚,“公主救我。”
張希富難以置信地松開手,緩緩轉(zhuǎn)過身。
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用食指指著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著,“公主,是她,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