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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那個......小林,你蹲那兒干啥呢?不舒服?”
是火鍋店老板。
我忙站起身,因為腿麻踉蹌了一下,低著頭說:“我沒事,我這就洗碗。”
老板皺眉道:“說說這是咋了?你小小年紀咋成天苦著個臉?”
沒人關(guān)心,我可以意志堅強。
可有人關(guān)心,我就徹底繃不住了。
我語無倫次地將一切和盤托出。
高考當天被趕出家門,被父母雙方像垃圾一樣拋棄,拼命打工攢學費,差三天開學錢不夠,打電話求助被父親掛斷被母親用兩百塊打發(fā),甚至剛剛看到媽媽如何為繼女一擲千金。
講得顛三倒四,泣不成聲。
老板聽著,先是驚愕,隨后眉頭越擰越緊,最后變成了憤怒。
他猛地一拍旁邊的金屬案板,發(fā)出“哐當”一聲巨響,嚇得后廚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老板破口大罵,唾沫星子橫飛。
“他媽的!這他媽還是人嗎?自己親生的骨肉?。 ?/p>
“考上大學是多大的喜事!老子閨女才考個破??疲献佣几吲d得恨不得放鞭炮!”
“你都考上985了,竟然對你不管不問!”
洗菜的陳姨難以置信道:“考上了大學是多光宗耀祖的事兒啊!擱我們村,那是要擺流水席的!你爸居然把你趕出來?”
切菜的趙哥滿臉鄙夷地大罵:“我靠!自己親生的閨女學費不給,跑去舔人家的閨女?那女的腦子被驢踢了吧?兩百塊,打發(fā)叫花子呢?”
打掃的老李頭拿著拖布也不拖地了,搖著頭嘆氣:“把這么出息的孩子往外趕,也真是讓人開了眼了?!?/p>
老板想起自己那個雖然成績一般,但活潑可愛的女兒。
再對比眼前這個瘦小無助的我。
平時兇巴巴的臉上滿是不忍。
老板拿起電話,打給了店里的財務(wù)。
“老劉!給林曉算賬!算滿三個月!”
“再預(yù)支她三個月工資!按正式工基礎(chǔ)工資算!現(xiàn)在就轉(zhuǎn)給她!”
我傻愣愣地看著老板,臉上混合著油污、汗水和淚水,滿是震驚和茫然。
“預(yù)......預(yù)支?老板......我......我......”
巨大的沖擊讓我一時無法|理解。
陳姨反應(yīng)最快,拉著我的手說:“丫頭,別怕!你考得這么好,這學必須得上!張老板仗義!”
趙哥用力點頭:“張叔牛逼!就該這樣!林曉,好好念書!等你飛黃騰達,讓他們后悔去!”
老李頭什么也沒說,只朝張老板豎了個大拇指。
張老板說話粗聲大氣,聽在耳里卻猶如天籟。
“林曉,這錢算老子借你的。不是白給,你給我打欠條,按手印,利息就免了?!?/p>
“等你大學畢業(yè)了,找到好工作,掙大錢了還給老子!聽見沒?”
“你是個好苗子!能考上好大學,能這么拼命,老子信你!”
我這時候才終于回過神來,確認自己不是幻聽,也沒有做夢。
幾乎沒有任何思考,“撲通”一聲,我不顧地上的油污水漬,直挺挺地跪在了張老板面前。
老板忙說:“哎喲!起來!你這是干啥!”
伸手要將我扶起。
我不管不顧,額頭結(jié)結(jié)實實地磕在地上。
第一下,是絕處逢生的狂喜和對張老板再造之恩的無以言表。
第二下,是對過去十八年的徹底告別。
第三下,是對自己未來之路的無聲宣誓。
“張叔!謝謝您!這錢我一定還!我林曉這輩子記您的大恩!”
我的聲音依舊嘶啞,卻不再害怕。
張老板被我這實打?qū)嵉目念^弄得手足無措,心疼又有點生氣,用力把我拽起來。
“行了行了!快起來,地上多臟,磕什么頭!”
“把書念好,將來有出息,比磕一百個頭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