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說著,一邊帶著我繞過一條河道,接著朝槐樹那邊走。
我記得當初跟著他沖進田地的時候,途中并沒有見到這樣一條河啊,為什么現(xiàn)在,
這條河卻橫在了我的面前?我隨著他一起來到村路上,
老槐樹就在距離我們不到十米的地方,孫傳勝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個很小的玻璃瓶,
并朝我招招手。等我走到他的面前,他就從舉起小玻璃瓶,在我頭頂上滴下了幾滴液體。
我感覺頭頂上涼颼颼的,就想用手去抓,孫傳勝朝我擺了擺手:“別碰,碰了就沒用了。
”我問他:“你在我頭上灑了什么東西?
”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瓶:“這是從尸蛟身上采集的精華,
它可以讓你暫時看到平時看不見的東西。”說完,他將身子轉向了槐樹所在的方向,
嘴上依舊說著:“這地方的邪祟不少,我本來還打算弄一個陣法,
讓各大宗門的新人進來歷練一下。不過現(xiàn)在看來,這次的歷練只能取消了。
”其實我從一直很好奇,他口口聲聲提到的“宗門”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今他又提到了這兩個字,
我索性就將心里的疑問說了出來:“聽你好幾次提到了宗門這個詞,宗門到底是什么?
”孫傳勝問我:“你看過武俠小說嗎?”我在他身后點頭:“看過,但看的不多。
”孫傳勝將手伸進口袋里,從里面掏出了不少零零散散的東西,
一邊對我說:“咱們這個行當里的宗門,和武俠小說里的門派相似。但在這個行當里,
很多門派里的成員都有血緣關系,就像你們老仉家,門中弟子全都是宗親。好了,
把眼睛瞪大,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我保證你一輩子都忘不了?!币贿呎f著話,
他就高高舉起了右手。我看到他手里正抓著一個巴掌大的鏡子,那塊鏡子不方不圓,
是正八邊形的,月光原本沒有照射到鏡面上,可在鏡面上,卻反射出了一抹幽藍色的光暈。
接下來,眼前出現(xiàn)的種種光景就完全超乎我的常識了。
先是看到鏡面上的微弱光暈突然變強,緊接著,
孫傳勝身上就慢慢散發(fā)出了一股暗紅色的光霧。
那道如光如霧的東西就是從他體內(nèi)滲出來的,同時我還能隱隱感覺到,
他體內(nèi)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聚攏。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當時的感覺,就是覺得,
在孫傳勝的體內(nèi),好像有什么東西快速緊縮了一下,
接著又以十分緩慢的速度朝著四面八方擴散。我根本看不到那個東西,
可我就是能感覺到它。這種感覺,脫離了視覺、嗅覺、觸覺和聽覺,但它又無比真實。
從孫傳勝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光霧揮發(fā)到了半空中,又慢慢凝聚在一起,
朝著前方的老槐樹飄了過去。在我的視線中,它飄動的速度明明很慢,可眨眼間,
它就穿越了整整十米距離,接觸到了老槐樹表面的膠質層。
我看到它以很快的速度滲入膠脂、沒進樹身,而在這之后,那棵老槐樹就像是活了一樣,
樹干和光禿禿的枝杈都瘋狂扭動了起來?!办o心!”這時候,孫傳勝突然轉過頭來,
對我說了這么兩個字。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怎么回事,
耳邊就響起了一陣讓人心煩的嘈雜聲。剛開始,我聽到一陣“嗤嗤啦啦”的聲音,
那就像是收音機里發(fā)出的忙音。可很快,噪音中就出現(xiàn)了一些低沉的嬉笑聲。
隨著時間的推移,嬉笑聲變得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尖銳。
那好像是一群幼小的孩子正在嬉戲打鬧,但仔細一聽,又不像,雖說是笑聲,
可在這陣笑聲中,卻夾雜著一股濃重的哀怨。而隨著嬉笑聲變得越發(fā)刺耳,
我的心境也變得越來越火燥。孫傳勝讓我靜心,
可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在這樣的情境中靜下心來,現(xiàn)在我心里有一股打人的沖動,
幾乎按捺不住。“唉——”槐樹那邊傳來一陣幽幽的哀嘆聲,
我立刻瞪大眼睛朝那邊望去,就看到一個手拄拐杖的老太太正站在樹下,在大樹周圍,
還有一群孩子在互相追逐,他們看起來也就是兩三歲的年紀,有一些路都走不穩(wěn),
可即便是動作跌跌撞撞,移動的速度卻非??臁8之惖氖?,
月光明明照照亮了槐樹附近的大片區(qū)域,可我竟看不清那些孩子的臉,
連同那個站在樹下的老太太,也只露出了兩瓣干裂的嘴唇。
孫傳勝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什么東西,他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左手中拿的是什么,
但通過他快速起伏的肩膀和后背,我能感覺到他此刻的緊張。他面朝著槐樹的方向,
安靜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一個機會。直到老槐樹停止了扭動,
站在樹下的老太太先是頓了一下身子,緊接著,她就朝著孫傳勝飛了過來。我沒看錯,
她就是雙腳離地飛了過來,整個身子都浮在了半空中。在老太太離地的一瞬間,
孫傳勝也動了,他猛地甩開左臂,大喊一聲:“鎮(zhèn)!”,緊接著,
我就看一道淡黃色的光暈順著他的左手飛了出去。眨眼間的功夫,
那道光暈就飛到了老太太面前。當時我的腦子完全是懵的,根本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只看到光暈來到老太太面前的時候,她的身形就像是被打散了一樣,快速變得透明,
并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消失無蹤。而在她消失以后,
從孫傳勝手中飛馳而出的那道光暈一路北走,一直到了老槐樹跟前,
光暈突然開始以極快的速度擴大,它籠罩了那些繞樹奔跑的孩子,也罩住了老槐樹。
下一個瞬間,老槐樹的影子也變得越來越淡,而前一刻還在追逐打鬧的孩子,
則像是被定住了一樣,一個個停在原地,動也不動一下。很快,槐樹就在我面前消失了,
也就在它消失的時候,我卻感覺到腳下傳來了一陣涼意,低頭一看,
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站在了河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