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文王老祖,沉睡千年醒來宗門已滅。 山門處尸骸成山,弟子們被拍成血泥,
粘在草葉上風(fēng)干。幸存者哭訴:“人類手持法器電蚊香,屠我滿門!”血海深仇,
我?guī)ьI(lǐng)殘部殺向人類巢穴。 卻見一個胖娃娃舉著帶電的武器,奶聲奶氣:“蚊子!
吃我一拍!”我燃燒精血使出絕招,卻被吸進(jìn)奇怪漩渦。再睜眼,成了八十年代小寡婦,
懷里還抱著個嗷嗷待哺的奶娃娃。我:“……” 養(yǎng)崽?致富?復(fù)仇大業(yè)怎么辦? 等等,
這奶娃娃怎么長得像……那個拿電蚊拍的?“老祖!山門…山門破了!”一聲凄厲的尖叫,
裹著濃重的血腥氣和絕望,像根燒紅的鐵釬,狠狠捅進(jìn)我沉睡千年的意識里。黏膩,腥甜,
還帶著一股詭異的焦糊味兒,直往我鼻孔里鉆。我猛地睜開眼。眼前不是熟悉的玄玉棺槨頂,
而是一片模糊扭曲、帶著重影的暗紅光線。腦袋里像是塞滿了嗡嗡作響的破銅爛鐵,
吵得我腦仁子疼。剛想動,全身骨頭像是生了銹,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袄献妫?/p>
求您…求您睜眼看看?。 蹦锹曇粲猪懫饋?,離得極近,帶著哭腔,
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最后一片葉子。我費力地轉(zhuǎn)動僵硬的脖頸,循著聲音看去。視野慢慢對焦。
一張臉。一張屬于年輕蚊子的臉,沾滿了黑紅色的、已經(jīng)干涸發(fā)硬的血塊,
幾乎看不出原本的灰褐色。他的復(fù)眼黯淡無光,一只翅膀齊根折斷,
僅剩的殘翼無力地耷拉著,隨著他劇烈的喘息和哭泣,神經(jīng)質(zhì)地抽搐。
他趴在我沉睡的玄玉棺槨邊緣,身體抖得如同篩糠。“文…文六?”我喉嚨干澀,
聲音嘶啞得像是兩塊砂紙在摩擦。我記得他,沉睡前去山門輪值的小弟子,
挺機(jī)靈的一個后生?!袄献?!是我!文六!嗚嗚嗚…”文六聽見我叫他,哭得更兇了,
殘缺的翅膀拍打著棺槨邊緣,“完了…全完了…宗門…弟子們…都…都沒了哇!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我銹蝕的脊椎骨縫里炸開,瞬間流遍全身,
凍得我?guī)锥≠|(zhì)的外骨骼都像要裂開。什么?沒了?“說清楚!”我猛地從棺槨中坐起,
腐朽的身體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玄玉的冰冷透過甲殼滲進(jìn)來,
卻壓不住我心頭那股驟然升騰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暴怒?!罢l干的?!
”文六被我突然的動作和厲喝嚇得一個哆嗦,隨即更大的悲慟淹沒了他?!叭恕侨祟?!
是他們!他們…他們拿著法器!好可怕的…好可怕的法器啊老祖!”他語無倫次,
驚恐地?fù)]舞著僅剩的一只前足,指向山門的方向,仿佛那個方向藏著吞噬一切的深淵。
“冒白煙!還滋滋響!一靠近…一靠近就渾身發(fā)麻!動不了!然后…然后就被拍…拍得稀爛!
啪!啪!啪!到處都是…到處都是咱們同門的尸體啊老祖!”他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diào),
了刻骨的恐懼和絕望:“山門…山門那兒…草葉子上…石頭上…全是…全是干巴了的血印子!
一層疊一層!風(fēng)一吹…全是…全是咱們同族的味兒!慘…太慘了哇老祖!嗚嗚嗚…”白煙?
滋滋響?拍得稀爛?血印子?干巴了?每一個詞都像一把燒紅的鈍刀,在我心口狠狠剜著。
我文門宗,吸食天地精華(當(dāng)然也包括一點點路過生物的血氣),傳承萬載的堂堂妖修大宗,
竟被人類…用如此…如此粗鄙不堪的方式…屠戮殆盡?!“噗!”一股腥甜猛地沖上喉頭,
我再也壓不住,一口暗紅色的、帶著濃郁血腥氣的妖血噴在了冰冷的玄玉棺槨上。血點濺開,
像一朵朵絕望的小花?!袄献?!”文六驚叫?!皫?!”我抹去嘴角的血跡,
聲音冷得像萬載玄冰,每一個字都淬著滔天的恨意和殺機(jī)。支撐著殘破的軀體,
我搖搖晃晃地爬出這沉睡千年的囚籠。復(fù)仇!必須以血還血!用所有人類的血,
來祭奠我文門宗上下亡魂!文六掙扎著,用僅剩的翅膀和殘足,艱難地飛起,在前方引路。
越靠近山門,那股混雜著焦糊和濃烈血腥的死亡氣息就越發(fā)刺鼻,熏得我復(fù)眼發(fā)花,
胃里翻江倒海。山門。昔日巍峨聳立、刻滿符文的巨大石柱,此刻像兩根被啃噬過的朽木,
歪斜斷裂。上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粘稠的、已經(jīng)氧化成暗褐色的東西。那是血。
無數(shù)文門宗弟子的血,被巨大的力量拍扁、擠壓,深深地浸透進(jìn)石頭的紋理里,再被風(fēng)吹干,
形成一層令人作嘔的硬殼。空氣里彌漫的味道,濃得嗆人,那是死亡本身的味道。視線所及,
一片狼藉。草叢里,石縫間,甚至低矮的灌木葉片背面…密密麻麻,全是殘骸。
扭曲變形的翅膀碎片,被碾成薄片、粘在草莖上的干癟軀體,
碎裂的肢節(jié)…像一層厚厚的、污穢的地毯,鋪滿了整個山門區(qū)域。風(fēng)吹過枯草,
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卷起幾片薄如蟬翼的殘翼,打著旋兒飄遠(yuǎn)。
“老祖…您看那邊…”文六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細(xì)如蚊蚋,
一只殘足指向山門旁一塊相對平整的巨石。我拖著沉重的軀體,一步一步挪過去。
每靠近一步,心頭的怒火和寒意就交織著攀升一截,幾乎要將我撕裂。巨石表面,
赫然是幾個巨大的、用暗褐色凝固血漿寫成的字!那字跡歪歪扭扭,
透著一股殘忍的戲謔和赤裸裸的嘲諷:文門宗? 垃圾! 拍死你們!每一個字,
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復(fù)眼上,燙在我的靈魂深處!“噗——!
”又是一口鮮血狂噴而出,比剛才更多,更猛。眼前陣陣發(fā)黑,那股積壓了千年的妖力,
被這極致的屈辱和仇恨徹底點燃,在我殘破的軀殼內(nèi)瘋狂沖撞、咆哮!
血色的光芒不受控制地從我體表逸散出來,帶著毀滅一切的狂暴氣息。“呃啊——!
”我發(fā)出一聲不似蚊鳴的凄厲咆哮,音波震得周圍的草木簌簌發(fā)抖,
粘在草葉上的干癟殘骸紛紛碎裂剝落?!袄献嫦⑴?!老祖息怒??!”文六嚇得魂飛魄散,
撲倒在地,瑟瑟發(fā)抖。息怒?如何息怒?!血海深仇!宗門覆滅!弟子慘死!山門被污!
此仇不報,我文王枉為老祖!枉活萬載!“還有誰活著?!”我猛地轉(zhuǎn)頭,
猩紅的復(fù)眼死死盯住地上抖成一團(tuán)的文六,聲音嘶啞如同地獄惡鬼,“說!
還有多少弟子幸存?!”“沒…沒幾個了老祖!”文六帶著哭腔,語速飛快,“就…就我,
還有文九,他躲得快,
了兩條腿…還有…還有幾個在山門后面草堆里躲著的幼崽…都…都嚇傻了…宗門…宗門戰(zhàn)力,
十不存一啊老祖!”十不存一…這四個字像四根冰冷的鋼針,狠狠扎進(jìn)我的心窩。
巨大的悲慟和滔天的恨意交織,幾乎將我殘存的理智徹底淹沒。
我環(huán)顧這片被死亡和污穢覆蓋的故地,每一個凝固的血印,每一片殘破的翅翼,
都在無聲地控訴著人類的暴行!“夠了!”我低吼一聲,強(qiáng)行壓下喉頭翻涌的腥甜,
聲音如同兩塊生鐵在摩擦,“召集所有還能動的!帶上幼崽!跟本座走!”“老祖?
”文六驚愕地抬頭,殘缺的復(fù)眼里滿是不解和恐懼,“去…去哪?”“去哪?
”我咧開布滿細(xì)密倒刺的口器,露出一個猙獰到極致的笑容,那笑容里只有毀滅的瘋狂,
“自然是去人類的老巢!屠城!滅族!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用他們的血,染紅他們的城池!
祭奠我文門宗上下亡魂!”復(fù)仇的業(yè)火在我胸腔里熊熊燃燒,燒干了最后一絲猶豫和恐懼。
我,文王老祖,今日便要血洗人間!“走!”我率先振動起千年未曾使用的翅膀,
發(fā)出沉悶的嗡鳴,搖搖晃晃地朝著山下人類城池的方向飛去。身后,文六慌忙爬起,
一瘸一拐地跟上,接著,草叢里又窸窸窣窣鉆出幾個同樣殘缺不全、驚魂未定的身影,
還有幾個瑟瑟發(fā)抖、緊緊抱在一起的小蚊子幼崽。一支由老弱病殘組成的復(fù)仇大軍,
帶著沖天的怨氣和視死如歸的決絕,撲向了山下那片燈火輝煌的人類世界。
復(fù)仇的火焰燒灼著我的每一寸甲殼,支撐著我殘破的軀體飛越叢林。身后,
是稀稀拉拉、跌跌撞撞的隊伍——斷翅的文六,拖著兩條殘腿、靠同伴半拖半拽的文九,
還有幾個嚇得幾乎飛不穩(wěn)的小崽子。夜色漸濃,山腳下人類城池的燈火越來越近,
連成一片璀璨而冰冷的星河,在我們這些復(fù)仇者眼中,卻像是地獄的入口在閃爍。
“老祖…前面就是…就是那些魔鬼的老巢了!”文六的聲音在夜風(fēng)里發(fā)顫,
帶著刻骨的恨意和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懼。我猩紅的復(fù)眼死死鎖定前方那片燈火最密集的區(qū)域。
空氣里,屬于人類的氣息越來越濃,
混雜著汗味、食物味、還有…一種奇怪的、甜膩膩的香氣?不管了!今夜,
便是血債血償之時!“散開!”我低吼一聲,發(fā)出進(jìn)攻的信號,“各自尋找目標(biāo)!
吸干他們的血!一個不留!”復(fù)仇的號角無聲吹響。文六他們?nèi)缤x弦的殘箭,
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分散撲向下方那些亮著燈的窗戶、敞開的門戶。我則懸停在半空,
冰冷的復(fù)眼掃視著下方這片罪惡的巢穴。就在我下方不遠(yuǎn)處,一片開闊的草地上,燈火通明,
人聲鼎沸,竟比別處更加熱鬧!許多人影晃動,隱隱傳來興奮的呼喊聲。“好!拍死它!
” “哈哈,又一個!” “快看!那邊有只大的!”大的?是在說我嗎?狂妄!
一股被徹底藐視的暴怒直沖我的頂門!這些螻蟻,屠戮我滿門,此刻竟還在嬉笑玩樂?!
就選這里了!我要讓這里最先變成人間煉獄!我猛地收斂翅膀,如同一顆復(fù)仇的隕石,
帶著尖銳的破空聲,朝著那片最明亮、最嘈雜的草地中心俯沖而下!口器早已探出,
閃爍著森冷的寒光,
瞄準(zhǔn)了下方一個背對著我的、穿著花哨短袖的人類脖頸——那里的大動脈,
將是今夜盛宴的開端!風(fēng)聲在復(fù)眼旁呼嘯,目標(biāo)越來越近!
我甚至能“聽”到那脖頸下血液奔流的誘惑聲響!死吧!
就在我的口器即將刺破那溫?zé)嵫獾膭x那——“蚊子!吃我一拍!
”一個脆生生的、奶聲奶氣的聲音,毫無預(yù)兆地在我側(cè)下方炸響!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危機(jī)感,如同冰水澆頭,瞬間澆滅了我所有的復(fù)仇火焰!
比山門那些致命白煙法器強(qiáng)烈百倍、千倍!我的每一根神經(jīng)都在尖叫:快逃!快逃!
我硬生生在空中扭轉(zhuǎn)身軀,強(qiáng)行中斷了俯沖之勢!
復(fù)眼余光瞥去——一個圓滾滾、穿著開襠褲的小胖娃娃!最多兩三歲!
他正仰著一張粉嘟嘟的小臉,咧著沒長齊牙的嘴,笑得天真又…殘忍!而他胖乎乎的小手里,
赫然舉著一個東西!那東西不大,網(wǎng)格狀的,散發(fā)著一種詭異的、令人心悸的幽藍(lán)色光芒!
光芒閃爍間,發(fā)出低沉的、致命的“嗡嗡”聲!一股無形的、極其強(qiáng)大的吸力和麻痹感,
正從那網(wǎng)格中洶涌而出,瞬間就攫住了我!是法器!一種前所未見、威力絕倫的恐怖法器!
竟然掌握在一個人類幼崽手里?!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恐懼攫住了我!這怎么可能?!
“哇!”那小胖娃見我躲開,似乎很不滿意,小嘴一癟,小胳膊奮力地朝我所在的方向一掄!
嗡——滋滋滋!那網(wǎng)格狀法器爆發(fā)出更刺眼的藍(lán)光,伴隨著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電流爆鳴!
一股強(qiáng)大到無法抗拒的吸力瞬間籠罩了我!我感覺全身的妖力都在被瘋狂抽離、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