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抱著我從泥潭里一躍而起。
他落地的那一刻整個昆侖山巔所有的人都石化了。
所有的長老所有的弟子都用一種看鬼一樣的眼神看著我們。
他們的臉上是全然的不敢置信。
他們的神那個清冷如月不染纖塵的玉清仙君此刻渾身沾滿了黑色的、散發(fā)著惡臭的污泥。雪白的仙袍已經(jīng)看不出本來的顏色烏黑的長發(fā)狼狽地糾結(jié)在一起。
而他的懷里還抱著一個同樣被污泥包裹的已經(jīng)昏迷過去的小弟子。
那個畫面充滿了視覺沖擊力。
像一幅完美的雪景圖被人潑上了一桶最骯臟的墨水。
“瘋子……你就是個瘋子……”
岸上的墨臨淵看著師尊這副模樣先是震驚隨即發(fā)出了更加癲狂的笑聲。
他知道他雖然輸了但也達到了他的目的。
他成功地污染了楚寒淵這塊“凈土”。
他讓所有人都看到了神也會跌落凡塵也會為了一點可笑的感情而變得狼狽不堪。
師尊沒有理會他的嘲諷也沒有看任何人的目光。
他只是低著頭專注地看著懷里的我。
他抱著我一步一步穿過死寂的人群朝著他的寢殿“寒淵境”走了過去。
他走過的每一步都在那潔白如雪的玉石地面上留下了一個個黑色的骯臟的腳印。
那是昆侖之巔百年來從未出現(xiàn)過的污點。
沒有人敢攔他。
也沒有人敢說話。
整個昆侖落針可聞。
只有師尊那沉穩(wěn)的卻又帶著一絲顫抖的腳步聲。
還有我那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
我雖然昏迷了但我的意識卻異常的清晰。
我能感覺到師尊抱著我的手臂在微微發(fā)抖。我知道那不是因為力氣不支而是因為他那深入骨髓的潔癖正在瘋狂地折磨著他。
我能聞到他身上那股被魔息和污泥混合的難聞的氣味。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內(nèi)心所承受的巨大的煎熬和痛苦。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緊緊地揪著疼得快要無法呼吸。
師尊……
為什么要為我做到這個地步？
終于我們到了“寒淵境”的殿門前。
那個除了他自己不允許任何人踏足的絕對潔凈的領域。
他抱著我停頓了一下。
我能感覺到他的猶豫。
我多想告訴他師尊放我下來吧。我自己可以。別讓我弄臟了你的寢殿。
但我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僅僅是片刻的停頓后他便毅然地抱著我踏了進去。
一塵不染的白玉地面上瞬間被我們倆印上了一串觸目驚心的黑色的腳印。
他將我輕輕地放在了他那張由千年寒玉制成的冰冷的床上。
那張床是他日夜打坐的地方是他最私密最潔凈的所在。
而現(xiàn)在它被我弄臟了。
他看著床單上那片迅速蔓延開來的污跡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施展凈塵訣。
他只是伸出手想要替我拂去臉上的泥漿。
他的指尖在距離我臉頰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他猶豫了。
我知道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觸碰我這個已經(jīng)變得“骯臟”的存在。
我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還是不行的嗎？
就在我感到絕望的時候。
他的手卻毅然地落了下來。
那雙我只在夢里才敢奢求觸碰的修長而冰冷的手第一次沾染上了屬于我的污泥。
他用他那雪白的仙君的指尖一點一點地笨拙地為我擦拭著臉上的污穢。
他的動作很輕很慢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顫抖。
我能感覺到他每擦一下他的身體都會因為巨大的不適而微微僵硬。
但他沒有停。
他就那樣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為我清理著。
仿佛我不是什么骯臟的存在。
而是他失而復得的絕世珍寶。
我看著他看著他那張離我咫尺的俊美無儔的臉。
看著他那雙總是清冷如寒星的眸子里此刻卻只映著我一個人的狼狽的倒影。
我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滾燙的淚水。
那滴淚混合著我臉上的泥漿滴落在他那只正在為我擦拭的手上。
師尊。
我想我可能真的病了。
病得比你的潔癖還要嚴重。
因為在被你觸碰的那一刻。
我聽到了整個昆侖的雪都在我心里融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