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月紅,周家的大媳婦兒,以前在我們村,那可是一個名人,因為她會升階,
據(jù)南沽的老人講,她升階說的事兒還挺準(zhǔn)的。所謂升階,就是去到下面,
幫忙找到別人去世的親人,然后讓那親人上她的身,解一些度化活人的問題。
其實那月紅以前就是挺平常的一個婦人家,她那升階的本事是在她丈夫去世后才有的,
至于怎么有的,她本人諱莫如深,南沽人也只是聽到一些傳言。那傳言是周家二媳婦兒,
還有周家的姑娘講出來的,說是在他家周大(月紅的丈夫)渡魂那天晚上,月紅不知咋的,
就竄回了自己的那間西廂房。周家沒分家,一家七口人是擠在一起住的,
原本渡魂家人應(yīng)該回避,但沒地方去啊,就只得空出了那間原本是月紅兩口子住的西廂房。
可月紅那天就是神叨叨的在半夜竄了回去,原本睡熟了的家人是不曉得的,
直到挨著她睡的小姑子起夜,才發(fā)現(xiàn)了嫂子不在身邊。小姑子一開始也并不在意,
想是嫂子也起夜了吧?可到她出了屋子,剛準(zhǔn)備去茅廁解決一下的時候,
卻被忽然傳出的笑聲嚇了個半死。畢竟是大哥的渡魂啊,
那笑聲在安靜的夜里聽起來格外的嚇人,當(dāng)時那月紅的小姑子才14萬歲,
哪里經(jīng)得住這樣嚇?當(dāng)即就尖叫著跑回了屋。一家人就這樣被弄醒了,
全部跑到了院子里,這時院子里倒是沒有笑聲了,
但是卻傳來了一個女人咕嘰咕嘰的說話聲兒,也不知道在說個啥,仔細(xì)聽也聽不清楚,
就知道是一個女人在說話了。周大去了,周二就是屋里的頂梁柱,到底是個男人,
膽氣壯些,仔細(xì)聽了一陣兒過后,
周二撿起了一根柴棒子說到:“我聽這聲音是西廂房那邊傳來的,我去看看咋回事兒,
周二媳婦兒拉著周二不讓去,這是大哥的渡魂啊。也就在這時,又傳來了一陣笑聲,
聽那聲音就覺得笑得人很開心,就是那聲氣兒有點飄,讓人寒的很。
“明明是我兒子的渡魂,咋家里鬧女妖啊?”周家老爺子嘆了一口氣,
失子之痛還在心里,他對于這天兒子不回來,回來個女妖這事兒,頗不舒服。
“可我咋聽著這聲音像是我家大媳婦兒的呢?”周家太婆也疑惑著說了一句,
剛才那聲音嘰里咕嚕說話的時候,那口音太奇特了,他們也沒聽出個啥,可這會兒笑得時候,
敏感的周家太婆總覺得熟悉的很。經(jīng)過周太婆那么一說,一家人仔細(xì)一聽,
可不是月紅的聲音?!八懔?,這必須得去看看了,我怕嫂子這是氣出毛病了啊。
”中年喪夫,本就是人生一大痛苦,月紅因此氣出點兒毛病,說明白點兒,就是精神病,
那也正常。加上那時凡人之間的親情可說是很濃厚的,哪有不管的道理?
想著周二就握緊了手里的柴棒子,一步一步朝著西廂房走去了。
還是那個熟悉的西廂房,可此時那緊閉的西廂房門在周二的眼里看起來,
卻是那么的恐怖,仿佛一推開它,背后就是地獄似的。走到房門前,周二深吸了一口氣,
為了給自己壯膽氣,他忽然大吼了一聲,趁著這股氣勢,他一腳狠狠的踢在了房門上。
一個常年做活的南沽漢子,用盡全身力氣的一腳力量還是很大的,
可是那兩扇柴門并不是周二想象的那樣是插上的,只是掩上了而已,
這下用力過度的周二一下子摔了個狗吃屎,生生的摔進(jìn)了門內(nèi)?!袄隙阏α耍?/p>
”身后傳來了周老爺子擔(dān)心的聲音,失去了一個兒子,他很擔(dān)心這個兒子有個三長兩短。
“沒事,不小心摔了?!敝芏曇魫瀽灥?,這一下他是摔疼了,可是怕家人擔(dān)心,
他還是趕緊答到。周老爺子松了口氣,可接下來的周二抬起頭來,
心卻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西廂房不大,說白了就是一間臥室,
人走進(jìn)來一眼就可以把整個房間看個清楚,周二當(dāng)時還沒來得及站起來,他半跪在地上,
還在做著站起來的動作,只是頭抬了起來。也就是這一瞬間,他看清楚了整個西廂房,
能看不清楚嗎?此刻房間里唯一的一張桌子上正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他的嫂子,
也就是月紅正背對著他,只不過她雙肩抖動,笑聲很是開心。
原本這樣的場景是不足以嚇到周二這個漢子的,他之所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是因為他嫂子此刻的姿勢非常的怪異,頭歪著,身子斜著,
像是靠在什么東西上一樣!更奇怪的是桌子面前有2張條凳,嫂子就坐在其中一張上,
按說一個人坐是要坐中間的,不然條凳會翻,可她就坐在條凳的邊沿上,還紋絲不動。
周二的嗓子發(fā)緊,也忘了站起來,只是半跪在地上,他有些想出去了,這場景太詭異了,
可是面前的是他的親嫂子,大哥才走,他不好不管啊。努力的吞了2口唾沫,
周二鼓起勇氣喊了一聲:“嫂..嫂子...”喊聲有些結(jié)巴,另外因為太緊張了,
喊出來的這句嫂子竟然是顫抖的,可周二自己沒注意到。他這一喊,月紅回頭了,
回頭的時候她是帶著笑容的,在昏暗的油燈下,這笑容咋看咋詭異,嘴的2角向上翹著,
眼睛瞇著,就是臉上的2塊肉卻是僵的。這感覺就像是個泥塑的雕像似的!“看,
老二來了...”月紅盯著周二說到,那眼神非常的凝聚,一瞬間,
周二的眼眶就涌上了淚水,這是嚇的,他不是傻子,他清清楚楚的聽見嫂子說了一個看字,
看?給誰看?而且嫂子那個聲音,周二說不上來,
按說人的聲音再平靜都有股子生氣在里頭,所謂生氣也就是指人的情緒,
可此時的周二起來也不是,繼續(xù)跪著也不是,往前不是,也不敢往后,
只是覺得脊梁柱那一竄骨頭生生的發(fā)冷。忽然,盯著周二的月紅就不笑了,
那表情瞬間就變得平靜到詭異,只是那眼神有些兇狠,她說到:“出去,別打擾我們,
你不能進(jìn)這間屋子?!敝芏淮鹪?,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已經(jīng)不敢說啥了,
人害怕到極致,不是竭斯底里的憤怒,伴隨著大吼大叫,就是沉默,
那種沉默是一種想把自己隱藏起來的潛意識。周二面對的是他嫂子,他憤怒不起來,
就只好沉默。站起來,轉(zhuǎn)身,周二強自淡定的走出西廂房,可后背發(fā)癢,
那是一種被什么東西盯上之后的感覺,但他哪兒敢回頭,只得腳步發(fā)軟的朝前走,
剛跨出房門,就聽見吱呀一聲,身后的柴門自己關(guān)上了。
“媽啊...”周二立刻喊了一聲娘,眼淚‘嘩’一聲就流了下來,
接著就快速的跑了起來,無奈腳步發(fā)軟,剛跑幾步就跌了下去,但他哪兒敢耽誤片刻?
立刻手腳并用的朝著不遠(yuǎn)處站著的家人奔去,那連滾帶爬的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那聲媽叫的周太婆一陣心疼,墊著小腳,緊跑了兩步,
趕緊去扶住自己的兒子:“我的兒啊,你是咋了嘛?”“媽,
我覺得..覺得我哥他回來了啊。”周二眼淚都來不及擦,就喊了那么一句,
剛才那種情況除了解釋為他大哥頭渡魂了,還能解釋為啥?
“我的周大啊...”聽見這話,周老爺子忽然拍著腿就嚎了起來,
許是聽見兒子的魂回來了,不禁悲從中來。這渡魂夜,真的是一家都不安生,
雖說念著是周大回來了,可因為月紅說了一句不要打擾,加上真是有些害怕,
一家人一夜再也沒邁進(jìn)西廂房。這就是周家人流傳出來的月紅的事兒,
說起來也真是懸乎,只不過在仙界這片土地上的,哪個沒有幾個詭異的傳說?更加妖邪乎,
更加解釋不了的事兒也多了去了,凡人議論了一陣,也就沒當(dāng)回事兒了。
也就在這事兒發(fā)生不久,周家就傳出了月紅會升階的本事,
一些人先是抱著試試的想法去看了看,卻沒想到這月紅還真有些神奇,
這升階的本事還挺靠譜,過了2年,不僅臨近的幾個村都知道小灣村的月紅會升階,
連古靈谷都有人慕名而來。在這件事兒上值得一提的有三點。
第一是月紅在周大渡魂之后就恢復(fù)了正常,聽說當(dāng)天早上就從西廂房出來了,
還給全家人準(zhǔn)備了早飯。唯一就是她從此多了個毛病,那就是打嗝,一分鐘能打八九個嗝,
那聲音怪怪的,第一次見她的人基本都會被嚇到。
第二就是月紅強烈要求家里的人把西廂房的窗子給封了,那窗戶朝著院子外,采光挺好,
照得整個屋子都亮堂,沒病的人誰會理會這要求?。靠赡且怪?,
家里的人總對月紅有種莫名的敬畏,月紅要求,那就趕緊做了。最后不僅封了窗子,
連門上都罩了厚厚的黑布簾。第三就是在周大去世5個月后,月紅生了兒子,
關(guān)于這個南沽人倒是沒說閑話,傻子都知道那肯定是周大的遺腹子,南沽還有老人說,
怪不得周大渡魂搞出那么大的動靜,定是知道他有了兒子,拋不下孤兒寡母啊。但不管咋說,
這月紅憑著升階的本事,和兒子在南沽過得很不錯,連帶著周家人也受到了接濟。
月紅也許會做這行做到老,但歷史豈會因為個人的意志轉(zhuǎn)移?
周家人現(xiàn)在被嚴(yán)密的封印了起來,特別是月紅,更是好幾個人盯著,
根本再不敢提會升階這回事兒。不管周家的日子過得咋樣,
可是我家的日子確實是有些愁云慘霧了,一切還是因為我。我的身體并沒有好轉(zhuǎn),
盡管在我出生的第三天,我爸就把我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借了驢馬車一大早就把我?guī)У搅怂庝仯?/p>
但那里的藥師并沒看出來我有個啥病。
最后那藥師只是告訴我爸說:“這孩子大概有些營養(yǎng)不良,回去好好補補也就好了。
”連藥都沒給開。在回來的路上,我爸心情挺悶的,說孩子營養(yǎng)不良,不能啊,
我媽在南沽不說是吃得最好,保養(yǎng)得最好的孕婦,那也比絕大多數(shù)的人家好了,
生個孩子咋能營養(yǎng)不良?比南沽最弱的嬰兒都弱的樣子。我爸想不通,
可還是選擇相信藥師,畢竟去請月紅只是最壞的打算,弄不好害了自家人不說,
還得害了周家人?;貋砗?,我爸就琢磨著給我進(jìn)補,
那時小孩的條件是萬萬不能跟現(xiàn)在的小孩比的,就我這待遇已經(jīng)是南沽的獨一份了,
不要說啥營養(yǎng)品,因為給我進(jìn)補,家里的日子過的緊巴巴的,
爸媽為了我自然是沒有怨言,更讓人感動的是,我的兩個姐姐竟然也沒有半點怨言。
可她們不但不鬧,還如此懂事,是真的讓我爸很是心疼感動了一陣子。閑話一句,
說起來我其實家并不是很重男輕女,多年來,除了小時候的那一陣,
我和兩個姐姐的待遇都是相當(dāng)?shù)摹V皇窃诋?dāng)時的南沽,沒兒子真說不起話,
只因為兒子代表的最大意義是勞動力,沒有勞動力,一個家咋撐得起來?
就這樣我爸給我進(jìn)補了一個月,到我滿月那一天,我爸原本堅定的信念終于崩潰了,
因為到滿月時,孩子按照規(guī)矩都得過個秤,看看長了多少。那天,
我爸是懷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希望給我過稱的,但事實卻打擊到了我爸,我到滿月時,
只長了2兩!一直以來,我爸都咬牙堅持著,心想也許眼睛不見長,其實是在長呢?
熬到了滿月,卻熬到這么一個結(jié)果,我爸能不崩潰嗎?“秀云,
我看我們得去找月紅看看這孩子了。”那一天我爸在愣了半天以后,
終于給我媽說了那么一句,這也是最沒有辦法的辦法了。我媽的心楸緊了,說真的,
到滿月也才3斤多一些的孩子,在那個上古時期也不多見,這么一個補法,
那么精細(xì)的呵護(hù)著,都還這樣,那一定是不正常了。
如果說是因為身體有病長不好就算了,可藥師都說沒問題,而我那時的表現(xiàn)也就是虛,
其余連感冒受涼都沒一次。除此之外,不是妖邪了,那是啥?“老陳,不然,
不然再補一個星期來看看?我聽說過,有的孩子偏偏滿月前長得不好,滿月以后還長得飛快。
再說..再說...”我媽猶豫著不好說。“再說啥?”我爸揚眉問到,
心里的郁悶簡直無法疏解。“再說那月紅是升階的,她會看身骨嗎?
好像跟我們孩子的事情搭不上?。俊蔽覌屩元q豫著不敢說,是怕破了我爸唯一的希望。
“我知道,可十里八村的,也就她最靈了,還能找誰?再說劉穩(wěn)婆也提點過我,
找她看看,”我爸聲音悶悶的,思索了一陣,忽然又輕快了起來,
充滿希望的說到:“你還記得王狗兒的娃娃不?就是我從小耍的好那個王狗兒,
他家王柱不是2萬歲的時候撞過妖邪嗎?那幾天全身發(fā)冷,人跟傻子似的,還流口水,
還不是找月紅看好的啊?”“那就去找月紅吧,可你必須要小心一點兒啊,
莫給那些人逮著啥子了,要不我們這個家就垮了啊?!蔽覌専o奈的嘆了一聲,為了我,
我的父親母親終于決定冒大風(fēng)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