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按著地址打聽了近一個小時，才在一條窄巷深處看到那扇斑駁的木門。
房東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瞇著眼睛打量她半天，才慢悠悠地說：“樓上小單間，一個月十塊”
“好?！?/p>
徐莞青從布包里數(shù)出錢遞過去。
老太太接過錢，把一串銹跡斑斑的鑰匙給她：“樓梯陡，當心點?！?/p>
房間很小，只有一張木板床、一張掉漆的書桌，墻角堆著幾個舊紙箱。
但窗戶朝南，陽光能照進來，墻角還有個小小的洗手池
徐莞青掃掉桌上的灰塵。
做完這一切，她坐在床沿，看著這個屬于自己的小角落，忽然長長舒了口氣。
夜里，徐莞青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卻睡得格外安穩(wěn)，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
第二天一早，徐莞青打算出門看看工作。
巷口的電線桿上貼滿了招工啟事，她一個個看過去，突然停在一張泛黃的紙片前。
“向陽紡織廠招工，有經(jīng)驗者優(yōu)先，包食宿”。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當年她在縣里的小紡織廠學(xué)過半年，要不是結(jié)婚，她本該是個熟練的紡織女工。
徐莞青撕下那張啟事就往廠址跑。
好在紡織廠不怎么遠，從遠處看紅磚砌的廠房冒著白煙，老遠就能聽見機器運轉(zhuǎn)的轟鳴聲。
招工處排著長隊，大多是年輕姑娘。
輪到徐莞青時，負責招工的師傅看了看她又問了幾個技術(shù)問題，她都答得流利。
“會踩平車嗎？”
師傅抬眼看她。
“會?！毙燧盖帱c頭，“以前在縣里做過，平車、絡(luò)筒都熟?！?/p>
師傅讓她去車間試工。
看著熟悉的車床和轟鳴聲，徐莞青不免有些緊張，卻很快穩(wěn)住了。
她麻利地穿線、接線，經(jīng)過她手織出的布面平整細密，連旁邊有經(jīng)驗的老工人都忍不住點頭。
“不錯，明天就能來上班?！?/p>
面試的工人朝她指了指一個方向：“去找張組長領(lǐng)工牌，她會給你安排住處?！?/p>
徐莞青心里的雀躍幾乎要溢出來，連連道謝。
她跟著人流往車間辦公室走，剛拐過走廊，就迎面撞上一個人。
手里的工牌差點掉在地上，被對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小心點?！?/p>
這聲音有點耳熟。
徐莞青抬頭，是昨天在火車站給她傘的男人。
他換了身干凈的工裝，胸前別著“沈從文”的名字牌。
沈從文也認出了她，笑了笑：“是你？”
徐莞青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臉頰有點發(fā)燙，連忙道謝：“昨天真是謝謝你的傘，我還沒來得及還你……”
“不用還，一把傘而已。”
沈從文擺擺手，指了指她手里的工牌，“你也來這兒上班？”
“嗯，剛通過面試?！?/p>
徐莞青點點頭，想起什么似的補充道，“我叫徐莞青?！?/p>
“沈從文，在維修組?！?/p>
他指了指自己的名字牌，又往辦公室的方向偏了偏頭，“張組長在里面，我?guī)氵^去吧，她正說要給新來的安排住處?！?/p>
徐莞青跟在他身后往里走，車間里的轟鳴聲似乎都柔和了些。陽光透過高窗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她忽然覺得，這次重來的人生，好像真的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