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第十年，我在丈夫付晏辭的生日這天重返人間。
只因今年沒收到過丈夫燒來的新鮮水果和漂亮衣服。
見到我的瞬間，他哭得撕心裂肺,緊緊將我抱住
可那只空著的手，卻死死攥著害死我的兇手蘇婉晴。
當年妹妹搬進我家后，我不僅日漸虛弱還多次流產。
和她旅游的我更是被賣到山溝里，嫁給了村里的跛腳鰥夫。
我的破床上人來人往，直到一年后，我尋了根褲腰帶吊死在了房梁上。
為了再見丈夫一面，我在地府苦熬十年，用所有功德換來了十日的重返人間。
「晏辭，蘇婉晴是害死我的兇手?！?/p>
他卻皺著眉：「念羽，別鬧了。婉晴她……懷了我的孩子?！?/p>
「你能回來，比什么都好。往后，我們一家三口帶著孩子，好好過?！?/p>
我盯著他們緊扣的雙手，笑著應了好。
1、
我點頭答應了他那荒唐的安排，本來就是來走一遭了卻心愿的。
宴會廳富麗堂皇，我走的這十年他過得很好，遠比我想象的還要富裕。
蘇婉晴被他養(yǎng)得珠光寶氣，一副名媛闊太的樣子。
只有我還一身樸素，停留在死前的二十五歲的模樣。
即便有了身體，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還依舊和孤魂一樣。
「晏辭，今年清明，你怎么沒來看我？連我最愛吃的新鮮水果都沒燒來?！?/p>
他眼神閃爍，蘇婉晴馬上嬌滴滴地開口：
「姐姐，你別怪晏辭哥。我們……我們在備孕，醫(yī)生說去墓地那種地方，陰氣重，不吉利?！?/p>
付晏辭怕我生氣，端過一個精致的小蛋糕塞到我手里。
「是啊念羽，不是忘了你。快嘗嘗這個，這么多年沒吃了，我記得你最喜歡草莓味的?！?/p>
他記錯了。
草莓是蘇婉晴的最愛。
我喜歡的，從來都是藍莓。
「這是誰啊？」幾個付晏辭的朋友目光在我身上來回打量，眼中滿是疑惑。
還不等我開口，蘇婉晴已經搶先說：「這是我的遠房表妹，從鄉(xiāng)下來散散心。」
我死死盯著付晏辭的側臉，他卻只是低著頭，眼神閃躲，帶著幾分愧疚。
他壓低聲音解釋
「念羽，對不起。你死而復生的事實在是太驚世駭俗，只能暫時委屈你了?！?/p>
他和蘇婉晴一起周旋在賓客之間，郎才女貌，看上去天造地設。
當年我們白手起家建立的付氏已經今非昔比了，他也成了有頭有臉的付總。
不遠處，幾個太太端著酒杯，低聲議論。
「你知不知道他倆的齷齪事？」
「早聽說了，原配在時就勾搭上了，圈內都傳遍了。」
「只怕那原配的死，早有蹊蹺?！?/p>
我握緊手中的草莓蛋糕，
死前，我也聽過類似的話。
我哭著問付晏辭，他說是謠言。
我信了。
現在回想，蘇婉晴住進我家后，一切都變了。
他忘了我的喜好，不再陪我看電影，甚至…不再碰我。
原來，早有預兆。
不過也無所謂了
重返人間，只是為了兩件心愿
一是了卻我對丈夫付宴辭的執(zhí)念。
二是恢復記憶找到當年藏起來的證據。
2、
宴會后，付晏辭領我進了主臥，床頭上方，赫然掛著他倆的巨幅婚紗照。
付晏辭慌亂地去摘那幅刺眼的婚紗照。
可我的目光卻死死鎖在右下角的燙金日期上。
是我死后第一年的忌日。
十年地府的煎熬，換來的就是這樣殘忍的真相。
蘇婉晴注意到我的視線，得意地解釋道，「姐姐當年你們沒拍婚紗照，最近去補一套吧?！?/p>
「嗯，回頭帶你去?！垢蛾剔o訕笑著附和，我早就看出這個家如今是妹妹做主了。
蘇婉晴走后，付晏辭立刻拉住我的手，眼眶通紅。
「念羽，聽我解釋！你走后，我接受不了，婉晴像你，我把她當念想、當替身。」
他眼眶泛紅，聲音哽咽，「我喝醉了，把她錯認成你，這才……我對她只是責任！這十年，我心里只有你！」
我點頭，抽出手，語氣淡漠「我知道了。」
轉身，撞到柜子后掉出一本相冊。
照片散落一地。
巴黎，圣托里尼，瑞士……
他和蘇婉晴，笑靨如花，環(huán)游世界。
「所以，付宴辭這就是你所謂的責任，」
他手忙腳亂把照片都收起來，卻說不出一句解釋。
我看著他慌亂的樣子，只覺得可笑。
十年了，
我在陰冷的地府，受盡百般折磨，只為了能重返人間，再見他一面。
怎么都沒想到，他竟然和害死我的兇手過得這般逍遙自在
「付晏辭，我不是病死的。」
「我是被蘇婉晴害死的。」
可他只是疲憊地嘆了口氣，扶住我的肩膀。
「念羽，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氣。但當年的事，我早就調查清楚了，只是一場意外。」
「婉晴是你的妹妹，她已經很自責了。你如今好不容易回來，就不要再怨恨她了，我們好好過日子，行嗎？」
蘇婉晴為我安排了一間密不透風的客房，連扇窗戶都沒有，。
付晏辭攬著我的肩，溫柔解釋：「念羽，你在下面待了十年，婉晴怕你不適應光亮，特意為你尋了這間最安靜的?！?/p>
這哪里是體貼，分明是她給我的下馬威。
諾大的付家，只能給我一間小黑屋子。
晚飯時下樓時，我看到廚房里的付晏辭系著圍裙，正在煲湯。
記憶里，我們在一起的那些年，他最是排斥進廚房，連學做飯都嫌麻煩。
可他卻為了蘇婉晴洗手作羹湯。
死了十年的心，竟然還會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蘇婉晴從他身后抱著他，兩人喜笑顏開的說起害得未來。
我看著這刺眼的一幕，主動開口打斷他們。
「付晏辭，你不是說妹妹只是替身嗎？你說你愛的只是我。」
蘇婉愣了一瞬放開了付宴辭。
「姐姐，我和晏辭已經結婚九年了，你們當初也不過才戀愛五年?！?/p>
「你是什么身份？能和我這個名正言順的付太太比？」
付晏辭被夾在中間，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我覺得沒勁透了，轉身回了屋。
客廳的爭吵聲持續(xù)了幾個小時后，乒乒乓乓的砸了半宿。
天快亮時，我收到蘇婉晴的消息
「姐姐，你一個死人，就算是回來了也爭不過我。」
我攥著手機，恨我的記憶還是這么模糊。
蘇婉晴害我的證據到底被我藏在了哪里？
3、
第二天一早，我剛走出房門，付晏辭就雙眼通紅地一把抓住我的手。
「念羽，我夢到牛頭馬面了，他們告訴我，你這十年在地府受盡折磨，就是為了回來見我一面……」
他哽咽著，猛地將我擁入懷中，「你受苦了?！?/p>
我沒想到他們這樣多事，把這些告訴了付宴辭。
這十年我確實過得不好，為了積攢功德，魂魄不知被撕裂油炸了多少次。
想起那種痛，我都會忍不住發(fā)抖。
見我們抱在一起，蘇婉晴尖叫著沖過來一把扯開我。
「離我老公遠點！」
我厭惡地甩開她。
她摔倒在地，捂著肚子?！肝业亩亲印猛础?/p>
本來還抱著我訴說情意的付宴辭此刻看著我滿臉失望和責備，
「念羽！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想害死我的孩子嗎？」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事已至此，我和婉晴才是真正的夫妻！你別再鬧了行不行！」
我看著他，給了他最后一次機會。
「付晏辭，害死我的人，是蘇婉晴?！?/p>
他卻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瘋子。
「念羽，你在地府待了十年，怎么性子變得這么……不可理喻了?！?/p>
「以前的你善良溫柔，絕不會說出這種話來冤枉自己的妹妹?！?/p>
蘇婉晴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父母雙亡后針鋒相對的我們有了共同的傷痛。
于是她搬了進來，也光明正大地介入了我和付晏辭的生活。
那時的我沉浸在痛失父親的傷痛里，沒發(fā)現她眼里對這個家的覬覦。
她會搶著為我煲湯，說我身體弱，要好好補補。
那些湯藥味很重，我才喝一口就想吐，可付晏辭卻在一旁溫聲夸贊：「婉晴真細心，比你這個正牌女友還體貼我?！?/p>
我的身體越來越差，整日昏昏沉沉。
連著失去幾個孩子的我自然開始懷疑她。
可付宴辭卻只覺得我是在遷怒。
「念羽，婉晴一直在照顧你，你怎么能這么想她？孩子沒了，我知道你難過，但不能亂冤枉人。」
從那以后，蘇婉晴便更加肆無忌憚。
她會在付晏辭面前故意打翻我做的菜，然后哭著道歉，說自己笨手笨腳。
付晏辭只會心疼地拉起她，轉頭對我說：「她年紀小，你多讓著她點?！?/p>
她會買和我一樣的衣服，然后委屈巴巴地看著付晏辭：「晏辭哥，我不知道姐姐也買了……」
付晏辭便會笑著摸摸她的頭，「沒事，你穿比她好看?！?/p>
「我只把她當親妹妹！」
這句話，在我死前那一年，聽了不下百遍。
我躺在客房的小床上輾轉反側。
突然，房門被輕輕推開，付晏辭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念羽，我今晚和你睡這里?！顾p聲說著，已經鉆進了被窩。
曾經的親密此刻卻讓我渾身僵硬，我往墻邊縮了縮。
可這張床實在太窄，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被子傳來，讓我如坐針氈。
「你別躲了，再躲就掉下去了。」
我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推他的手，他卻不依不饒地貼過來。
就在這時，「咔嚓」一聲，這張破舊的小床突然斷了一條腿。
付晏辭狼狽地從歪斜的床上爬起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念羽，我不是故意的，這床，這床太不結實了……」
我苦笑著鋪開從柜子里找出的舊毛毯，在冰冷的地板上打了個地鋪。
可就在我快要入睡時，隔壁傳來的聲音讓我瞬間清醒。
「晏辭...輕點...」蘇婉晴嬌媚的聲音透過薄薄的墻壁傳來。
奇怪，我當了十年的鬼，怎么還會哭。
我昏昏沉沉地睡去，墜入了一個溫暖的夢。
那時候的我們還在那間月租三百塊的出租屋里，夏天的風扇吱呀作響，桌上擺著一碗涼透了的綠豆湯。
付宴辭從背后抱著我，
「念念，等我賺夠了錢，我們就買一套大房子，有花園，有秋千，再也不讓你擠在這破地方?！?/p>
那時的他，眼里只有我，那時的我，滿心都是他。
原來，我執(zhí)著了十年，念念不忘的，只是那個在出租屋里為我扇風的少年。
而不是這個，睡在我妹妹身邊的付晏辭。
那一刻，纏繞我十年的執(zhí)念，終于煙消云散。
我睜開眼，天已蒙蒙亮。
在那棵我們一同種下的桂花樹下，我找到了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硬盤。
十日期限已到，我的兩個心愿，也都了了。
我剛將蘇婉晴當年謀害我的視頻設置好定時郵件，
付宴辭就匆匆進門將一本證件和一張卡塞進我手里。
「念羽，我給你辦了新的身份，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戶口也落在我們家。」
「婉晴如今懷孕了也會多想。我給你卡里打了些錢，你最近……盡快找個地方搬出去吧?！?/p>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委屈，念羽。我心里……其實一直有你，這十年，我沒有一天忘記過你。但現在我已經有了家庭，身不由己。你一向最懂事，會體諒我的，對嗎？」
我能感覺到，身體在一點點變得透明，十日期限，到了。
我看著他，笑了笑「沒事，我出去買點衣服。」
我徑直走出了小區(qū)，在門口那條曾與他攜手漫步過無數次的護城河邊，縱身一躍。
付晏辭，永別了。
往后生生世世都不要相見。
4、
蘇婉晴流產的風險總算穩(wěn)住了，醫(yī)生囑咐要靜養(yǎng)。
付晏辭在醫(yī)院陪了她兩天兩夜，期間打了無數通電話給念羽，無一例外，全部無法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