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夏末,蟬鳴裹挾著滾燙的熱風掠過南京城??偨y府飛檐下的銅鈴在熱浪中慵懶搖晃,卻搖不散彌漫在軍政要員間的緊張氣氛。當"中華將星班"的召集令隨著加急電報飛向全國時,黃埔碼頭的汽笛聲里,一場關于兵權與未來的博弈,正在暗處悄然展開。
中央軍將領們的辦公室里,電報拍案的聲響此起彼伏。"剿匪正酣,此時召回主將,豈不是自亂陣腳?"某軍軍長將電報狠狠摔在地圖上,標注著紅軍動向的紅箭頭仿佛在嘲笑這份命令的"荒唐"。保定軍校出身的老將們聚在南京夫子廟的茶樓里,紫砂壺嘴噴出的熱氣中,盡是對一林決策的質疑:"北伐時校長何等果決,如今竟要我們放下槍桿子去讀書?"更有甚者,連夜備馬準備闖總統府進諫,卻被荷槍實彈的憲兵攔在大門外,副官遞出的手諭上,"軍務由副貳全權代理"的朱批,如同一記重錘砸在眾人心頭。
相比之下,地方諸侯的反應則多了幾分狡黠與警惕。閻錫山在太原督軍府的書房里,將電報對著油燈反復照看,鏡片后的目光在"培訓半年"的字樣上停留許久,忽然冷笑:"這分明是調虎離山!"桂系白崇禧摩挲著手中的折扇,在廣西南寧的議事廳里對李宗仁嘆道:"說是培訓,實則是要我們交出兵權。"滇軍龍云握著翡翠煙嘴沉默不語,窗外昆明翠湖的漣漪中,倒映著他眼底翻涌的思量。川軍劉湘的宅邸里,幕僚們圍坐討論至深夜,燭火搖曳間,"鴻門宴"三個字被反復提起。
然而,龍云案頭的《中央日報》社論吸引了他的注意——那篇關于中德合作、工業(yè)改革的深度報道,讓他想起近日昆明街頭出現的德國工程師。李宗仁則在書房里鋪開一林推行的雙軌制教育方案,當目光掃過"培養(yǎng)十萬產業(yè)工人"的目標時,突然將茶杯重重一放:"此人志在長遠,或許真是個轉機。"二人不約而同地叫來副官,在軍事地圖上反復推演,最終做出了相同的決定。
…………
九月的黃埔島,鳳凰木的殘花尚未褪盡,新葉已迫不及待地探出頭來。將星班開學典禮那日,珠江口的咸腥海風裹挾著暴雨的氣息,卻澆不滅操場上熾熱的氣氛。近百名將領身著各色軍裝,中央軍筆挺的黃呢制服與地方軍樣式各異的灰布、藍衫形成鮮明對比。
一林身著中山裝,在風雨欲來的天色下登上閱兵臺,背后"親愛精誠"的校訓匾額被云層投下的陰影半遮半掩。 "二十年前,我站在這里,看著你們的學長們高舉青天白日旗誓師北伐!"一林的聲音通過擴音器響徹操場,帶著穿透風雨的力量,"十萬黃埔健兒,用熱血與生命結束了軍閥混戰(zhàn)!"他的目光掃過臺下,看見許多將領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那些北伐時期的記憶,仿佛被這聲音喚醒。
"可如今!"話鋒陡然一轉,他的聲調變得沉痛,"東北淪陷,華北告急,百姓流離失所!我站在中山陵前,聽著百姓的哭聲,心如刀絞!"云層中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他緊鎖的眉頭和眼中的血絲,"而我們的軍隊里,有人忙著結黨營私,有人為了地盤自相殘殺!這是黨國的悲哀,更是軍人的恥辱!"
臺下一片寂靜,唯有海風呼嘯。一林伸手從副官手中接過一份文件,雨水打濕了紙面:"看看這些數字!日本關東軍在東北的機械化部隊,火力是我們的三倍!他們的飛機可以從朝鮮半島直抵南京!我們若還停留在舊時代的戰(zhàn)術,拿什么保衛(wèi)家國?"他猛地將文件摔在講臺上,"將星班的宗旨,就是兩個字——革新!革除陳腐的觀念,革新落后的戰(zhàn)術,讓我們的軍隊,成為真正的鋼鐵長城!"
最后,他帶領全體將領走向校史館前的黨旗。雨水順著旗桿滑落,浸透了每個人的軍裝。"我宣誓——"一林的聲音率先響起,"繼承總理遺志,保衛(wèi)黨國疆土,永不背叛!"當近百道聲音齊聲響起時,珠江上的汽笛突然長鳴,仿佛在為這誓言應和。許多黃埔系將領的眼眶泛紅,北伐時的熱血、這些年的迷茫,在這一刻都化作了堅定的信念。
典禮結束后,雨漸漸小了。一林站在校門口,目送將領們走向宿舍。龍云與李宗仁并肩而行,低聲交談著;中央軍的將領們則圍聚在一起,討論著即將開始的課程。遠處的碼頭,德國顧問團的船只正緩緩靠岸,他們帶來的,不僅是嶄新的軍事理論,更是一個古老國家渴望蛻變的希望。這場在黃埔島上的集結,終將成為改變歷史走向的關鍵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