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xiàn)在也是真的困。
原身昨晚為了趕一幅畫的收尾,硬是熬到了凌晨三點。
這會兒海風(fēng)一吹,整個人都快飄起來了。
游艇平穩(wěn)地靠岸,發(fā)出一聲輕微的悶響,宣告著短暫海上旅程的結(jié)束。
沈聞璟拎著自己的行李箱,沒等工作人員幫忙,就自顧自走下了舷梯。
碼頭上早有一輛小巧的電瓶車在等候。
“沈老師,這邊,我們坐這個車去心動小屋?!币粋€年輕的工作人員快步跟上,熱情地指引。
沈聞璟點了下頭,算是回應(yīng)。
他把箱子遞給工作人員放好,自己選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
電瓶車無聲地啟動,像一片葉子滑入林間小徑,沿著鋪設(shè)好的平整小路向島嶼深處駛?cè)ァ?/p>
路兩旁是叫不出名字的高大熱帶植物,葉片肥厚,綠得幾乎要滴出水來,將烈日分割成一塊塊斑駁的光影。
風(fēng)徹底沒了海上的咸腥,帶著植物根莖和濕潤泥土混合的清新氣味,毫不吝嗇地灌入他的鼻腔,涌進他的肺里。
他伸出手,攤開掌心,任由夾雜著暖意的風(fēng)從指縫間穿梭而過。
那種真切的、帶有溫度的觸感,讓他有些著迷。
他甚至能聞到陽光被植物蒸騰出的味道。
這種感覺,奢侈得讓他有點上癮。
電瓶車在一棟漂亮的純白色雙層別墅前緩緩?fù)O隆?/p>
巨大的落地窗干凈得能倒映出遠方的海和天。
“沈老師,到了。行李我們會幫您送進去的。”
“嗯?!?/p>
沈聞璟應(yīng)了一聲,邁步走上臺階,伸手推開了那扇看起來就很重的原木門。
門內(nèi)是一個巨大的客廳。
裝修是極簡的現(xiàn)代風(fēng)格,黑、白、灰是主色調(diào),搭配著金屬和玻璃,顯得空間感十足,但也有些冷清。
一個男人正背對著門口,坐在客廳中央一塊巨大的灰色長絨地毯上,低頭擺弄著一個復(fù)古的黑膠唱片機。
他穿著簡單的白色棉麻襯衫和卡其色長褲,身形修長挺拔,只一個背影,就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斯文氣質(zhì)。
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男人回過頭來。
那是一張溫和俊秀的臉,戴著一副精致的金絲邊眼鏡,鏡片后的眼睛清亮而深邃。
他看見沈聞璟,似乎并不意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臉上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
“你好,我是季然?!?/p>
他的聲音很好聽,溫潤悅耳,像經(jīng)過專業(yè)設(shè)備處理過一樣,讓人聽著很舒服。
沈聞璟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移開了,沒有去看那雙帶著探究的眼睛。
“沈聞璟。”
他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什么情緒。
季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非但沒覺得被冒犯,反而饒有興致地走近了兩步。
“你的畫,我看過?!?/p>
“去年線上的那個個人展?!?/p>
他沒有說喜歡或者很棒之類的空泛夸贊,而是很具體地提了一句。
“枯榮系列,很有意思?!?/p>
沈聞璟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他有些意外地抬了下頭,正對上季然含笑的目光。
原主的那個線上畫展,幾乎沒什么水花,純屬自娛自樂,他自己都是從記憶碎片里才翻出來的。
這個人居然知道。
“哦?!?/p>
他言簡意賅地應(yīng)了一聲。
然后,對話就到此為止了。
他像是完全沒接收到對方釋放的社交信號,徑直越過季然,開始在客廳里掃視起來。
他的目標很明確。
很快,他就在客廳最角落里,鎖定了一個看起來就軟得能把人吞進去的米白色單人懶人沙發(fā)。
沙發(fā)旁邊是一扇小小的落地窗,剛好能看到外面搖曳的樹影和一小片蔚藍的海。
完美的位置。
他大步走過去,把隨身背著的雙肩包往地上一扔,然后整個人就那么陷進了沙發(fā)里,發(fā)出一聲滿足的輕嘆。
接著他就不動了,好像一尊精美的雕塑被安置在了那里。
季然站在原地,看著他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動作,從頭到尾,表情都沒什么變化。
直到沈聞璟徹底安頓下來,他鏡片后的眼睛里才閃過一絲清晰的笑意。
還真是……一點都不裝。
他沒再過去自討沒趣,轉(zhuǎn)身繼續(xù)去研究那個唱片機。
很快,悠揚婉轉(zhuǎn)的古典樂在空曠的客廳里流淌開來,打破了有些尷尬的寂靜。
【???就這?聊完了?我剛搬好小板凳?。 ?/p>
【沈聞璟:哦。然后他就走了。哈哈哈哈社交恐怖分子!】
【季然脾氣也太好了吧,這都不生氣?還笑?我怎么感覺他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玩的玩具?!?/p>
【這個季然是那個金牌音樂制作人吧!天啊,這氣質(zhì)……溫文爾雅四個字就是為他發(fā)明的吧!】
【我宣布,這對CP我先磕為敬!高冷拽王和溫柔腹黑!絕配!】
【前面的姐妹別亂拉郎,沒看見我們璟璟只想睡覺嗎?別打擾他,謝謝?!?/p>
大概十幾分鐘后,別墅的門又一次被推開了。
一個穿著粉色泡泡袖連衣裙的女孩,拖著一個同樣粉嫩的行李箱,像只小兔子一樣,探頭探腦地跳了進來。
“哇——”
她一進來,看到寬敞明亮的客廳和正在調(diào)試唱片機的季然,眼睛瞬間就亮了,發(fā)出小小的驚嘆。
“你好你好!我是許心恬!”
女孩的聲音甜美又有活力,像一顆剛剛剝開糖紙的水果糖。
季然轉(zhuǎn)過身,對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你好,我是季然?!?/p>
“哇!是季然老師!你給周天王寫的那首《星河》我單曲循環(huán)了一百遍!”許心恬一秒化身小迷妹,激動得臉頰泛紅,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季然只是含笑聽著,時不時點一下頭,顯得耐心又紳士。
許心恬的目光在客廳里快速掃了一圈,然后,她就像被人按了暫停鍵一樣,整個人定住了。
她的表情凝固了。
嘴巴微微張開,眼睛瞪得溜圓,連行李箱的拉桿都忘了扶。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就能看到那個蜷在角落沙發(fā)里的沈聞璟。
午后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斜斜地打在他身上,給他全身都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溫暖的金邊。
他閉著眼,白皙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長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安靜的陰影。
整個人美得不真實,安靜得不像個活物。
許心恬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天、天哪……
這是真實存在的人類嗎?是哪個還沒出道的神顏練習(xí)生嗎?娛樂圈什么時候有這號人物了?!
她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連拖著行李箱的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發(fā)出的聲音會驚擾了這幅絕美的畫。
她走到兩人面前,先是沖著季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深吸一口氣,轉(zhuǎn)向那個角落,鼓起全部勇氣。
“你、你好……我叫許心恬。”
聲音又輕又軟,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緊張。
聽到聲音,沈聞璟終于不情不愿地睜開了眼。
剛從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里被拽出來,他那雙驚心動魄的桃花眼里還蒙著一層水汽,顯得有些迷茫和不耐。
他看著面前這個滿臉通紅、像個受驚小動物似的女孩。
“沈聞璟?!?/p>
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有些低沉。
三個字,言簡意賅,多一個字都沒有。
許心恬感覺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救命,連聲音都這么蘇!
“沈、沈老師你好!你……你也是來參加節(jié)目的嘉賓嗎?你長得……長得也太好看了吧!”
她一激動,腦子一熱,把心里話禿嚕出來了。
說完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臉瞬間漲得像個熟透的番茄。
站在一旁的季然看著這一幕,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沈聞璟對她的夸贊毫無反應(yīng)。
那張漂亮的臉上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他只是坐直了一點,然后在兩個人三臺攝像機的注視下,慢條斯理地從背包里摸出了一副黑色的頭戴式降噪耳機。
他旁若無人地戴上,把兩個耳朵捂得嚴嚴實實。
還不放心似的,又把衛(wèi)衣的帽子拉起來,蓋住了大半張臉。
最后,他調(diào)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重新靠回沙發(fā)里,閉上眼睛。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熟練得讓人心疼。
整個世界,瞬間清凈了。
許心恬:“……”
她張著嘴,看看那個已經(jīng)進入請勿打擾模式的沈聞璟,又看看旁邊一臉我就知道會這樣的季然,徹底懵在了原地。
這……這是什么情況?
她這是……被當(dāng)成空氣了?
可是他戴耳機的樣子,為什么也這么帥啊……
直播間的彈幕在這一刻徹底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殺人還要誅心!甜妹當(dāng)場石化!我看見她瞳孔地震了!】
【沈聞璟:你好,再見,我睡了,勿擾?!?/p>
【物理隔絕!這哥是真的一點面子都不給啊!我愿稱之為反社交的神!】
【許心恬鼓起了畢生的勇氣,然后沈聞璟給她表演了一個一秒入睡?!?/p>
【導(dǎo)演在后臺還好嗎?需要呼吸機嗎?哈哈哈哈哈哈!】
【我宣布,沈聞璟就是我的互聯(lián)網(wǎng)嘴替!學(xué)到了,以后不想跟人說話就直接戴耳機!】
【季然笑得好寵溺(?)?。∷^對是懂的!他看透了一切!】
客廳里,只剩下悠揚婉轉(zhuǎn)的古典樂,一個目瞪口呆的甜妹,和一個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腹黑制作人。
以及一個……已經(jīng)徹底隔絕塵世,準備開始補覺的,咸魚藝術(sh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