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掃蕩,家常便飯,這“南洋陳”能囫圇個兒爬回來,算他祖墳冒青煙。
“那…你折回來是…” 李云龍松開手,小眼睛里閃著賊光,上下打量著陳浩。總不會是回來蹭窩頭的吧?
“老李!說來也他娘的邪性!就在我鉆山溝、差點喂了狼的時候,在一個鳥不拉屎的破村子里,撞了大運!摸到我家商行早年間藏的一批應急貨!連我家老頭子都忘到姥姥家了!地兒賊隱蔽,狗日的鬼子沒發(fā)現!”
“貨?!” 李云龍眼珠子瞬間瞪圓!那眼神跟餓了三天的狼看見肉沒啥區(qū)別!
“對!硬貨!” 陳浩唾沫星子橫飛,開始畫大餅:
“里面有貼身穿的棉毛衫褲!又軟乎又厚實!穿上它,保管你光屁股在雪地里打滾都不帶冷的!”
“厚實的羊毛襪子!裹上它,腳丫子就是倆小火爐!”
“最帶勁的是鞋!勞保大棉鞋!翻毛厚底,里面全是長毛絨!比你腳上那雙破趿拉板強到天上去了!”
“吃的也有!頂餓的壓縮干糧,豬肉罐頭、牛肉罐頭,油汪汪全是肉!”
“白糖!紅糖!甜掉牙!吃了渾身是勁兒!”
“兩桶菜籽油!炒個菜能把人香一跟頭!”
“鹽!齁咸齁咸的!一大袋!”
陳浩每蹦出一個詞兒,李云龍的眼珠子就亮一分,哈喇子就多咽一口,嘴角咧到耳朵根。聽到“棉毛衫褲”、“羊毛襪”、“大棉鞋”、“肉罐頭”、“白糖”、“油”這幾個字眼,他喉嚨里“咕咚”一聲巨響,像餓急了的野豬。
趙剛雖然還能繃著臉,但手指頭無意識地敲著桌子。這些東西,哪一樣不是獨立團眼下拿命換都換不來的寶貝?特別是鞋襪和內衣,戰(zhàn)士們太缺了!
“他娘的!好!好!好!” 李云龍激動得滿臉放光,一巴掌拍在陳浩后背上,拍得他一個趔趄差點撲進炭盆,“陳兄弟!你真是咱老李的財神爺?。|西在哪?!快!快帶老子去起出來!狗日的,有了這些,老子能讓獨立團的兄弟少凍掉多少腳趾頭!”
陳浩被拍得差點背過氣,趕緊擺手:“別急??!老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他臉上露出老狐貍般的笑容,湊近李云龍和趙剛,壓低聲音:“硬貨…還有更硬的!”
李云龍和趙剛立馬屏住呼吸,眼珠子都定住了。
陳浩嘿嘿一笑,放出王炸:
“還有…整整兩箱上好的燒刀子!五十六度!比您那地瓜燒尿性一百倍!喝一口,保管從嗓子眼燒到屁眼!渾身冒火!”
“還有…洋煙卷兒!帶把兒的!整整四十包!抽一口,又香又順,比他娘的抽大姑娘還舒坦!”
“燒刀子?!帶把兒的洋煙卷兒?!” 雖然五十六度聽不懂,但李云龍的眼珠子瞬間變得綠油油,像狼看到肉一樣!口水“嘩”地就下來了!他這輩子就好這口!酒!煙!上次那半瓶“仙釀”兌地瓜燒的滋味,撓得他心癢到現在!這陳浩,簡直是瞌睡送枕頭,放屁遞馬桶!
“在哪?!酒呢?!煙呢?!快!快給老子掏出來!讓老子聞聞!” 李云龍急得抓耳撓腮,伸手就往陳浩懷里掏,恨不得把他扒光了找。
陳浩趕緊蹦開,哭笑不得:“哎喲!東西都跟那批貨藏著呢!離咱這兒還有段路!現在天剛擦亮,動靜大了招來鬼子咋辦?咱得悄摸的!”
趙剛也反應過來,一把拽住快竄出去的李云龍:“團長!陳先生說得在理!安全第一!東西在那飛不了,咱們得謀定后動,確保萬無一失!而且…” 他看了一眼陳浩凍成茄子的臉,“陳先生一路驚險,又凍又乏,得先緩緩勁兒?!?/p>
李云龍這才勉強壓下心頭的邪火,搓著手,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對對對!老趙說得對!陳兄弟,你先歇著!好好睡一覺!養(yǎng)足了精神頭!咱…咱明天!明天天黑透就去!老子親自帶隊!張大彪!” 他扯著脖子朝外面吼了一嗓子。
“到!” 門簾一掀,一營長張大彪那顆锃亮的光頭探了進來,臉上還沾著黑灰,顯然剛從訓練場下來。
“去!挑二十個手腳利索、嘴巴嚴實的老兵!要能扛能打的!再備上幾頭好騾子,幾輛結實大車!給老子拾掇利索了!明天晚上有趟大活兒!” 李云龍壓低聲音,小眼睛里閃爍著餓狼般的光芒。
張大彪一愣,看看團長,又看看凍成孫子的陳浩和一臉嚴肅的趙政委,啥也沒問,啪一個立正:“是!團長!” 轉身就沖了出去,風風火火。
接下來的兩天,對李云龍來說比蹲禁閉還難熬。他像頭拉磨的驢,在團部轉圈圈,一會兒竄到村口張望,一會兒對著地圖比比劃劃,嘴里不停地念叨著“棉鞋”、“燒刀子”、“帶把兒的煙”。
陳浩則被趙剛安排在一間稍微避風的屋子里休息,享受著難得的清閑——雖然伙食還是窩頭咸菜管夠,但好歹有熱水燙腳。陳浩正好利用這兩天恢復元氣,腦子里盤算著怎么跟李云龍這老狐貍“做買賣”。
第三天,日頭剛卡到山梁下面。一支精悍的小隊已經在村后悄無聲息地集結完畢。李云龍親自壓陣,一身利落的短打扮,腰里別著駁殼槍。張大彪帶著一營挑出來的二十個精壯老兵,個個臉上抹著鍋底灰,背著家伙,眼神銳利。幾頭騾馬和幾輛加固的大車也套好了,蹄子和車輪都用破布包得嚴嚴實實。
“都給老子聽真了!” 李云龍聲音壓得極低,眼神像刀子刮過每個人的臉,“這次行動,把你們的屁都給老子夾緊了!不準放響屁!不準咳嗽!不準擦火柴!誰敢弄出一點動靜,老子把他腦袋擰下來當夜壺!東西,是陳兄弟拿命換來的!是咱獨立團過冬的命根子!少一根毛,老子扒了他的皮!”
“還有,誰敢他娘的出去放一個屁,讓旅長…把他腦袋擰下來當夜壺!聽見沒有?!張大彪,你的人要是出了簍子,老子第一個崩了你!”
陳浩在后邊深一腳淺一腳跟著。李云龍和張大彪一左一右把他夾在中間,跟押解犯人似的。隊伍像一群幽靈,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漸濃的夜色,朝著小山坳摸去。
離藏東西的地方還有百十米,一股混合著血腥、鐵銹、塵土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油香、還有那勾魂的酒氣就飄了過來。
李云龍鼻子抽得像獵狗,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一擺手,隊伍嘩啦散開,隱入黑暗。李云龍、張大彪帶著陳浩和幾個貼身的戰(zhàn)士,貓著腰,貍貓般悄無聲息地摸進了山坳。
借著雪地微弱的光,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山坳深處,一片劫后余生的慘狀!仿佛剛被洗劫過八遍。
破爛的帆布、撕裂的麻袋、撒落的白糖紅糖混著臟雪像一灘灘嘔吐物、翻倒的油桶、散落的鐵皮餅干盒、滾得滿地的肉罐頭...最扎眼的,是幾個被撕得稀巴爛、露出藍色酒瓶的破紙箱,濃烈的酒香正是從那兒冒出來的!還有幾條被踩得稀巴爛、沾滿污泥的煙盒子散落在酒瓶旁邊!
“操!真讓人截胡了?!” 張大彪低罵一聲,下意識地端起了槍,警惕地掃視著黑黢黢的山壁。
李云龍的心也猛地一沉!難道煮熟的鴨子飛了?
陳浩心里門兒清,趕緊裝模作樣地撲到“廢墟”里,嘴里罵罵咧咧:“狗日的!搶了面上的…應該還有好東西肯定還在下面…”
他手腳并用,費力地扒拉開幾個破麻袋和帆布碎片,露出了下面幾個相對完好的帆布包和麻袋?!翱?!在這兒!狗日的土匪眼瞎!”
李云龍和張大彪立刻撲了上去,像餓虎撲食。
第一個帆布包被粗暴地扯開,露出里面疊放整齊、厚實柔軟的灰藍色保暖內衣褲!
“嘶…” 李云龍抓起一件,入手那種綿軟厚實的觸感,讓他這糙漢子都愣了一下。
“我的老天爺!這…這比大姑娘的肚兜還軟乎?” 張大彪也抓起一件,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摸著,生怕摸壞了。
第二個包打開,是厚厚一摞深灰色羊毛襪!毛茸茸,厚實得能當手套!
第三個包,是碼放整齊的翻毛勞保大棉鞋!鞋底厚得像城墻磚,鞋幫硬挺,里面是厚厚的長毛絨!
麻袋被解開,露出印著“軍用壓縮餅干”的鐵盒、畫著大塊肉圖案的罐頭、雪白的砂糖、褐色的紅糖、還有糊滿泥但蓋子完好的油桶!
“棉鞋!真是厚棉鞋!” 一個老兵拿起一只鞋,聲音都哽咽了,他腳上那雙破單鞋早就凍成了冰坨子,腳指頭都沒知覺了。
“肉!全是肉!”
“糖!還有糖!”
戰(zhàn)士們壓抑著興奮的抽氣聲在寂靜的山坳里格外清晰。
李云龍壓根沒看這些,他那雙狼眼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就盯上了破酒箱和旁邊踩扁的煙盒。
他沖過去,從破紙箱里撈出兩瓶完好無損的紅星二鍋頭!藍色的玻璃瓶,白色的標簽,在雪光下晃眼!
他拔開一瓶的膠木塞子,湊到鼻子下狠狠一吸,濃烈的酒香直沖天靈蓋,讓他渾身一哆嗦,陶醉地閉上了眼!
他又撿起一條被踩扁但里面煙盒還硬挺的軟包大前門,撕開煙盒,抽出一包,看著那雪白的過濾嘴,手指頭激動得直哆嗦!
“哈哈!哈哈哈?。 ?李云龍再也繃不住,爆發(fā)出夜梟般瘆人的狂笑!他左手拎著兩瓶二鍋頭,右手攥著那包大前門,像個剛搶了縣城的土匪頭子,激動得原地蹦了三蹦!
“好!好!好!陳浩!你他娘的是老子的福星!是咱獨立團的親爹!哈哈哈!發(fā)了!這次真他娘的發(fā)了!” 他笑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幾天來的焦躁憋屈一掃而空,只剩下滔天的狂喜。
“都他娘的愣著挺尸呢?!” 李云龍猛地收住笑,眼珠子綠得冒油,對著還在發(fā)懵的戰(zhàn)士們低吼,“動手!搬!給老子搬干凈!一粒糖渣子都不準落下!手腳給老子放輕點!別磕壞了老子的酒!老子的煙!誰他娘的手抖灑了一滴酒,老子把他爪子剁下來泡酒!”
戰(zhàn)士們小心翼翼地將保暖內衣、羊毛襪、棉鞋、壓縮餅干、罐頭、鹽糖油,特別是那命根子般的酒和煙,輕手輕腳地碼上大車,用破布爛麻袋蓋了一層又一層,捆得結結實實。每個人臉上都憋著狂喜,腮幫子咬得死緊,生怕笑出聲。
陳浩站在陰影里,看著李云龍像個守著金山的土財主,一會兒緊張兮兮地摸摸裝酒的箱子,一會兒又鬼鬼祟祟地往自己懷里塞了兩包煙,那副又得意又怕被人搶走的賊樣,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張大彪咧著嘴,指揮著戰(zhàn)士把最后一袋鹽搬上車,對著李云龍低吼:“團長!齊活兒了!” 李云龍大手一揮,像得勝回朝的將軍:“撤!給老子悄摸的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