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xù)九個月的干旱,讓本該銀裝素裹的寒冬只剩下滿目瘡痍。龜裂的河床像老人干癟的皺紋,裸露在刺骨的寒風中,連一片雪花的蹤跡都尋不見。
魏家茅草屋內(nèi),柴火發(fā)出細微的噼啪聲。已經(jīng)十四歲的魏柏用木棍撥弄著爐火,跳動的火光在他棱角漸顯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短短數(shù)月,這個少年被迫褪去了稚氣,挺拔的身姿已有一百五十三公分高,肩膀也寬厚了不少。
“還是跟著村里人走吧?!蔽喊氐穆曇舻统亮嗽S多,“自己逃荒我們沒有地圖,去深山老林,我們兩個怕是方向的分不清……?!彼脑捳Z在火光中微微發(fā)顫。
顧筱筱蜷縮在火爐旁,粗糙的棉衣下露出纖細的手腕。那雙本該稚嫩的手上已經(jīng)布滿了細小的傷痕和老繭。她望著窗外枯死的樹影,輕輕嘆了口氣:“我聽你的。”
爐火映照下,兩個早熟的孩子相對無言。屋外的寒風嗚咽著,卷起干燥的塵土,拍打在單薄的窗紙上。
魏柏下意識地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光忽地躥高,照亮了角落里收拾好的行囊——那些物資,實則是他們?yōu)樘踊穆飞涎谌硕康膫窝b。
天還沒亮,魏柏就悄悄出了門。
通往縣城的小路上已經(jīng)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個個面色凝重。
一個背著嬰兒的婦人跪在路邊,面前擺著個破碗,碗底只有幾枚銅錢。
“行行好...”她伸出枯瘦的手,嬰兒在她背上微弱地啼哭著。
魏柏摸了摸懷里的銅錢,最終還是快步走開了。不能當好人,這樣的流民會越來越多,幫不過來。
縣城的氣氛比往日緊張許多。衙役在城門口增設了關卡,對進城的流民嚴加盤查。糧店門前排起了長隊,魏柏認出幾個鄰村的熟人,他們臉上的焦慮如出一轍。
“又漲價了?”他聽見前面的人抱怨。
糧店伙計不耐煩地敲著木牌:“愛買不買!明天還要漲!”
魏柏數(shù)了數(shù)懷里的銅錢,咬了咬牙:“要十斗粟米,五斗粗糧?!?/p>
伙計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小公子,買這么多糧食...”
“家里人多?!蔽喊睾喍痰鼗卮?,同時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他注意到糧店角落里站著幾個面色不善的漢子,正盯著顧客們的錢袋。
買完糧食,魏柏又去了鐵匠鋪和藥鋪。
回程的時候,他把背簍里裝的糧食、鹽塊、鐵器和藥材、懷里還揣著的兩把新買的匕首都收進空間。
城門口的流民比來時更多了。一個滿臉污垢的孩子突然沖過來抱住他的腿:“給點吃的吧!我妹妹要餓死了!”
魏柏下意識地后退兩步,就在這時,他看見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向自己靠近。小說里都有寫;流民中也不全是可憐人——,有些是專門搶劫的歹人,你的一個好心有可能就是去送命的。
“放手!”他厲聲喝道,同時拿出空間里的匕首。
孩子被嚇住了,松開手跌坐在地上。魏柏趁機快步離開,但沒走多遠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慘叫。他回頭看去,只見剛才那幾個歹人正圍著一個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其中一個手里還拿著帶血的短刀。
魏柏的心跳如鼓,加快腳步向城外走去。沿途的景象更加觸目驚心——路邊躺著奄奄一息的老人,母親抱著哭鬧的孩子,還有人在啃食樹皮...
回到山河村的時候已近黃昏。村口的大榕樹下,顧筱筱正焦急地張望。看見魏柏的身影,她幾乎是跑著迎了上來。
“沒事吧?”她的目光在魏柏身上急切地搜尋著,“聽說縣城那邊已經(jīng)有流民搶糧了...”
魏柏搖搖頭,壓低聲音:“回去說?!?/p>
顧筱筱關好院門,“糧價又漲了,”他喘著氣說,“而且城里到處都是流民。
我看到...”他的聲音哽了一下,“看到有人為了一袋米殺人。”
顧筱筱的臉變得煞白;“下午顧叔來過,說村長讓各家客戶明天晚上去曬谷場開會。”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五丫?在嗎?”是馬氏的聲音。
顧筱筱和魏柏交換了一個警惕的眼神。自從斷親后,馬氏從未來過他們家。
“我去開門。”魏柏示意顧筱筱把剩下的東西收好,自己走向院門。
馬氏站在門外,身后還跟著他們?nèi)窟^繼來的娘家侄子。小男孩瘦得可憐,眼睛大得嚇人。
“有事?”魏柏堵在門口,沒有讓她們進來的意思。
馬氏的眼睛不停地往院子里瞟:“聽說...聽說你們買了糧食...”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弟弟他餓...”
顧筱筱走到魏柏身后;“娘,斷親書上寫得明白...”
“死丫頭!”馬氏突然變了臉色,“你身上流著我的血!現(xiàn)在有糧食了就不認娘了?”她伸手就要推門,“讓我進去看看!”
魏柏牢牢把住門:“顧嬸,請回吧?!?/p>
馬氏的臉色變得猙獰,她突然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干癟的胸膛:“大家快來看?。∥杭移圬撊肆?!不給我們活路啊!嫁了人連娘都不要了?!?/p>
她的嚎叫聲引來了比較近的幾個鄰居。顧筱筱感到一陣無語,這熟悉的套路———一哭二鬧三上吊、撒潑打滾、死纏爛打……。
她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桌子。
魏柏的臉色變得鐵青。他猛地拉開門,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顧嬸,非要我把你去年冬天把二丫賣給劉員外家的事說出來?”
馬氏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話來。周圍看熱鬧的鄰居發(fā)出一陣低呼——這事在村里從沒人知道。
“滾?!蔽喊貜难揽p里擠出一個字,然后重重地關上了門。
門外,沒了熱鬧看的幾個鄰居各個都往家回,在這個吃不飽的災年,要不是以為出了什么事,誰還想浪費那個體力。
馬氏看到人都走了,也只能罵罵咧咧的帶著她那過繼來的兒子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