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清晨的山間霧氣繚繞,顧煙蘿站在藥架前,指尖輕輕撥弄著曬干的藥材。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為她蒼白的臉頰添了幾分血色。
“這幾個藥材長的很相似,但功效大不相同,有的甚至含有劇毒。”沈慕言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手里捧著一本泛黃的醫(yī)書,緩步走到她身旁,“你身體虛弱,盒子里的靈芝可以拿來燉湯喝?!?/p>
顧煙蘿點點頭,小心地將藥材收入紙包:“沈大夫懂得真多?!?/p>
沈慕言輕笑一聲,將醫(yī)書遞給她:“不過是些粗淺學問,你若感興趣,可以看看這本《本草備要》?!?/p>
書頁已經(jīng)有些泛黃,邊角處磨損嚴重,顯然經(jīng)常被人翻閱。
“我去后山采些茯苓?!鄙蚰窖粤嗥鹚幒t,換了個話題,“要一起嗎?”
“好?!彼χc了點頭。
顧煙蘿跟在沈慕言身后,學著他辨認各種草藥。
“這是黃色的葉子可以入藥,有補脾潤肺的功效,還有樹根下不起眼的小花能解毒消腫……”沈慕言耐心講解,時不時彎腰采下一株藥草遞給她看。
陽光透過樹葉間隙,在他清俊的側(cè)臉上投下斑駁光影。
顧煙蘿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沒什么不好——遠離紛爭,與草木為伴。
“小心!”
沈慕言突然厲喝一聲,猛地將她拉到身后。
一條青黑色的毒蛇從草叢中竄出,吐著信子朝兩人撲來!
就在快要咬上來的那一刻,顧煙蘿下意識用右手推開沈慕言。
“啊!”
尖銳的疼痛從手腕傳來,毒蛇的獠牙深深刺入她尚未痊愈的傷處。
沈慕言眼疾手快,一杖擊斃毒蛇,隨即抓住顧煙蘿的手腕,臉色驟變:“是五步蛇!”
顧煙蘿眼前已經(jīng)開始發(fā)黑,冷汗瞬間浸透后背。
她虛弱地笑了笑,反而柔聲的安慰他:“看來……我運氣不太好……”
“別說話!”沈慕言迅速撕下衣角扎緊她的小臂,阻止毒素蔓延,“這附近有解毒的草藥,你撐住!”
豆大的雨點突然砸落,轉(zhuǎn)眼間便成了傾盆大雨。
沈慕言將顧煙蘿抱到一棵古樹下避雨,聲音急促:“我去找藥,你千萬別睡!”
“太危險了……”顧煙蘿想拉住他,手指卻已經(jīng)使不上力。
沈慕言脫下外衫蓋在她身上,眼神堅定:“等我回來。”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顧煙蘿靠在樹干上,意識漸漸模糊。
雨水混著血水從傷口處流下,在泥土中暈開暗紅的痕跡。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沈慕言渾身濕透地跪在她面前,手里緊緊攥著一把紫色的小花。
他的手臂上滿是荊棘劃出的血痕,膝蓋處的布料已經(jīng)磨破,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
“找到了……”他喘息著將花塞進口中嚼碎,俯身敷在顧煙蘿的傷口上,“這個能解蛇毒……”
苦澀的藥汁混著血腥味滲入傷口,顧煙蘿疼得皺眉,卻看到沈慕言比自己還要狼狽。
他的嘴唇因寒冷而發(fā)青,頭發(fā)上的水珠不斷滴落,可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為什么要冒險……”她聲音微弱。
沈慕言動作一頓,輕輕擦去她臉上的雨水:“因為是你?!?/p>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顧煙蘿心頭一顫。
雨勢漸小,沈慕言背起她往藥廬走。
他的后背溫暖而堅實,顧煙蘿迷迷糊糊地想……
上一次被人這樣背著,還是容青辭癡傻時,非要背她去看花燈……
“別睡?!鄙蚰窖圆煊X到她的困意,聲音緊繃,“和我說說話?!?/p>
顧煙蘿虛弱地靠在他肩上:“沈大夫……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沈慕言沉默片刻:“初見那日,你渾身是血地倒在雨里,手里卻還攥著一個香囊?!彼穆曇艉茌p,“那時我就想,這姑娘一定背負了很多東西……”
顧煙蘿眼眶微熱,深深的嘆了口氣。
回到藥廬后,沈慕言連夜熬藥。
顧煙蘿躺在床上,聽著外間搗藥的聲音,忽然覺得這簡陋的木屋比侯府的雕梁畫棟更讓人安心。
“喝了這碗藥,明早就能退熱?!鄙蚰窖苑鏊饋恚瑒幼鬏p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瓷器。
藥汁苦得驚人,顧煙蘿卻一飲而盡。
“張嘴?!鄙蚰窖酝蝗贿f來一顆蜜餞,“去苦的?!?/p>
甜意在舌尖化開,沖散了苦澀。
顧煙蘿怔怔地看著他。
這個曾經(jīng)金榜題名的才子,如今卻甘愿隱居山林,為她這個素不相識的人冒雨尋藥……
“阿言。”她第一次這樣喚他,“謝謝你?!?/p>
沈慕言笑了笑,替她掖好被角:“睡吧,我守著你。”
燭光下,他的側(cè)臉溫柔而堅定。
顧煙蘿忽然意識到,有些傷痕,或許真的能被時間治愈。
窗外雨聲漸歇,一輪新月爬上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