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蘭若盯著他的背影，直到那抹軍綠色完全看不見，才低頭看手里的紙。
“見色起意就見色起意吧?！彼猿暗匦α诵?，牽著可可往屋里走。
顧錦懷回到家，飯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飯菜。
小外甥聽見動靜，跌跌撞撞跑過來，張開雙臂喊：“小舅舅抱！”
顧錦懷彎腰把孩子舉過頭頂，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顧母端著最后一盤菜出來，“你秦姨介紹了個姑娘，明天上午十點?！?/p>
“媽，我有對象了。”
顧錦懷打斷她的話，給母親碗里夾了片肉。
筷子“當(dāng)啷”掉在碗沿上。
顧母瞪著他，好半天才說：“你少騙我！你上周還說‘不著急’，怎么突然就有對象了！”
“真的?！?/p>
顧錦懷又給顧母夾了棵菜，“過兩天帶回來給你看看。”
母親盯著他看了足足十秒鐘，見他眼神認(rèn)真，才嘆了口氣。
“行吧，我這就給你秦姨打電話推了。”
“謝謝媽?！?/p>
顧錦懷往小外甥碗里舀了勺豆腐。
他看著窗外的陽光，忽然想起安蘭若別在耳后的碎發(fā)，嘴角不自覺揚了起來。
這頓飯，吃得比往常都要香。
……
飯后，安蘭若取出新買的布料給可可量尺寸。
展開那塊布時，淺黃底色上帶著白色雛菊，正適合可可這個年紀(jì)的小女孩。
“可可，姐姐回頭給你做兩身好看的衣裳?！?/p>
安夢可仰起臉，烏黑的睫毛忽閃兩下，乖巧地點了點頭。
看來只能找個時間打聽一下，大院里哪個嬸子做衣服好看！從粗布袋子里拎出那雙黑色小皮鞋時，可可立刻湊過來，鼻尖差點碰到鞋面上的蝴蝶結(jié)。
安蘭若耐心地教她穿小皮鞋，再慢慢系上搭扣。
小姑娘學(xué)得極認(rèn)真。
“可可喜歡這雙小皮鞋嗎？用小嘴巴告訴姐姐?！?/p>
安蘭若托著下巴蹲在原地看著她。
可可忽然湊近，在她臉上“吧唧”親了一口，耳尖瞬間紅得像熟透的小番茄，捂著嘴笑著跑開了。
安蘭若本以為她會開口說“喜歡”這兩個字，沒想到可可用行動告訴她是多么喜歡。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吵鬧的說話聲。
安蘭若心頭一緊，牽住可可的手往門口走。
這時，一伙人正朝這邊移動，兩個老人走在最前。
“你們找誰？”
戴藍(lán)布帽的老太太退后半步，瞇眼瞅了瞅門牌號。
“68號沒錯啊。我是安奇華的娘！你又是哪個？”
聽見“安奇華”三個字，安蘭若心里便有了數(shù)。
“原來是安奶奶、安爺爺。今兒怎么有空過來？我是安奇華的大女兒，安蘭若。”
“安奇華的女兒？他不是只有兩個丫頭嗎？那個叫安夢雪的死丫頭呢？”
安蘭若剛要開口解釋她和安夢雪的事，卻被一聲尖利的哭鬧打斷。
“我要穿小皮鞋！讓那個賠錢貨脫下來給我！”那個穿著灰藍(lán)色衣服的小男孩指著可可的鞋子。
可可嚇得渾身一顫，立刻躲進(jìn)姐姐身后，小手緊緊攥住她的衣角。
安蘭若迅速蹲下，將小姑娘護進(jìn)懷里，掌心輕輕拍著她后背。
“可可別怕，姐姐在呢。沒人能搶走你的鞋?！?/p>
安蘭若目光冷冷地盯著安家眾人，挺直脊背開口：“現(xiàn)在安家由我這個大姐說了算。說吧，今天來有什么事？”
安老頭挺直腰桿，理直氣壯道：“我大兒子和兒媳婦留下的兩個崗位，你必須讓出來。我小兒子要進(jìn)城工作，正好頂上，還有你這房子，得讓給我小兒子一家??！你們姐弟三個，收拾東西回鄉(xiāng)下。”
安蘭若眼眶驟然泛紅，指尖顫抖著抹過眼角。
“爺爺奶奶，爸媽只是失蹤了，還沒死！你們這是要逼死我們仨啊！這是我們的家，我們哪也不去，就在這兒等爸媽回來......”
話音未落，眼淚已大顆大顆往下掉。
安家小嬸子趙芳芳尖利的嗓音突然炸開，“全是賠錢貨！崗位必須讓出來，不然以后你嫁人，崗位不就便宜了外姓人？我們好歹是安家人，現(xiàn)在把崗位留給自家兄弟，以后你出嫁了，娘家也能給你撐腰！”
在大樹下摘菜的王大嬸聽得火冒三丈，猛地站起身，“蘭若早有對象了，還是個軍人！你們別想欺負(fù)人！”
眾人齊刷刷轉(zhuǎn)頭看向安蘭若。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剛確定的關(guān)系，就這么在大院傳得人盡皆知。
一聽“軍人”二字，安家人瞬間收斂了囂張氣焰。畢竟在這個年代，沒人敢輕易得罪穿軍裝的。
安老太突然捂著肚子哼唧，“我們從曲城趕過來，到現(xiàn)在的沒吃飯......”
安蘭若抬腕看表，時針已快指向一點。大院里不少鄰居正探頭張望，這時候趕人確實不妥。
她咽下滿心厭惡，盡量放軟聲音，“爺爺奶奶，家里沒什么好菜，但飯總是有的。先進(jìn)來吃點東西再走吧?！?/p>
圍觀的嬸子們立刻小聲議論，“這丫頭真是孝順，換作別人早鬧起來了。”
“奶奶我餓！要吃肉！”
安蘭若領(lǐng)著安家人往家走，還好今天中午她剛和可可把最后兩個包子分著吃了。好在她早有防備，每天做完飯就把油、白面、精米藏好了。
她走進(jìn)廚房生火做飯，余光卻始終盯著屋里動靜。只見安小嬸趙芳芳東瞅瞅西摸摸，竟一步步朝衣柜走去。
安蘭若手握著鍋鏟，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死死按住柜門，狠狠瞪著對方。
“想吃飯就安分坐著，再亂翻東西，立刻給我滾出去！都坐下，不許亂動！”
安家眾人嚇了一跳，剛才在門口還哭哭啼啼的安蘭若，此刻眼神完全換了個人。
很快，飯菜端上了桌。
看著清一色的粗糧粥和清炒青菜，安家人頓時皺起眉頭。
“這就是你招待長輩的態(tài)度？連點肉都沒有？”
“家里就這條件，愛吃不吃?！?/p>
安蘭若抱臂坐在一旁，眼神冷靜，“你們要是不吃，我就留著晚上熱了再吃。”
安家小孫子盯著菜盤嚎啕大哭，“我要吃肉！奶奶，我要吃肉啊！”
安老頭猛地摔筷子，怒吼道：“少跟我哭窮！你爸媽走后，廠里給的撫恤金呢？別以為我們鄉(xiāng)下人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