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夫君愛我如命。
當(dāng)年,只因判官多言一句我陰壽已盡要進入輪回。
他就血洗閻羅殿,自損千年冥修為我續(xù)命。
我以為他愛我至深,可成婚千年他卻背著我偷偷養(yǎng)了個女鬼。
森羅殿里他親自為她畫上鬼皮,摟著她的腰肢,饜足出聲。
“還是年輕的女鬼身子滋潤,要是水水有你一半的腰身,我也不必為你日日畫皮?!?/p>
我看著我因為難產(chǎn)爬滿孕紋的肚皮,當(dāng)晚義無反顧踏入輪回。
直到五十年后,我又一次回到冥府。
可剛走到忘川河,卻撞見顧時桉難纏地扯開女鬼的衣領(lǐng)。
我心痛如絞,自請和離。
卻因我輪回改了容貌,顧時桉便認定我是假冒。
他們將我雙目剜下,臉皮生生撕開。
直到冷風(fēng)吹過,那張被血染紅的鬼契飄到顧時桉手里。
剛剛還孤傲不可一世的冥主,突然發(fā)了瘋地將忘川河屠成血海。
1.
冥界冷風(fēng)刺骨,十萬盞引魂燈懸在冥河上空,密密麻麻像是曾經(jīng)我因為難產(chǎn)而被顧時桉嫌棄的孕紋。
整整輪回了五十年,恨了五十年。
又一次踏入輪回路,心中還是隱隱作痛。
當(dāng)年,我為了顧時桉穩(wěn)固冥主地位,冒著被神魂俱滅的風(fēng)險為他懷下鬼胎。
可最后他卻嫌棄我肚子上的孕紋惡心,轉(zhuǎn)頭就找了更年輕的女鬼。
他一次次要我在眾人面前難堪,把我滿是孕紋的肚子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要眾鬼對著我恥笑。
“這孕紋比昨日老死女鬼的皮還要松垮,我看著都要吐了?!?/p>
“冥主,今年輪回的女鬼還多著,你又何必執(zhí)迷于這種貨色?!?/p>
聽著他們的話,我的心口像是有一把刀子攪動,疼得發(fā)麻。
顧時桉拿起一杯血酒對準(zhǔn)我從頭澆到尾。
“你們不知道她跪著求我留下她的樣子多狼狽,若我再休了她,倒顯得我薄情了?!?/p>
一杯血酒,將我渾身連帶著滾燙的心驀地澆滅了。
他顧時桉怕是早就忘了,當(dāng)年我陰壽散盡,是他要冥河倒灌,彼岸花開滿冥界,求我不要踏入輪回做他的妻子。
可如今,全是我自作多情了。
淚水止不住順著眼角滑落,我手中和離書攥得更緊。
今日再回冥府,只愿一紙和離,解除鬼契,從此再不要和他有半點糾纏。
我和曾經(jīng)無數(shù)次一樣,再次踏過忘川,可剛走到冥河就聽見一陣喘息。
“冥主,我疼,你慢點。”
我遲鈍的抬頭,看見顧時桉按捺不住地勾起蘇沐芷的衣角,心口還是忍不住地發(fā)酸。
這五十年間輪回,我成了人間的和親公主。
那么荒涼的西北,風(fēng)沙滿天吹得人臉生疼,我卻被他們當(dāng)作玩物,在男人堆里茍且偷生當(dāng)了肉臠整整十年。
他們給我吃最差的糠食,后來更是因為西北饑荒,他們一刀一刀將我扒皮拆骨,分食得一干二凈。
我輪回成人,整整受了五十年的苦。
我不相信他顧時桉掌管輪回,沒有改了我的命數(shù)。
畢竟,曾經(jīng)我只是不小心落入輪回,顧時桉就不惜違背天條,自損了千年陰壽,為我求來了錦鯉福星命。
可如今,我看著我滿是傷疤的臉,心口一陣酸澀。
顧時桉微喘的抵上蘇沐芷的唇,愛欲混合著冥府之花四散,要他回味般開口。
“小妖精,還是你最會勾人。如果不是今日冥府來了貴人,我一定要把你吃干抹凈,讓你下不來床。”
蘇沐芷解開衣領(lǐng),急不可耐地勾住顧時桉的脖頸。
“夫君,再急也急不了一時。今日我特地養(yǎng)好了身子,如今鬼氣大足,你也要走嗎?”
顧時桉陰鷙的臉閃過一絲空洞,轉(zhuǎn)而又把蘇沐芷壓在身下。
“既然如此,那我要好好懲罰你才是?!?/p>
我自虐地聽著兩人的低吟,淚水忍不住從眼角滑落。
悲慟如刀,攪得我心口碎裂。
原來,顧時桉口中的愛,只是因為我鬼氣夠足,能夠為他滋補。
我懷春般以為顧時桉愛我至深,放棄輪回和他在冥府成婚。
全是我錯了。
2.
一陣翻云覆雨,顧時桉饜足的微喘出聲。
“你如今身段越發(fā)好了,若是鬼氣再足點我還不知道要被你迷成什么樣?!?/p>
蘇沐芷笑著摟住顧時桉,帶著試探地開口:“冥主,還不是你調(diào)教得好……”
“只是……沐芷最近聽說水水姐輪回成了金仙要去天上享福,冥妃的位置一直空缺著也不好,不如……”
沐芷話音還沒說完,顧時桉瞬間鬼氣四散,猩紅著眼掐住沐芷的脖子。
“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寵你已經(jīng)是你最大的福分?你這種貨色,怎么敢覬覦水水的位置?”
蘇沐芷被掐得差點神魂俱散,她顫抖著連連磕頭認錯。
“冥主,是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看著顧時桉失常的舉動,心里一陣翻涌。
因為我嗎?
可我在輪回受盡折磨時,你的癡心又去哪了?
我心急地后退幾步,忽然顧時桉一陣鬼氣釋放,將我直接震了出來。
“是誰!敢躲在后面偷聽本王的話!”
我的魂魄剛下地府本就不算穩(wěn)固,這一道鬼氣足足將我震飛三米,五臟六腑都差點被震碎出去。
我嗤的一口,鮮血從嘴里吐出。
在和顧時桉對視上一眼后,他第一時間竟然沒有認出我。
“哪里來的小鬼,臉上刀疤竟如此惡心!”
身旁蘇沐芷連忙爬起來,討好般地順著顧時桉開口。
“恐怕又是不知道哪里走迷路的小鬼,現(xiàn)在沖撞了冥主,沐芷這就叫人把她拉進油鍋里炸了。”
顧時桉掃興地轉(zhuǎn)頭,腳底帶起的灰塵撲到我的臉上。
“如果不是今日還有貴人等我,不然我就一口一口將你吞了?!?/p>
我聽著顧時桉的話,淚水止不住地順著眼角滑落。
如今顧時桉怎么羞辱我,我全都認了。
可他又怎么能連認都認不出我?
我強抵著喉嚨里堆積的血塊,悲痛出聲:“顧時桉,我在人間受苦了這么久,你憑什么連我都認不出了……”
3.
顧時桉聽著熟悉的聲音,眼神瞬間跳動了一下,但很快又充斥陰霾。
蘇沐芷虛空一掌打在我的臉上,本就狼狽的臉留下五道深深血印。
“冥主大人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嗎?”
她調(diào)笑著掐起我的脖頸,猛烈的窒息感要我慌亂的喊了出來。
“顧時桉你個負心漢!你憑什么要這種貨色來傷我?”
此話一出顧時桉的臉?biāo)查g發(fā)黑,他仔細打量著我,陰沉著臉卻怎么也不說話。
“你又是什么貨色,敢說冥主大人是負心漢?你知不知道冥主大人愛妻如命,自從冥妃進入輪回后,冥主大人頂著陰曹六司的壓力遲遲不納新妃,整個冥界又有誰不稱贊一句?”
顧時桉死死地盯著我,突然他朝前走了兩步。
他細細地看著我布滿傷疤的臉,然后原本泛著光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
他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幾近要我形神俱滅。
“你這種惡心東西怎么敢冒充水水?”
“如果不是你聲音和水水有半分相像,我一定將你一掌打得神魂俱滅?!?/p>
我心口絞痛,掙扎地從懷里掏出五十年前沒有送出的和離書。
“顧時桉……你若真的視我如珍寶,又怎么忍心要我在凡間受苦?”
“你的真情太假,現(xiàn)在只要我惡心,今日我是來與你和離!”
顧時桉的眉頭瞬間皺了下去,他遲疑了一瞬,很快又將那封和離書攥緊。
這封和離書里面寫滿了顧時桉和我的點點滴滴,他看見不會認不出我。
可就在我等顧時桉回應(yīng)我時,他卻暴怒地沖過來掐住我的脖頸。
顧時桉眉心緊鎖,泛紅的眼角殺心四起。
“你究竟是誰?你怎么會水水的鬼字!你又為什么要冒充水水!”
我強忍著窒息,從心口嘔出一團血。
“顧時桉,你難道真的看不出我就是那個曾經(jīng)被你嫌棄孕肚上胎紋的南水水嗎!”
一旁的蘇沐芷撿起那封和離書,突然笑得花枝亂顫起來。
“會寫幾個字而已,就敢說自己是冥妃?冥府里誰人不知冥主自從水水姐遁入輪回,冥主就當(dāng)著全地府的面就事無巨細的懺悔過一次,難道如今你想要拿著一張全地府都清楚的和離書騙過我們?”
“你知不知道,冥主最記恨有人玷污他的水水。”
他為了我,在冥府面前懺悔過?
聽著沐芷的話我心頭忍不住一酸,可若真的悔恨又為什么要讓我在凡間受盡折磨?甚至連我如今站在他面前都認不出我?
我奮力從顧時桉手里掙脫,淚水早已糊住雙眼。
“顧時桉,僅僅輪回了五十年,你就認不出我了,如今你又和我談什么后悔,說什么情深?”
顧時桉咬著牙,壓住心中怒火,強忍著不一掌將我拍得灰飛煙滅。
“就是因為只有五十年,所以你注定不可能是水水!”
“你知不知道,當(dāng)年水水不顧一切地踏入輪回,我損耗了多少陰修,受了多少道雷劫才為她求來了福星命!”
“按照命數(shù),她該在人間享福百年才對!如今,僅僅只有五十年,你傷痕累累又怎么可能是她!”
聽著顧時桉說出這些,我心口瞬間空了一瞬,他……給我求來了福星命?
可若是福星命,我又怎么會在人間淪為肉臠被折磨整整十年?
他如今,又是在騙我對不對?
我強抵著喉嚨里淤積的血塊,悶哼出聲:“顧時桉,若真是福星命,我又怎么會在人間受苦那么久?”
“從前你騙我那么久,如今你還想要裝作深情,又一次將我束縛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府中嗎?”
顧時桉猩紅著眼抬起手掌,若是換作旁的小鬼他一定一口生吞了下去。
可如今他動搖了,哪怕有半點是水水的可能,他都不敢去試探。
一陣沉寂后,蘇沐芷突然笑著開口。
“冥主,沐芷有一計不知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冥界有一句話說畫皮鬼只能畫皮不能畫骨,一個人可以畫皮冒充任何人,但是他的骨骼再怎么樣都變化不了?!?/p>
“雖然說這個小鬼和水水姐確實有幾分相像,但萬一她是畫皮的呢?所以故意用刀疤遮掩,以求混淆視聽,最后連冥主你也猶豫?!?/p>
顧時桉強忍著殺心開口:“那你說,該如何?”
蘇沐芷笑得扭曲,她勾起我的臉,緩緩出聲:“扒皮剜眼,看看她的美人骨到底是不是水水姐的!”
4.
顧時桉眉頭突然皺緊,他猶豫了片刻,可很快又忽地堅定了起來。
“蘇沐芷,我不論你如何試探,但你必須得留她一條命!”
“她的一顰一笑太像沐芷了,等你將他扒皮剜眼后,我會給她換上新的鬼皮!”
“水水她還有五十年的輪回才能回來,往后,我要將她雕刻成只屬于我一個人的南水水!”
蘇沐芷笑著應(yīng)下,轉(zhuǎn)而面露陰寒地一步步朝著我走來。
她嘴角勾起弧度,只是輕輕一下招手我的雙眼就被直接剜了下來。
滾燙的鮮血混著淚珠汩汩而落,我疼得連呼吸都要停滯下來。
“顧時桉,你真的認不出我?”
“當(dāng)年冥河一見情深,是你要荒地開花,引冥河倒灌,發(fā)誓護我一生周全,如今你卻連認都認不出我了!”
蘇沐芷笑著將我的眼球丟入冥河,手中握緊冥刀像是貍貓抓住老鼠般玩味地在我的臉上一刀一刀劃下。
“事到如今你還是不死心要冒充冥妃?”
“既然如此,那我就替冥主好好教訓(xùn)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蘇沐芷抬手對準(zhǔn)我的臉刺去,刀子劃破臉頰的一瞬,她突然用力一刺生生將我的臉皮劃開。
她陰笑地貼在我的耳邊,只用我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開口。
“南水水,我為你親自選的肉臠命你可喜歡?”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血液順著臉頰涌出。
“蘇沐芷,原來是你……”
我的話哽在喉嚨里,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南水水,你以為你現(xiàn)在還有向顧時桉坦白的機會嗎?況且,他覺得你現(xiàn)在的樣子顧時桉會相信你嗎?今日等著你的只有死路一條?!?/p>
“不過你放心,我的刀子很快,為了我的冥妃之位,我會一刀刺穿你的心臟?!?/p>
蘇沐芷將我的臉皮生生劃開,笑著一刀刺穿我的心臟。
我看著顧時桉那張冷漠的臉,想要開口卻早已被蘇沐芷下了禁術(shù)再也說不出一句。
我忍著心口絞痛,任由鮮血翻涌地從心口處掏出一張鬼契。
這張鬼契是當(dāng)年顧時桉與我簽下的,那時只因為懷疑顧時桉真心有假,他便親自歃血與我結(jié)下契約。
“同生同死,永不分離?!?/p>
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那張鮮血淋漓的鬼契飄到了顧時桉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