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
“青櫻見過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宜修看著粉雕玉琢的青櫻像模像樣的請安,眼神更是清澈明亮,不由心生歡喜。
“青櫻快六歲了吧,真是個好孩子,快起來!”“繪春,去將吃食帶去偏殿給格格嘗嘗宮里的風味?!?/p>
馬佳氏知道這是娘娘有親密話跟老夫人說了,從善如流的站起福身道:“多謝娘娘賞賜,青櫻頭次來,妾身想跟隨去照看一二,還請娘娘恩準?!?/p>
“嫂嫂自去,不必客氣,繪春你也是相熟的。”宜修打量著馬佳氏,圓潤大氣的長相,一身宗婦氣派,舉止端莊,挑不出絲毫錯,難怪自己的弟弟與母親都對她贊不絕口。
“幸得娘娘賞賜妾身才會有這等口福,妾身告退?!瘪R佳氏又一福身,退步牽著青櫻離去。
殿內(nèi)獨立宜修與伊爾根覺羅氏,只見宜修頭戴鳳冠,耳墜東珠,身著鳳袍,端得春風滿面。伊爾根覺羅氏暗暗打量著自己的大女兒,往年在王府恪守規(guī)矩,母女相見機會少之又少,況且純元仙去后又九子奪嫡,哪里如今日苦盡甘來的暢快,不由喜極而泣。
宜修久不見母親,不同宮宴遙遙相望,忍不住起身抱頭哭上一回“宜兒,總算是熬出頭了,額娘這輩子就放心了?!薄邦~娘!”宜修看著眼前些許富態(tài)的母親,一時心酸不已,如若不是為妾時被刁難,又接連產(chǎn)子,哪里會如此老態(tài),比不得慈寧宮精心保養(yǎng)。好在自己隱忍籌謀,已得了今日揚眉吐氣。
“只是娘娘別怪老身多嘴,如今圣上子嗣不豐,年家蒸蒸日上,娘娘有膝下空虛,可得早做打算。”“額娘智言,今日姑母便做主提出大選,充盈后宮,綿延后嗣。只是可惜了弘暉,早早離我而去,不然哪有今日這等局面?!币诵拚f完扶額捂住胸口,一想來便淚流滿面。
“生恩養(yǎng)恩都比天大,娘娘莫要太過執(zhí)著。如今前朝用人之際,圣上恐后戚坐大,怕是少有天恩降臨,內(nèi)爾吉也獨木難支。”伊爾根覺羅氏細細掰碎說與宜修聽,其實宜修哪里會不知此理,只是心里不愿意罷了,誰比得上她的弘暉呢。
“額娘此意本宮會考慮,只是不急一時??斓轿缟牛~娘用完膳再出宮?!币诵奚陨云策^臉,些許生硬地說道。覺羅氏見此也不好再相勸,只得作罷。
午膳時分,圣上賞賜了兩道御前菜到坤寧宮,做足了臉面。用完午膳,慈寧宮那邊又賞賜不少布匹頭釵,只說青櫻格格活潑可愛,在宮中住上幾日,給坤寧宮增添些許小兒聲。宜修明白,這是姑母的敲打了,擔心這邊自己因為大選有所動作,烏拉那拉這一輩有自己就夠了,此番大選,只怕烏雅氏有合適女子了,這是示意烏拉那拉氏不要奢求,亦不要插手過多,拿捏青櫻不過是她一句話的事兒,權衡之道,自是如此。
“謝太后娘娘抬愛”伊爾根覺羅氏與馬佳氏雙雙謝恩,剪秋做主給竹息送了一小筐進供的水靈靈的櫻桃,御賜之物,又很是罕見,自是去打探這個不久要見面的烏雅氏了。
宜修想著額娘之語,心事重重,晚膳草草用了,便細細琢磨起來。剪秋進來輕聲回稟:“老夫人這次來倒是給娘娘準備了不少東西,可見平日惦念。只是,青櫻格格說要親自獻給娘娘一禮,求見娘娘?!薄芭??稚子純善,到底是血脈相連,小小年紀倒是懂事,傳吧?!币诵扌ρ缘?。
“青櫻見過皇姑母,給皇姑母請安!”清脆的聲音伴著有模有樣的全福禮,宜修對青櫻好感上升了不少。“青櫻要獻給皇姑母一個禮物,卻是只有皇姑母一人才能知道?!鼻鄼压首魃衩兀渥永锊刂祭匣?,手指頭緊張的有些微顫,好在年紀小,宜修并未在意。
“剪秋,你們都先下去吧?!薄笆?,娘娘?!贝羟镒哌h,青櫻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布老虎并朗聲道:“達春給額娘請安了!”
一句話驚的宜修直起了身,以為自己幻聽?!扒鄼?,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青櫻說,弘暉哥哥交代青櫻帶著達春給皇姑母請安。”干脆純凈的聲音在室內(nèi)回蕩,宜修難以置信的接過青黑虎,緊緊抓住青櫻的雙臂道:“誰教你說的這些!居心叵測,該打入慎刑司!”
“回皇姑母,其實青櫻早在天上就與弘暉哥哥認識了,只是后來弘暉哥哥因為被乳母陷害,高燒不治而亡,始終放不下姑母,前幾日在夢中交代與青櫻要多多陪伴皇姑母,多多規(guī)勸皇姑母,還說大之太,多一點,太之天,多個一,秋風額娘多添衣?!?/p>
是了,這是自己啟蒙弘暉一時興起隨意編的,原話是:“大之太,多一點,太之天,多個一,秋風弘暉多添衣?!贝耸聼o人知曉。宜修驚詫萬分,卻又有一絲驚喜,緊接著問:“好孩子,弘暉還說什么了?”
“弘暉哥哥說一則自己雖是被害,卻萬事皆有因果緣由,姑母不要過于傷痛,更不可借此阻止嬰靈胎生,否則自己會難以輪回,如今只能到處飄蕩。后宮不久就會有孕事發(fā)生,姑母應多加照拂,積福添德。
二則不久大選,姑母事事皆可放心,年氏甄氏二人榮寵一切不過過眼云煙,曇花一現(xiàn),姑母福德六宮嬪妃之子,以慰膝下空虛,來日自有福報。
三則皇姑父雖貴為天子,卻惦念常人夫妻溫情,姑母端莊大方卻少些純元姑母的隨性真實。只是天子是上天所派,少有真情,姑母要多以自身為重,余生漫漫,午夜時分,弘暉哥哥更希望姑母朗明喜樂?!?/p>
青櫻一股腦兒說完,半晌未聽見宜修回應,悄悄打量宜修神色,卻見她神色恍惚,面如白紙,緊緊攥著胳膊的手力道卻慢慢減少。
“好青櫻,姑母知曉,不早了,你先跟剪秋姑姑安寢,明早來姑母這里用早膳?!?/p>
青櫻心知宜修需要時間消化,便乖覺告退?;氐奖愕畈朋@覺自己一身白毛汗,里衣早已濕透,渾身上下被黏糊糊的感覺籠罩,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暗暗長嘆一聲道:盡我所能,改天換命,剩下的就看姑母聽進去多少了。宜修呆坐在殿內(nèi),青櫻的話一字一字砸在心頭,只覺今晚靜的出奇,只余自己怦怦的心跳聲,弘暉只想要自己喜樂,那這些年的爭搶又是什么?只是自己似乎確實不快樂,綢繆福晉,綢繆后位,綢繆權利,就是忘了綢繆自己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