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忠聽見凌云徹這三個字,原本臉色唰地落了下來,又聽見嬿婉下半句,喜得不知說什么才好。
凌云徹是根扎在他骨肉里的刺,稍一碰,就五臟肺腑都流出血來。
炩主兒叫自己給她四十兩,是“給”,不是“借”,多親密!更遑論是用這四十兩徹底絕了同凌云徹的關(guān)系!
進(jìn)忠只覺得自己兩輩子沒聽過這樣的好消息,心跳得要蹦出胸膛,他眼神發(fā)亮,極為歡欣地道:“炩主兒!好炩主兒!四十兩可夠嗎?不若給小凌,呃,凌云徹一百兩吧!叫他可別再糾纏!滾得越遠(yuǎn)越好!”
嬿婉見進(jìn)忠這喜不自勝的模樣也不知說什么才好。
前世二人的矛盾大都因為凌云徹,進(jìn)忠是只要提到凌云徹就必然發(fā)瘋的,自己也不知為何,一味地袒護凌云徹,還一直覺得凌云徹仍對自己有意?,F(xiàn)在想來 竟然不知道她自己的情誼從何而來。
凌云徹和自己兩情相悅時的確幫助過她,但他也并非全心全意,他對如懿可是“超脫男女之情”??!后來自己進(jìn)了啟祥宮,凌云徹更可以說得上是見死不救了——
這么一個人,她喜歡他什么?!
嬿婉現(xiàn)在想到凌云徹,不禁覺得懊惱,一點也不想提,但不把同凌云徹的關(guān)系理清楚,后頭難免麻煩。
見進(jìn)忠還樂顛顛地等她說話,嬿婉總算掃清心中郁悶,“給他一百兩做什么,沒得便宜了他!就四十兩!我真不想見他,但這事非得我自己說清楚不可?!?/p>
進(jìn)忠更湊近了一點,“炩主兒!您不想見他就不見,奴才替您效勞?。∨趴隙ò堰@事辦得滴水不漏,叫那凌云徹此生不能再見您!”
嬿婉輕輕捶了進(jìn)忠一下,笑答:“你去?你怎么說?生怕咱們的關(guān)系不被人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去找凌云徹,話說清了也就是了?!?/p>
進(jìn)忠還有些不甘心,萬一炩主兒心中依舊放不下凌云徹可怎么好?
“凌云徹要是不依,糾纏您可怎么好?要是嚷嚷出來,您的清譽可就受損了!”
嬿婉道:“凌云徹不是這樣的人,我說同他斷了,他就不會糾纏,這倒不用擔(dān)心。”
進(jìn)忠聽不得嬿婉為凌云徹說一句話,但現(xiàn)在眼前的嬿婉同他說說笑笑實在是難得極了,他也不敢太逼迫。
“那奴才遠(yuǎn)遠(yuǎn)跟著您吧?您和凌云徹在一塊兒,奴才實在是不放心啊!”進(jìn)忠說。
嬿婉瞧他一副委屈模樣,心知這也差不多就是這人忍耐極限了,也不再反駁,“好,就在這兩日,等我去了長春宮便去找凌云徹同他了斷?!?/p>
進(jìn)忠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還不忘說:“奴才遵命!”
……
……
兩日后。
“嬿婉?你怎么來了這里?”凌云徹正在冷宮守衛(wèi),見嬿婉朝他走過來不免心中疑惑,等嬿婉到了他眼前,凌云徹又問:“你不在花房上值,怎么跑來了冷宮?”
嬿婉看向凌云徹。
他此時二十余歲,身材高大,面貌也算周正,和記憶里的小凌子簡直判若兩人。
嬿婉見趙九宵也在凌云徹身側(cè),正好把話說開,便掏出荷包從里面拿出四十兩銀子遞給凌云徹。
“凌大人從前借我二十兩銀子,今日我還您四十兩,總算全了一番同鄉(xiāng)之誼?!?/p>
凌云徹越發(fā)摸不著頭腦,“什么同鄉(xiāng)之誼?嬿婉你說什么?二十兩是我給你的,哪里要你還?”
趙九宵感到氣氛有些古怪,但他戍守冷宮,總不能擅離職守,也只好在一旁聽著。
“凌大人因與我同鄉(xiāng),又看我一人入宮年少無依,家中也不能有所助力,便生了同情之意,愿意借我二十兩且不圖回報,可我卻不能當(dāng)真如此?!眿魍駥α柙茝卣f。
“這四十兩便算我回報了凌大人,從此咱們兩個之間清清白白,旁人看了,自然也說是同鄉(xiāng)之情。”
凌云徹不是個傻子,嬿婉話說到這里他還有什么不懂——
嬿婉這是要和自己一拍兩散啊!
可是,前兩日還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嬿婉便要和自己一拍兩散了!
“嬿婉!你怎么忽然便要和我一刀兩斷?難道我們從前種種都做不得數(shù)嗎?!”凌云徹有些惱怒地道。
趙九宵也在一旁勸和,“是啊,魏姑娘,凌云徹可是對你心心念念,他做了什么得罪了你,你只管罵他就是,千萬別說什么散不散的話了?!?/p>
嬿婉聽著他二人的話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怒火。
凌云徹不思進(jìn)取,這么多年了還是一個小小的冷宮侍衛(wèi),她屢次勸他上進(jìn),他只當(dāng)耳旁風(fēng),這也叫“心心念念”?
真要是心心念念,她在花房受苦,在啟祥宮受折磨的時候他在哪兒?!她那樣求他,凌云徹可只讓自己“再等等”??!
今生重來一回,她前日才同進(jìn)忠說完,明天便可去長春宮了。
兩廂對比,凌云徹實在虛偽得叫她惡心!
嬿婉又想,趙九宵恐怕也不是個好的。前世他癡戀瀾翠,自己以為他應(yīng)當(dāng)不差,可此時這人說話明明白白地站在凌云徹一處,話里話外都是自己不知感恩,沒事找事。這么一個和凌云徹混在一塊兒的人,能好到哪里去!可真是一點也配不上瀾翠!
嬿婉心里有氣,面上也冷了下來。
“二位大人何必如此,從前的事過去便過去了,現(xiàn)在也不必提?!眿魍裾f,“我被調(diào)到了長春宮當(dāng)差,往后家里的事我自己便能解決,不勞凌大人費心。凌大人既然對我也無意,如此一拍兩散豈不如意?”
凌云徹這才知道嬿婉被調(diào)去了長春宮,他面色古怪,譏諷道:“怪不得你要與我一拍兩散,原來是攀了高枝兒,姑娘可真是好手段!”
嬿婉已然看透凌云徹,對他早沒了一絲期望,因而聽見這話竟也不生氣,只冷冷道:“我從前叫你上進(jìn),求了恩典便可娶我,你從不當(dāng)一回事,我自己有了出路你也不高興,還譏諷我是攀了高枝兒,呵!凌云徹你可真是無能虛偽,活脫脫地一灘爛泥!誰和你好才是倒霉!”
凌云徹登時面色漲紅,“你!你何時變得這樣尖酸刻??!”
嬿婉卻不理他這一套,接著道:“少廢話!我說穿了你,你便說我刻薄?哼!你說我好手段?我且問你,我可曾欠過你什么?”
凌云徹懷里還拿著嬿婉給他的四十兩,訥訥說不出話來。
嬿婉道:“你借我二十兩,我還你四十兩,民間放高利貸的也不過如此,你說我還欠你什么?!你有什么顏面指責(zé)我?”
趙九宵在一旁見勢不對,凌云徹被嬿婉堵得說不出話來,實在憋屈,他只好替兄弟開口:“魏姑娘,這話不對。錢怎可與情混為一談?你雖然錢財上不曾虧欠凌云徹,可他待你一腔真心,這你如何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