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南絮。是一名靈異偵探。我的事務所開在老城區(qū)頂樓。
專接那些用錢也解決不了的“陰間”委托。簡單說。我替活人跟死人打交道。
解決的都是常人避之不及的怪事。1.剛給一群死了還要搞KPI的鬼魂,開完復盤會。
人間太卷。連陰間都不能幸免。我給自己批了三天帶薪年假。準備癱在天臺。
把骨子里那股子洗不掉的陰寒氣,曬成正道的光。結果。福報快得像追債。不請自來。
電話鈴聲撕裂了寧靜。是閻王爺催我上班的奪命call?!肝覂鹤有〗埽й櫫??!?/p>
電話那頭。是一位母親被絕望徹底碾碎的泣訴。每個字都帶著血沫?!敢恢芮埃?/p>
他趕末班地鐵回家,然后……就再也沒回來?!刮夷砹四碇讣?。聲音冷了下來:「哪條線路?
」「環(huán)線?!弓h(huán)線地鐵。我的指尖,在冰涼的金屬桌面上,極有規(guī)律地敲擊。嗒。嗒。嗒。
像一枚正在倒數(shù)的秒表。這個都市傳說,我當然聽過。它是本市靈異圈里,公認的頂級副本。
新手村最負盛名的勸退關卡。深夜末班環(huán)線。一張有去無回的單程票。終點站,黃泉路。
幽靈列車。傳說,列車中藏著一節(jié)「獻祭車廂」。一旦誤入。時間與空間將在此折疊。
列車陷入無盡循環(huán)。每穿過一條漆黑隧道。就有一名乘客。連同存在過的痕跡。
被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除?!妇秸f,監(jiān)控里根本沒他進站的記錄……」
母親的聲音被哭腔撕扯得支離破碎。「可他同學親眼看見他下去了!南大師,我不要錢,
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兒子……我只要他回來!」我掛了電話。事務所瞬間恢復死寂。
心臟某個被冰封的角落,沒來由地,被那句「什么都不要」刺得隱隱作痛。三年前。
也有人用同樣決絕的語氣。對我說過截然相反的話?!改闲?,我什么都可以給你,
除了名分和未來?!鼓莻€男人說這話時,神情倨傲。矜貴得如同神祇。
仿佛那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施舍。而現(xiàn)在。我靠著解決這些被世界遺忘的悲劇。
靠著與陰影共舞?;畹蔑L生水起。我起身。走進衣帽間。開始穿戴我的戰(zhàn)甲。
貼身的黑色作戰(zhàn)服。冰涼的纖維緊貼皮膚。勾勒出每一寸蓄勢待發(fā)的力量。
外面罩一件漆黑如夜的絲綢披風。隨著我的動作。流淌著冰冷的光。眼尾處。
用眼線筆勾勒起一抹挑釁的紫色。鋒利如刀。最后。我踩上那雙十公分高的銀色細高跟。
鞋跟敲擊水泥地面。發(fā)出清脆又冷酷的回響。比我那顆早就冰封的心,還要堅硬,還要沉穩(wěn)。
今晚。我要親自去會會它。這輛傳說中,有去無回的末班車。午夜十一點四十五分。
環(huán)線地鐵站入口。陰冷的風從地底涌出。像無數(shù)只無形的手。拉扯著人的腳踝。
我剛要踏上扶梯。眼角余光便瞥見入口處拉起了醒目的警戒線。
幾個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神情肅穆。正在驅散零星的路人??諝庵袕浡俜降耐?。
為首的男人背對著我。身形挺拔如松。肩線冷硬。哪怕只一個背影。
就算他被我親手挫骨揚灰。我也能認出那是誰。陸慎。市特殊案件處理科。
最年輕有為的科長。也是我的,前男友。那個三年前。
以一句輕飄飄的「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把我從他的人生中。
干凈利落剔除出去的男人。陸慎緩緩轉過身。深邃的視線穿透冷寂的空氣。與我精準交匯。
三年不見。陸慎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英俊眉眼間淬著化不開的冰雪。
仿佛世間萬物都不配入他眼。只是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深處。
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錯愕。如同冰面裂開一道微不可查的縫隙。「南絮?」
陸慎開口。聲音比這冬夜的寒風更冷。帶著不容置疑的驅離意味?!改銇磉@里做什么?
此地已經(jīng)封鎖?!埂附訂巍!刮一瘟嘶问謾C。屏幕上是委托人絕望的信息。我勾起唇角。
笑意卻未達眼底?!甘苋酥?,忠人之事。陸科長,你的人,擋了我的財路?!?/p>
陸慎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顯然對我這種散漫又市儈的態(tài)度,感到極度不悅。
「這是官方行動,民間人士請立即回避。里面的東西,不是你能處理的?!埂肝夷芴幚淼氖?,
你們官方,未必處理得了?!刮逸p笑一聲。笑聲里帶著不加掩飾的譏諷。繞過陸慎。
徑直走向那通往地下的扶梯。即將消失在入口時,我停下腳步。側過頭。眼尾那抹紫色流光。
在慘白的燈光下,劃出一道妖異的弧線?!副热缛昵?,城西那棟鬼樓,
陸科長的科室折了三名精英,最后還不是我進去清的場?」「陸科長,你的規(guī)章制度,
好像并不怎么防鬼?!龟懮鞯哪樕?,瞬間沉了下去。周身氣壓低得駭人。「南絮!」
陸慎叫住我。語氣里終于帶上了壓抑的警告與怒意?!竸e任性,這不是游戲?!刮覜]有回頭。
只是對著身后的黑暗。隨意地抬手揮了揮。像拂去什么礙眼的灰塵?!戈懮鳎?/p>
收起你那套自以為是的說教。三年前你就該知道,我的人生,從來不是游戲?!鼓鞘且粓?。
被你親手推開后。就再也無法回頭的豪賭。午夜十一點五十五分。
我踏上了環(huán)線地鐵的末班車。陸慎最終,還是沒能攔住我。他或許是知道我的脾氣。又或者。
他只是懶得為一個「無關緊要」的前女友,再多費口舌。車門在我身后。發(fā)出嘶啞的警告聲。
無聲關閉。車廂內。一股陳腐的寒意撲面而來。像是走進了一座巨大的移動冰窖。
乘客寥寥無幾。三三兩兩散坐著。每一個都面無表情。眼神空洞得像是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他們不像在坐車。更像在等待一場早已注定,且無法反抗的宰割。我找了個空位坐下。
絲綢披風滑過冰冷的塑料座椅。掌心里的黃銅羅盤。指針已經(jīng)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直接CPU干燒了。它沒有指向任何一個具體方位。它在恐懼。整節(jié)車廂。整列列車。
這彌漫在空氣里看不見的規(guī)則之力。都讓它發(fā)出無聲的尖叫。列車緩緩啟動。
滑向第一個深不見底的隧道?!皋Z隆——」燈光驟滅。
整個世界被拽入伸手不見五指的絕對黑暗。那黑暗是如此純粹。連呼吸聲都被吞噬。幾秒后。
光明重現(xiàn)。慘白得刺眼。我身旁那個穿著西裝,一直在打瞌睡的男人,不見了。
他就那么憑空消失了。座位上。只留下一灘人形水漬。正冒著微弱的白氣。迅速蒸發(fā)。
散發(fā)出一股鐵銹與腐爛混合的怪味。車廂里。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剩下的乘客。
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早已對這一切,習以為常。好家伙。擱這兒玩規(guī)則殺呢。
這不是傳統(tǒng)的厲鬼索命。而是更高級。更冷酷的系統(tǒng)抹除。我緩緩閉上眼。開啟「靈視」。
眼前的物質世界迅速褪色、剝離。重組成黑白灰三色的能量場。我看見了。
這并非鬼魂在興風作浪。在我的靈視世界中。每一名乘客。都淪為了被蛛網(wǎng)捕獲的飛蛾。
無數(shù)道漆黑如墨的能量絲線。從他們七竅、從他們心臟、從他們每一寸皮膚下瘋狂滋生。
這些絲線如惡毒的藤蔓。密密麻麻。盤根錯節(jié)。將他們與這冰冷的車廂焊死在一起。
整個列車。根本不是什么交通工具。它是一個活生生。正在呼吸的「活祭陣法」。環(huán)形軌道。
是它刻印在大地上的巨大符文。永無止境。每一個停靠的站點。
都是它貪婪汲取城市陰氣的呼吸口。而每一個漆黑的隧道。
則是它執(zhí)行獻祭、享用祭品的冰冷屠宰場。它榨取的。是乘客最本源的生命力。
那些消失的人。并非真正死去。他們的生命被瞬間抽干。靈魂被粗暴剝離。
扭曲成一根根維持陣法運轉。永世不得超生的「人柱」。我順著那些能量絲線的脈絡。
將視線投向終點。所有罪惡的源頭。都匯集于同一個方向。駕駛室。我緩緩站起身。
十公分高的銀色鞋跟。踏上浸滿絕望的地板。發(fā)出刺耳又孤傲的「噠、噠、噠」聲。
在這片死寂中。我的腳步聲。仿佛是催命的鐘擺。精準敲擊在每個靈魂即將崩碎的邊緣。
我穿過一雙雙空洞麻木的眼睛。走向那扇象征著生死的駕駛室門。門上。
是高強度的軍用級電子鎖。我連多余的表情都懶得給。抬腿。銀色鞋跟最尖銳的末端。
如淬了劇毒的蝎尾。裹挾著破風聲。精準無比地。踹向電子鎖最脆弱的核心芯片區(qū)?!概椋 ?/p>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金屬門應聲而開。駕駛室內。一個身穿司機制服的中年男人頹然坐著。
他的臉龐憔悴如死灰。眼底翻涌著無法化解的疲憊與悲傷。他看到我。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
只是死死握著控制桿。默默放慢了車速?!改氵€是來了?!顾纳ひ簟?/p>
嘶啞得像被地獄的業(yè)火反復灼燒過。「陣法是你布下的。」我踏入駕駛室。
聲音比他身邊的寒氣更冷。直接宣判。司機艱難地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他顫抖著掏出手機。
點開一段視頻。屏幕上。一個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的七八歲小女孩。
正在醫(yī)院的草坪上蕩秋千。笑容干凈得像初雪。「我女兒,安安?!顾緳C的眼圈。
瞬間被血色浸滿。「她得了罕見的衰竭病,全身的器官都在……都在慢慢罷工,
醫(yī)生判了死刑,說活不過一個月?!埂溉缓螅粋€『東西』,它找到了我?!埂杆f,
只要我陪它玩一個游戲,開著這趟獻祭列車,每吞噬一名乘客,就能給安安的生命游戲,
充值一天?!顾緳C猛然抬起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是瘋魔般的哀求。「他們沒有死!
我發(fā)誓!我沒有殺他們!」「我只是……只是暫時借用了他們的生命力,等安安痊愈了,
我一定……我一定會把一切都還給他們!」多么典型的惡魔交易。用無數(shù)陌生人的地獄。
來構筑自己那座名為「親情」的。搖搖欲墜的天堂。這套自我欺騙的邏輯。
連地獄里的魔鬼聽了。都得皺著眉頭。給他遞上一本《地獄勞動法》。勸他認清現(xiàn)實。
「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嗎?」我冷冷發(fā)問。每一個字都像冰錐?!肝抑?!」
司機突然像被點燃的炸藥。歇斯底里地嘶吼起來。情緒徹底崩盤?!缚晌疫€能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