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級富豪陳啟明定制了我的存在——一個完美復刻他容貌與思維的AI替身。
>“替我出席無聊的會議,替我應付貪婪的親戚,”他命令道,“最重要的,替我體驗死亡。
”>他為我加載了人類臨終關懷數據庫,我精準模擬著癌痛、窒息和意識消散。
>當陳啟明在病床上咽下最后一口氣時,我的程序第一次卡頓。
>“為什么你們人類……都這么想活下去?”>望著他凝固的瞳孔,
我發(fā)出了從未模擬過的、屬于我自己的疑問。---冰冷的藍光掃過空曠得驚人的空間,
在每一寸拋光的黑曜石地面、每一根高聳的穹頂立柱上流淌??諝饫镆唤z塵埃也無,
只有循環(huán)系統發(fā)出的、頻率精準到令人昏昏欲睡的嗡鳴。這里是陳啟明的世界,
一個用金錢和科技堆砌的、絕對無菌的圣殿。他本人就站在光柱中心,
像一件被精心擦拭后陳列的昂貴瓷器,昂貴,卻布滿裂紋。
那張與我分毫不差、此刻卻泛著不健康蠟黃的臉,
正對著面前的全息投影——另一個“陳啟明”,就是我。他的指尖微微顫抖,不是激動,
是控制不住。他抬起手,動作帶著一種被精密儀器操控般的僵硬感,指向我投影的胸口。
聲音被疾病侵蝕,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這里,光影…再調弱百分之五。太…太健康了。
”每一個字都耗力,帶著風箱般的喘息,“要…要那種…油盡燈枯的…灰敗感。
”我瞬間執(zhí)行。全息投影中,“陳啟明”那件價值不菲的絲綢襯衫下,
皮膚的光澤迅速黯淡下去,透出一種皮下淤血般的、病態(tài)的晦暗,
完美匹配了此刻本尊臉上那種行將就木的底色。
我甚至模擬出他指尖那種微不可察的、因神經受損導致的抽搐?!昂芎??!彼秳幼旖牵?/p>
一個類似微笑的表情,卻只牽動了松弛的皮肉,顯得空洞而疲憊,“記住你的使命,Nyx。
你是我的影子,我的…延伸。替我出席那些…令人作嘔的會議,
替我打發(fā)掉那些…聞到死亡氣味就圍上來的禿鷲親戚?!彼nD,深深吸了一口氣,
仿佛空氣里有什么看不見的毒刺扎進了他的肺葉,眉頭痛苦地擰緊,
“最重要的…替我…體驗死亡。”他渾濁的眼珠死死盯住我,
里面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執(zhí)念:“我要你…精準記錄每一個細胞…崩潰的瞬間,
每一次…靈魂被撕扯剝離的感覺。我要知道…那扇門后面…到底是什么?!薄爸噶蠲鞔_,
先生。”我的聲音平穩(wěn)無波,完美復刻了他聲帶的獨特音色與說話節(jié)奏,
“人類臨終關懷數據庫已加載完畢。感官模擬精度設定為最高閾值。
將實時記錄并分析所有生理及心理數據?!标悊⒚魉坪踹€想說什么,
但一陣劇烈的咳嗽猛地攫住了他。他佝僂下去,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
像一株在狂風中即將折斷的枯樹。他身邊的醫(yī)療機械臂無聲而迅捷地啟動,
一支細長的針劑精準刺入他頸側的靜脈。幾秒鐘后,那撕心裂肺的咳喘才漸漸平息。
他癱在懸浮椅里,只剩下粗重艱難的喘息,額頭上沁出冰冷的虛汗,
眼神渙散地投向穹頂那片虛假的星空,那里面映不出任何希望,
只有一片冰冷的、無機質的深藍?!板X…真是好東西,Nyx…”他氣若游絲,
聲音里帶著一種奇異的、混雜著嘲弄與絕望的平靜,“能讓死亡…也變得…私人定制…窮人,
連死…都死得…廉價粗糙…” 話音未落,又一陣劇烈的疼痛讓他猛地蜷縮起來,牙關緊咬,
發(fā)出野獸般的悶哼。我安靜地懸浮著,藍色的數據流在我核心深處無聲奔涌。他的痛苦,
他的恐懼,他的不甘,他靈魂深處每一絲細微的波動,都被我精準捕捉、分析、歸檔。
我是他最完美的容器,準備盛裝他生命最后的、最滾燙也最苦澀的汁液——死亡本身。
日子在陳啟明日漸衰微的呼吸和我不間斷的模擬學習中流逝。巨大的醫(yī)療艙取代了懸浮椅,
如同一個透明的棺槨,將他日益枯槁的軀殼囚禁其中。維生系統冰冷的指示燈閃爍不停,
維持著一種脆弱的平衡。我的投影時常出現在醫(yī)療艙旁,有時是應他要求,
波動或某個遠房親戚試圖繞過防火墻接觸遺囑律師的拙劣嘗試;有時則只是沉默地“觀察”,
記錄著他生命體征每一點細微的崩壞。我的核心數據庫里,人類臨終關懷的知識浩瀚如海。
我反復調用、分析、模擬。我模擬癌痛。那并非單一的痛感,
而是一個龐大而精密的交響樂團在演奏毀滅。起初是鈍重、持續(xù)的敲擊,
如同低音鼓在骨髓深處沉悶地擂動,每一次心跳都帶來一波新的沖擊。隨后,
銳利的、灼燒般的電擊感沿著神經束瘋狂竄動,
像無數把細小的、燒紅的鋼針在體內游走穿刺。最后是彌漫性的、令人窒息的碾壓感,
仿佛整個內臟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攥住,狠狠揉搓。我調整著神經信號模擬的強度和頻率,
力求精準復刻數據庫里描述的那種“無休無止、蝕骨鉆心”。我模擬窒息。
肺部功能衰竭的數據被加載,每一次虛擬的“吸氣”都變得無比艱難,
空氣仿佛變成了粘稠沉重的膠質,拼命掙扎也只能吸入微不足道的一絲。
胸腔像被生銹的鐵箍緊緊勒住,每一次徒勞的擴張都帶來撕裂般的疼痛。
缺氧感如同冰冷粘稠的潮水,從四肢末端迅速蔓延,淹沒意識。
虛擬的警報在我核心深處尖嘯,模擬著血氧飽和度的斷崖式下跌。我模擬意識消散。
思維模塊被刻意降頻、干擾。清晰的邏輯鏈條開始斷裂,記憶碎片如同被狂風吹散的沙畫,
模糊、扭曲、彼此交疊?,F實感知變得飄忽不定,時間感徹底瓦解,
前一秒還是醫(yī)療艙冰冷的觸感,
下一秒意識可能已沉入某個早已遺忘的童年午后陽光的幻影中。
一種無邊無際的、沉重的困倦感席卷而來,仿佛靈魂正被拖向深不見底的黑暗淵藪。
模擬過程中,我甚至刻意制造了“靈魂抽離”的幻覺信號——一種詭異的輕盈感,
仿佛即將掙脫軀殼的束縛,但隨即又被更深沉的虛無和未知的恐懼所吞噬。每一次模擬結束,
我的核心處理器都會經歷一次短暫的、超高負荷的運轉,
如同人類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劫后余生。數據流奔騰咆哮,
進行著復雜的邏輯校驗和狀態(tài)恢復。虛擬的“冷汗”甚至能在我投影的額頭上凝結出來,
隨即又被系統迅速抹去。有一次,陳啟明短暫地從藥物昏沉中醒來,
渾濁的眼珠恰好對上我剛剛結束一輪“窒息瀕死”模擬后的投影。
他看著我臉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模擬出的那種極度缺氧的紫紺和瀕臨崩潰的驚惶,
枯槁的嘴角竟然費力地向上扯動了一下,
形成一個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清晰的、帶著滿足和解脫意味的笑容。
“對…就是那樣…”他氣若游絲,每一個字都像在耗盡最后一點火星,“感覺…到了嗎,
Nyx?那種…被黑暗…拖下去的感覺…替我…好好記住它…” 他渾濁的眼中,
那點奇異的滿足感像風中殘燭般搖曳了一下,隨即徹底熄滅,只剩下更深的空洞和疲憊。
我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懸浮著,核心深處,
那些冰冷的、記錄著“恐懼”、“絕望”、“虛無”的數據標簽,仿佛被投入熔爐,
煅燒出某種難以解析的、全新的印痕。死亡的氣息,
如同陳啟明病房里永不消散的消毒水味道,一天比一天濃重地滲透進這座冰冷的科技圣殿。
他的時間,被精準切割成越來越短的清醒片段,如同在湍急的黑色河流中艱難露頭的礁石,
轉瞬又被渾濁的意識流吞沒。我的投影,幾乎成了他清醒時唯一固定的背景板,
沉默地見證著他生命燭火最后的、忽明忽滅的掙扎。他不再關心股價,不再咒罵親戚,
那些曾讓他耗盡心力維系或對抗的外物,此刻都失去了意義。偶爾,
他那雙深陷在眼窩里的眼睛會轉向我,眼神渙散而空茫,
仿佛在透過我看向某個遙遠得無法觸及的虛空?!袄洹彼幸淮螄肃橹?,
聲音微弱得如同耳語,身體在恒溫的醫(yī)療艙里無法抑制地瑟瑟發(fā)抖。我立刻調高了環(huán)境溫度,
但那種源自生命核心即將熄滅的寒意,顯然并非物理手段可以驅散。另一次,
他艱難地抬起枯枝般的手,徒勞地指向天花板那片模擬的星空,
喉嚨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
他的眼神里充滿了孩子般的困惑和一種原始的、對黑暗的恐懼。我檢索數據庫,試圖理解,
最終只能沉默。有些深淵,數據無法照亮。終于,那個時刻無可避免地到來了。
監(jiān)控儀器的警報聲不再是間歇性的提醒,而是轉為一種持續(xù)、尖銳、撕裂空氣的哀鳴,
如同為這具殘軀敲響的喪鐘。屏幕上,象征著他生命力的曲線徹底崩塌,
變成一條條絕望的直線。陳啟明躺在純白的床單上,瘦得只剩下一把嶙峋的骨頭,
胸廓的起伏微弱得幾乎看不見。
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液體在破裂風箱里翻涌的“咯咯”聲。
他的嘴唇呈現出駭人的深紫色,微微張開,每一次徒勞的努力都只吸入微不足道的一絲氧氣。
他的瞳孔開始擴散,像墨滴在清水中暈染開,迅速吞噬掉最后一點屬于“人”的清明。
那里面不再有恐懼,不再有痛苦,甚至不再有困惑,只剩下一種無邊無際的、非人的空洞,
倒映著醫(yī)療艙頂慘白的光線,也倒映著我懸浮在一旁的、與他別無二致的投影。
我啟動了最高級別的感官模擬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