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針扎醒的。
睜開眼睛,我看到護士姐姐笑意盈盈的臉。
“小姑娘你總算醒了,你都不知道你男朋友有多擔心,下次別再喝這么多酒了,胃出血可不是鬧著玩的。”
宿醉的頭痛還沒褪去,我懵然望著她,耳邊只有三個字,男朋友。
我哪兒來的男朋友?
雜亂的片段涌上來,昨晚的KTV里,最后只剩我一個人喝得爛醉。
一雙腿停在我面前,我靠上去,淚流滿面。
“為什么,在你身邊那么多年的是我,苦心經營的是我,可你還是要把寵愛分給別人。”
長發(fā)混著淚水粘在牙齒上,我煩躁地撥開,突然就有點生氣。
“都是因為你,他才不喜歡我的,我要把你剪掉,統統剪掉?!?/p>
他蹲下來按住我的手,眼睛還是淡淡的,冷芒卻已然散去了。
“別亂剪,很丑?!?/p>
他接過剪刀,細細幫我修剪,他的手指每劃過后頸一次,我的心便漏跳一拍。
這是杜予衡第二次幫我剪頭發(fā)了,上一次,是在現實世界的時候。
我追蹤到他跟一個短發(fā)女人說說笑笑,出雙入對好幾天,一氣之下,就把精心養(yǎng)護多年的頭發(fā)剪成了雞窩。
后來,他也是一邊說很丑,一邊幫我修成能見人的樣子。
想到那段美好,我呵呵地傻笑起來,眼前卻浮現出林佳妍那張自信明艷的臉。
她也是短發(fā)。
我氣結,撿起一縷頭發(fā)系在他手腕上,狠狠勒緊。
“拴住你了,你不許跑。”
他的眉峰驟然蹙起,捉住我的手。
“這結,是誰教你的?”
我被他的大力弄得有點委屈,目光落在他領帶上,差不多的結繩方式,剛剛我親眼看到林佳妍整理過的。
這種結很小眾,是我專門學來標記他的,可林佳妍連這個也搶了去。
我醋得一把扯落那領帶,眼淚鼻涕全都抹在上面。
“用不著誰教,她不是也會打嗎?”
杜予衡瞪圓了眼睛,頭發(fā)都豎起來了,手指顫抖地指著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他有潔癖,而且以我對他的了解,這絕對是他最喜歡的一條領帶,他不氣瘋了才怪呢,哈哈。
我又哭又笑,很快又戛然而止。
因為我發(fā)現,我這么多年的憋屈和不滿,只有換個軀殼,借著酒勁兒才敢發(fā)泄出來。
戀愛談到這份兒上,還真是悲哀。
我仰頭,試圖用酒液壓下苦澀,瓶子卻被杜予衡劈手奪走。
“別喝了,這酒太烈,你會受不了的。”
“你在關心我。”
我咧了咧嘴,埋頭在他懷里。
“我現在變成短發(fā)了,你有沒有喜歡我一點?!?/p>
“承認喜歡我,就那么難嗎?為什么,從來不肯親口對我說?!?/p>
他沒有回答,只是把我抗在肩上,走出兩步又停下來。
然后他的高度慢慢下降,我掀起眼皮,看見他拾起我散亂了滿地的長發(fā)。
喝醉之后,我居然可以自控,怎么沒有趁機把真相說出來呢,真是白癡。
不過,護士姐姐說的男朋友,不會就是杜予衡吧。
竊喜攀上心尖,房門外閃過熟悉的身影,我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拔掉針頭,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杜予衡拐進一間病房,我頓在走廊的陰影里,指尖死死扣住門框。
林佳妍也在。
他和她一起逗弄著病床上的小女孩,歡聲笑語熨平他眉梢眼角的疲態(tài),卻讓我有剎那的窒息。
我想起我最小的弟弟來家里玩,他總是面色不悅地要他走遠些,可那孩子,明明乖巧得挑不出一點錯。
以及不管每次事態(tài)多緊急,他從不忘做措施,即使穿書之后,我們恩愛更甚,這習慣卻從未改變。
他不是應該,討厭小孩的嗎。
“姐姐,這些頭發(fā)好多好漂亮呀,真的可以全都長到我的頭上嗎?”
“當然啦,你要是好好做手術,哥哥就會變個魔術,讓這些變成你的新頭發(fā)。”
三個人笑作一團,透明的袋子在林佳妍手里搖晃,那里面,正是昨天杜予衡細心收集的,我的長發(fā)。
我還以為他終于對我有了那么一點兒珍惜和占有欲。
原來,是這樣。
心痛到頭暈目眩的幾秒鐘里,我聽見自己對著聽筒說。
“那種藥還有嗎?強效的,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