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感官交易末世降臨,我的異能是交易人體感官。
暴徒用槍指著我的太陽穴:“把聽覺給我,否則現(xiàn)在就死!” 我笑著取出自己的耳蝸,
換走他三天的記憶。 三天后他成為我的“收音機”,在敵方基地被炸死前,
向我直播了所有機密。 黑市拍賣會上,權(quán)貴們爭搶我“出售”的味覺。 他們不知道,
當(dāng)我收回這份感官時,附贈品是靈魂深處的恐懼。 “收割時間到了?!蔽姨蛑狙牡都?,
聆聽整座城市在恐懼中尖叫。雨水,不是天上落下來的。是這座腐爛城市在滲血。
雨水帶著鐵銹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爛甜腥味,狠狠砸在廢棄診所那扇布滿裂紋的玻璃窗上,
發(fā)出沉悶的噗噗聲,像是瀕死者的嘆息。窗戶早已被木板封死大半,只留下幾道扭曲的縫隙,
勉強透進來一點外面世界灰蒙蒙、濕漉漉的微光。那點光,
被診所內(nèi)彌漫的濃重藥味、霉味和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攪得渾濁不堪,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空氣里,漂浮著塵埃、絕望,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屬于金屬的冰冷氣息。
我坐在那張吱呀作響、布滿可疑污漬的金屬診療椅上,脊背挺得筆直。
對面墻上掛著一面布滿蛛網(wǎng)裂紋的鏡子,映出我此刻的模樣:一張過分年輕的臉,
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卻異常殷紅,像剛剛吮吸過某種漿果。
雨水打濕的黑色額發(fā)貼在光潔的額頭上,幾縷黏在頰邊。鏡中那雙眼睛,黑沉沉的,
深不見底,里面沒有恐懼,沒有憤怒,只有一片近乎凝固的平靜,像結(jié)了冰的深潭。
視線微微下移,聚焦在鏡中映出的右手上。右手很穩(wěn),穩(wěn)定得如同磐石。
手中捏著一柄小巧、鋒利、閃爍著冷冽銀光的手術(shù)刀。刀尖的寒芒,
比窗縫里透進來的那點微光還要刺眼。刀尖,正穩(wěn)穩(wěn)地抵在我自己的左耳后,
那片覆蓋著薄薄皮膚、下面是復(fù)雜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的區(qū)域。冰冷的金屬觸感異常清晰,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門外,粗魯?shù)脑议T聲猛地拔高,像擂鼓一樣撞在薄薄的木門上,
震得門框簌簌掉灰?!伴_門!媽的!臭婊子!再不開門老子把你這破地方轟成渣!
”一個破鑼嗓子在暴雨的喧囂中嘶吼,充滿了赤裸裸的暴戾和焦躁。另一個聲音緊接著響起,
帶著一絲刻意壓低的警告意味:“疤哥,冷靜點!她是‘感官商人’,弄死了,
咱們啥也撈不著!那批貨的消息,只有她這里可能有門路!”“感官商人?
”那個叫疤哥的嗤笑一聲,聲音里充滿了不屑,“操!老子管她是什么!拿槍指著腦袋,
天王老子也得給老子跪下!開門!最后三秒!三!”砸門聲變成了沉重的撞擊,
門板痛苦地呻吟著,不堪重負?!岸 蹦拘硷w濺,門鎖發(fā)出金屬扭曲的哀鳴?!耙?!
”“砰——!”診所那扇薄薄的木門,終于被一股蠻橫到極點的力量徹底撞開,
門板歪斜著拍在墻上,又彈回來,吱呀作響。門框上搖搖欲墜的塵土簌簌落下。
三個人影裹挾著門外冰冷的雨氣和濃重的血腥、汗臭味,像三頭闖入羊圈的惡狼,
猛地擠了進來。為首的是個壯碩如鐵塔的男人,臉上橫亙著一道猙獰的傷疤,
從左額角一直劃拉到右嘴角,像一條丑陋的蜈蚣趴在臉上,隨著他粗重的呼吸微微扭動。
他手里端著一把銹跡斑斑、但槍管異常粗大的霰彈槍,
黑洞洞的槍口第一時間就鎖定了我的腦袋,沒有絲毫猶豫。
雨水順著他濕透的頭發(fā)和破爛的皮夾克往下淌,在他腳下的水泥地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他身后跟著兩個嘍啰,一個瘦高,手里攥著把磨尖了的鋼筋;另一個矮壯,眼神兇狠,
腰間鼓鼓囊囊,顯然也藏著家伙。診所里渾濁的光線似乎被這三人的兇煞之氣逼退了一寸。
疤臉男人——疤哥,那雙布滿血絲、充滿暴戾的眼睛死死釘在我身上,
隨即又掃了一眼我抵在耳后的手術(shù)刀,臉上的橫肉抽搐了一下,
隨即爆發(fā)出更響亮的、帶著嘲諷的狂笑?!肮?!操!嚇傻了?想自殺?省省吧小妞!
”他往前逼近一步,粗重的呼吸幾乎噴到我臉上,帶著劣質(zhì)煙草和腐爛食物的惡臭。
霰彈槍冰冷堅硬的槍口,帶著雨水殘留的濕意,毫不留情地頂上了我的太陽穴,
力道大得幾乎要把我的頭骨壓碎?!袄献右氖悄愕摹犛X’!現(xiàn)在!立刻!給老子拿出來!
不然,”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快意,“老子先轟爛你這張漂亮臉蛋,
再慢慢拆了你這身骨頭!”槍口的冰冷和壓迫感異常清晰,透過皮膚,直抵神經(jīng)。
那股濃重的、混雜著死亡威脅的汗臭血腥氣幾乎令人窒息。
他身后那兩個嘍啰也配合著往前壓了一步,瘦高個手里的鋼筋在昏暗光線下閃著寒光,
矮壯的那個手已經(jīng)按在了腰間的家伙上,眼神像毒蛇一樣盯著我。診所內(nèi)的空氣瞬間凝固,
只剩下窗外愈發(fā)狂暴的雨聲和三人粗重的呼吸。我微微偏了一下頭,動作幅度極小,
卻恰好讓冰冷的槍管稍稍離開了皮膚最脆弱的地方。鏡子里,我的嘴角,
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一個弧度。不是恐懼,不是討?zhàn)垼?/p>
那是一個……混雜著憐憫、嘲弄和某種冰冷算計的微笑。
這個笑容讓疤哥臉上的橫肉猛地一跳,頂在太陽穴上的槍口下意識地又加重了一分力,
幾乎要嵌進肉里?!靶Γ啃δ銒尅彼闹淞R剛出口一半。
就在他分神的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抵在耳后的手術(shù)刀動了???!
快到幾乎超越了視覺的捕捉!銀光只是一閃,如同毒蛇吐信!沒有猶豫,沒有顫抖,
只有一種精準(zhǔn)到令人膽寒的決絕。嗤——!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異常清晰的切割聲響起。
像是堅韌的絲帛被最鋒利的刀刃劃開。鏡子里,
我左耳后那片蒼白的皮膚應(yīng)聲破開一道細微卻精準(zhǔn)的切口。沒有想象中的鮮血噴濺,
只有幾滴深紅的血珠,如同凝固的紅寶石,從切口邊緣沁出,沿著脖頸冷白的皮膚緩緩滑落,
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蜿蜒痕跡。我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左手閃電般探出,
兩根纖細卻異常穩(wěn)定的手指,以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精準(zhǔn),探入那道剛剛切開的縫隙之中。
指尖在皮肉和骨骼之間靈巧地探尋、剝離。整個過程快得不可思議,
帶著一種超越人類認知的詭異流暢感。疤哥和他的手下都愣住了。
疤哥臉上那猙獰的狂怒僵在那里,
暴戾的眼神被突如其來的驚愕和一絲本能的、對未知的恐懼取代。
他身后的瘦高個下意識地握緊了鋼筋,矮壯個的手也從腰間武器上移開,眼睛瞪得溜圓,
仿佛看到了什么無法理解的恐怖景象。僅僅一秒,也許更短。我的手指抽了出來。
指尖捏著一小塊微微搏動、形狀奇特、帶著濕潤血絲的粉白色組織——我的耳蝸。
它就那樣靜靜地躺在我的指尖,像一件剛剛被取出的精密儀器。
劇烈的疼痛這時才如同燒紅的鐵釬,狠狠貫穿了我的整個左半腦!
尖銳、猛烈、幾乎要將意識撕裂。眼前猛地一黑,視野邊緣泛起大片大片的雪花噪點。
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了一下,椅子發(fā)出刺耳的呻吟。但我的右手,那只握著手術(shù)刀的手,
依然穩(wěn)如磐石,甚至沒有一絲多余的顫動。左手捏著那枚溫?zé)岬亩?,緩緩抬起?/p>
遞向疤哥那張因震驚而微微扭曲的疤臉。窗外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雨幕,
瞬間照亮了診所內(nèi)的一切,也將我指尖那抹詭異的粉白和蜿蜒的血痕映照得無比清晰。
緊隨而至的炸雷,如同遠古巨獸的咆哮,震得整座廢棄建筑都在瑟瑟發(fā)抖。
雷聲的余波還在診所腐朽的梁柱間嗡嗡回蕩,
疤哥臉上的驚愕瞬間被一種混合著貪婪、厭惡和生理性排斥的復(fù)雜神色取代。
他死死盯著我指尖那枚微微搏動、沾著血絲的粉白色組織,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模糊的咕噥,
像是被什么惡心的東西噎住了。“媽的……真……真他媽邪門……”他低聲咒罵著,
握著霰彈槍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他身后的兩個嘍啰更是臉色發(fā)青,
瘦高個甚至干嘔了一聲,別開了臉。
“疤哥……這……這鬼東西……”矮壯個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閉嘴!
”疤哥猛地低吼一聲,像是在給自己壯膽。他強行壓下心頭的悚然,目光像淬了毒的鉤子,
重新釘在我臉上?!吧偎麐屟b神弄鬼!老子要的是‘聽覺’!能用、好用的那種!
這玩意兒……真能行?”我維持著那個冰冷的微笑,因為劇痛而蒼白的嘴唇開合,
聲音卻奇異地在疤哥的意識里響起,清晰得如同貼在他耳畔低語:“【當(dāng)然能行,疤哥。
交易成立,我的‘聽覺’是你的了?!俊边@直接在腦子里響起的聲音,讓疤哥渾身一個激靈,
驚疑不定地看向四周,又死死盯住我。他顯然沒適應(yīng)這種“無聲”的交流方式。
我繼續(xù)用意念說道:【不過,公平交易。聽覺給你,我需要一點小小的補償。
】左手依舊穩(wěn)穩(wěn)地托著那枚耳蝸,如同供奉著某種禁忌的祭品?!把a償?操!
老子沒當(dāng)場崩了你就是……”疤哥下意識地就要破口大罵,但腦子里我的聲音再次響起,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平靜:【三天。我要你最近三天的所有記憶。作為‘利息’。
】疤哥臉上的橫肉猛地抽動起來,眼神里兇光畢露:“放屁!老子的記憶?
你他媽……”【或者,】我的意念打斷他,冰冷得像手術(shù)刀的鋒刃,【你現(xiàn)在就可以離開,
帶著你的槍和你的廢物手下。我保證,你們永遠找不到那批‘凈水芯片’的下落。
‘鐵爪’的人,應(yīng)該很樂意用雙倍的價錢買下它們,順便……處理掉幾個礙眼的競爭對手?
】“鐵爪”兩個字像兩把冰錐,狠狠刺進疤哥的神經(jīng)。
他眼中瞬間爆發(fā)出強烈的殺意和一絲被戳中要害的慌亂。他身后的兩個嘍啰也緊張起來,
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的眼神在我蒼白卻帶著詭異笑容的臉、那枚血淋淋的耳蝸、以及黑洞洞的槍口之間來回掃視。
診所內(nèi)只剩下窗外狂暴的雨聲和我們幾人粗重壓抑的呼吸。時間仿佛被拉長、凝固。終于,
疤哥腮幫子上的肌肉狠狠一咬,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操!行!三天記憶!快他媽點!
”他像是怕自己反悔,猛地伸出手,帶著一種豁出去的、近乎自殘般的粗暴,
一把從我指尖奪過了那枚溫?zé)岬亩?。那黏膩濕滑的觸感讓他臉上的肌肉又是一陣扭曲,
強忍著才沒把它甩出去。就在他手指接觸到耳蝸的瞬間,我的左手也閃電般探出,
指尖并未真正觸碰到他,而是隔著幾厘米的空氣,
精準(zhǔn)地按在了他汗涔涔、布滿油膩污垢的太陽穴上。嗡——!
一股無形的、冰冷的力量如同微弱的電流,瞬間刺入疤哥的大腦!“呃??!
”疤哥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如同被扼住喉嚨般的痛哼,身體猛地一僵,雙眼瞬間翻白,
眼神變得空洞迷茫,仿佛靈魂被瞬間抽離了一部分。他龐大的身軀晃了晃,霰彈槍差點脫手。
他身后的嘍啰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想上前扶住他,卻又被我此刻的眼神震懾住,釘在原地。
僅僅持續(xù)了一兩秒。那股冰冷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疤哥空洞的眼神重新聚焦,
但里面充滿了茫然和一絲殘留的痛苦,額頭上瞬間布滿冷汗。他晃了晃沉重的腦袋,
像是宿醉初醒,又像是遺忘了什么極其重要的事情。他低頭,
茫然地看著自己手心里那枚沾著血絲的粉白色組織,眼神困惑,
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拿著這東西。“疤哥?疤哥你咋了?”瘦高個緊張地問。
疤哥甩了甩頭,試圖驅(qū)散那種奇怪的眩暈和遺忘感,粗聲粗氣地吼道:“……媽的,沒事!
東西到手了!走!”他像是急于逃離這個邪門的地方,看也不再看我一眼,攥緊那枚耳蝸,
轉(zhuǎn)身就往外沖,腳步甚至有些踉蹌。兩個嘍啰愣了一下,也趕緊跟了出去,
消失在診所門外狂暴的雨幕中。診所的門被撞開時撞在墻上,此刻還在吱呀搖晃。
冰冷的雨水裹挾著外面世界的污濁氣息,倒灌進來,沖刷著門口骯臟的地面。
巨大的木門哐當(dāng)一聲,徹底隔絕了外面如注的暴雨和污濁的空氣。
診所內(nèi)驟然陷入一種詭異的靜謐,
只有雨水砸在屋頂和封窗木板上發(fā)出的、沉悶而持續(xù)的噗噗聲,像是無數(shù)細小的拳頭在擂鼓。
左耳后那道細微的傷口處,遲來的劇痛如同蘇醒的毒蛇,猛然收緊獠牙!
尖銳的痛楚混合著聽覺被徹底剝奪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狠狠撞向我的意識壁壘。
眼前再次發(fā)黑,視野劇烈搖晃,仿佛整個腐朽的診所都在旋轉(zhuǎn)、崩塌。我猛地吸了一口氣,
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葉,帶著濃重的霉味和血腥氣。身體再也支撐不住,
從那張吱呀作響的金屬診療椅上滑落,膝蓋重重砸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
撞擊的鈍痛讓混沌的意識稍微清醒了一瞬。我蜷縮在冰冷的地面上,雙手死死抱住頭顱,
指尖用力按壓著劇痛的太陽穴,指關(guān)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衣衫,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耳后傷口和顱內(nèi)翻江倒海的疼痛,帶來一陣陣眩暈和惡心。無聲。
絕對的、令人瘋狂的無聲。曾經(jīng)習(xí)以為常的雨聲、風(fēng)聲、甚至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跳聲,
都被一只無形的大手徹底抹去。世界被投入一片粘稠、死寂、令人窒息的深海。
只有顱內(nèi)血管搏動帶來的沉重轟鳴,以及傷口處尖銳的、仿佛永無止境的疼痛,
在這片死寂中無限放大,震耳欲聾。這感覺……每一次都像是被活生生剜去一塊靈魂。冰冷,
空洞,帶著一種被世界徹底拋棄的絕望。我劇烈地喘息著,試圖對抗這滅頂?shù)奶摕o感。
汗水順著額角流下,滑過眼角,帶來一絲咸澀的冰涼。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
也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jì),那撕裂般的劇痛終于開始緩緩?fù)顺保?/p>
變成了持續(xù)不斷的、令人煩躁的鈍痛。眩暈感也稍稍減輕。我松開緊抱頭顱的手,
指尖因為用力而麻木顫抖。撐著冰冷潮濕的地面,我艱難地、一點點地站了起來,
身體依舊虛弱地搖晃著。鏡子里的人影狼狽不堪。臉色蒼白如紙,
嘴唇卻因剛才緊咬而異常鮮紅,像吸飽了血。左耳后那道細小的傷口邊緣,
幾顆暗紅的血珠已經(jīng)凝固,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眼。
濕透的黑色額發(fā)黏在臉頰和脖子上,眼神深處殘留著一絲被劇痛和虛無洗禮后的疲憊,
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非人的冰冷和專注。我慢慢走到那張破舊的金屬診療椅前,彎腰,
撿起掉落在椅子腿旁的手術(shù)刀。冰冷的金屬觸感從指尖傳來,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我走到墻邊那個銹跡斑斑、早已停止工作的洗手池旁。水龍頭擰開,
只有幾聲空洞的、帶著鐵銹味的干咳,沒有一滴水流出。
我扯過旁邊一條同樣布滿污漬的布片,用干燥的部分,一點一點,
極其仔細地擦拭著手術(shù)刀上沾染的、屬于我自己的血跡。銀亮的刀鋒在昏暗的光線下,
隨著擦拭的動作,反射出一點一點冰冷的光斑,如同暗夜里野獸的瞳孔。布片擦過刀尖,
帶走最后一絲暗紅。擦凈的手術(shù)刀被我隨手插回腰間一個特制的皮質(zhì)刀鞘中。我抬起頭,
目光投向診所那扇緊閉的、還在微微晃動的破門,仿佛能穿透厚厚的木板和狂暴的雨幕,
看到疤哥一行人倉惶離去的背影。嘴角,再次緩緩勾起。那不再是痛苦的抽搐,
也不是虛弱的強撐。那是一個真正的、冰冷的、帶著血腥味和掌控一切快意的微笑。
無聲的世界里,這個笑容顯得格外詭異而強大。三天。利息已經(jīng)預(yù)付?,F(xiàn)在,只需要等待。
等待我的“收音機”,在它生命終結(jié)前的最后一刻,為我播放最動聽的……毀滅樂章。
2 毀滅樂三天。七十二個小時。在充斥著腐爛、爭奪、尖叫和無聲死亡的末世里,
時間不過是一種模糊的刻度。但對于某些“債務(wù)”來說,精確得如同鍘刀落下的瞬間。
廢棄診所的深處,比前廳更加陰冷、潮濕。這里原本可能是存放藥品的儲藏間,
如今只剩下空蕩腐朽的木架和角落里堆積的、散發(fā)著霉味的雜物。唯一的光源,
來自角落里一盞用廢棄汽車電瓶和簡陋線路驅(qū)動的應(yīng)急燈。燈泡功率很低,光線昏黃搖曳,
勉強照亮一小片區(qū)域,將周圍的陰影拉扯得更加扭曲、濃重。我靠坐在冰冷的水泥墻邊,
身下墊著幾張還算干燥的硬紙板。應(yīng)急燈微弱的光暈籠罩著我,
在身后的墻上投下一個巨大而搖晃的、如同蟄伏巨獸的影子。左耳后的傷口早已結(jié)痂,
只留下一條深色的、細小的凸起。那剝奪感官的劇痛和滅頂?shù)乃兰牛?jīng)過三天的適應(yīng),
已從最初的瘋狂折磨,沉淀為一種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冰冷背景音。世界依舊無聲,
但這無聲,不再能輕易將我吞噬。我閉著眼,但意識并非沉睡。它在黑暗中潛行、延伸,
像一條無形的線,穿過廢棄診所腐朽的墻壁,穿過外面泥濘的街道和廢墟,
穿過彌漫著死亡氣息的空氣,精準(zhǔn)地……“連接”著某個遙遠坐標(biāo)上的“終端”。
那枚被強行植入的“耳蝸”。一種奇異的、非物理性的“聲音”,
開始在我死寂的顱內(nèi)空間里構(gòu)建。起初是模糊的、如同信號不良的電流噪音,滋滋啦啦,
斷斷續(xù)續(xù)。接著,是沉重的、帶著回音的腳步聲,金屬門軸轉(zhuǎn)動時刺耳的摩擦聲,
還有……某種大型機械低沉的嗡鳴?背景里似乎還有模糊的、壓抑的人聲,聽不清具體內(nèi)容,
只能感受到一種緊繃的氣氛。我耐心地“聆聽”著,如同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獵人,
在布滿雜音的叢林中分辨獵物的蹤跡。指尖無意識地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輕輕劃動,
留下淺淺的、毫無意義的刻痕。“……疤哥,
‘鐵爪’那幫孫子……倉庫……守得跟鐵桶似的……”一個聲音突然在噪音中變得清晰了些,
帶著喘息和焦躁。是那個瘦高個嘍啰!“操!……老子有‘耳朵’!……聽不見嗎?
……東南角……換崗……有……空檔!”疤哥那破鑼嗓子響起,充滿了狂躁和不耐煩,
但聲音里似乎也夾雜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強行植入的“指令”般的篤定。
“可是疤哥……那動靜……”另一個聲音(矮壯個)猶豫著,帶著恐懼?!吧偎麐審U話!
……老子‘聽’得真真兒的!……就現(xiàn)在!……給老子沖!”疤哥的咆哮如同炸雷,
充滿了孤注一擲的瘋狂。緊接著,雜亂的、沉重的腳步聲猛地變得急促、紛亂!
伴隨著壓抑的嘶吼和粗重的喘息!“敵襲!倉庫!東南角!
”一個陌生的、帶著驚怒的吼聲刺破嘈雜的背景!尖銳的警報聲凄厲地拉響!
如同垂死野獸的哀嚎!“疤臉?!操!是‘血狼幫’的雜種!開火!攔住他們!
”另一個聲音怒吼。轟!噠噠噠噠——!
劇烈的爆炸聲和密集的槍聲如同暴雨般瞬間在意識中炸開!
震得我顱內(nèi)的“空間”都在嗡嗡作響!
肉體被擊中的沉悶噗嗤聲、瀕死的慘嚎、憤怒的咒罵……所有聲音混亂地交織、碰撞、放大!
如同地獄的交響樂在我死寂的顱內(nèi)直接上演!我猛地睜開眼!昏黃搖曳的燈光下,
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沒有恐懼,沒有憐憫,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貪婪的專注。嘴角,
無法控制地向上揚起,形成一個無聲的、令人心悸的弧度。指尖劃動的動作停止了,
微微蜷曲起來,仿佛在感受著那隔著遙遠距離傳遞過來的殺戮與死亡的震顫。來了!
高潮即將到來!混亂的聲浪如同沸騰的油鍋。
我能清晰地“聽”到疤哥那粗野的咆哮在槍林彈雨中左沖右突,
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困獸之勇和……一絲被強行植入的、指向性極強的亢奮?!靶酒?/p>
……給老子滾開!……東西在……B區(qū)!……銀色密碼箱!……快!
”他的吼聲在爆炸的間隙里格外刺耳。“疤哥!小心??!”瘦高個的尖叫帶著撕裂般的驚恐,
瞬間被一串更猛烈的槍聲淹沒?!斑腊 币宦暥檀俚?、屬于矮壯個的痛苦悶哼響起,
隨即是重物倒地的聲音?!岸?!媽的!!”疤哥的聲音充滿了暴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混亂在升級。槍聲、爆炸聲、金屬撞擊聲、瀕死的哀嚎……越來越密集,
越來越靠近某個核心區(qū)域。疤哥的喘息聲變得粗重如風(fēng)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味,
腳步也踉蹌起來,顯然受了傷。
“密碼……C-7-9-Alpha……媽的……老子看見了!……箱子!
”疤哥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興奮,穿透槍炮的轟鳴。他報出了一串清晰的字符和數(shù)字。
銀色密碼箱。C-7-9-Alpha。每一個音節(jié),都如同冰冷的鋼印,
清晰地烙印在我死寂的意識深處。這就是“鐵爪”藏匿那批凈水芯片的核心位置!就在這時!
轟隆——?。?!一聲前所未有的、震天動地的恐怖巨響!
如同萬噸炸藥在密閉空間內(nèi)同時引爆!這聲音并非僅僅通過“耳蝸”傳來,
它仿佛撼動了空間本身,連我所在的廢棄診所儲藏間都為之劇烈一震!
頂棚簌簌落下大量灰塵!意識中,那混亂喧囂的戰(zhàn)場聲浪,
被這聲毀滅性的爆炸徹底蓋過、撕裂!“呃——?。?!
”疤哥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極度痛苦和驚駭?shù)膽K嚎!聲音被爆炸的沖擊波拉長、扭曲,
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絕望!緊接著,是令人牙酸的、巨大金屬結(jié)構(gòu)扭曲斷裂的吱嘎聲!
重物轟然倒塌的巨響!烈火熊熊燃燒的噼啪爆裂聲!
以及……無數(shù)被瞬間吞噬的、戛然而止的慘叫!爆炸的中心點!倉庫的承重結(jié)構(gòu)被精準(zhǔn)爆破!
整個B區(qū)……塌了!意識中的聲音畫面瞬間變得極度混亂、模糊,
充滿了刺耳的電流噪音和崩塌的轟鳴。疤哥的慘嚎斷斷續(xù)續(xù),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雞,
充滿了無法言喻的痛苦和生命急速流逝的虛弱。
…耳朵……我的耳朵……燒起來了……好燙……好痛……”他無意識地、斷斷續(xù)續(xù)地呻吟著,
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風(fēng)箱。那枚被強行植入的耳蝸,
此刻正被爆炸的高溫和沖擊波無情地摧殘、焚燒!
全是火……全是紅的……咳咳……血……”他的意識在劇痛和死亡的逼近下開始混亂、破碎。
然而,就在這彌留之際,一種被異能強行引導(dǎo)的、最后的“播報”本能,壓過了混亂。
塌了……全完了……‘鐵爪’……‘鐵爪’的老巢……在……在……”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如同風(fēng)中殘燭,卻異常清晰地報出了一個坐標(biāo),
……中心……有……重兵……還有……‘毒蝎’……那婊子養(yǎng)的……也在……嗬……”坐標(biāo)!
鐵爪真正的指揮核心!以及……一個意料之外的名字——‘毒蝎’!疤哥臨死前的怨念,
成了附贈的珍貴情報!“嗬……嗬……”疤哥的喘息如同破舊的風(fēng)箱,
每一次抽氣都帶著肺葉撕裂的嗬嗬聲,越來越慢,越來越微弱。
那焚燒的劇痛和生命流逝的冰冷感,通過那枚瀕臨融毀的耳蝸,無比清晰地傳遞過來,
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焦糊味幻覺。
“……痛……好痛……不想死……救……”微弱的、如同蚊蚋般的囈語,
充滿了最原始的恐懼和哀求。然而,這哀求只持續(xù)了不到半秒。滋啦——?。。?/p>
一聲尖銳到幾乎刺穿靈魂的、如同玻璃被硬生生碾碎的爆鳴!
伴隨著一股強烈的、灼燒神經(jīng)的劇痛感,猛地在我顱內(nèi)炸開!連接……斷了。
疤哥那最后的、痛苦的意識殘響,連同那枚作為“終端”的耳蝸,
在爆炸的烈焰和崩塌的廢墟中,徹底化為了灰燼。世界重新陷入一片絕對的、深沉的死寂。
儲藏間里,只有應(yīng)急燈昏黃的光暈在安靜地搖曳,映照著墻壁上我微微晃動的巨大影子。
空氣中彌漫著灰塵的味道。我緩緩地、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涌入肺部,
帶著塵埃的顆粒感。然后,我慢慢地、無聲地笑了起來。笑容越來越大,
牽動著蒼白的臉頰肌肉,露出一點點森白的牙齒。沒有聲音,
卻比任何歇斯底里的狂笑更顯得瘋狂和……滿足。西區(qū)舊地鐵樞紐。地下三層。
鐵爪的指揮中心。重兵。還有……毒蝎。每一個詞,
都像一顆冰冷的、閃爍著致命誘惑的寶石。
指尖無意識地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上輕輕敲擊著,無聲無息。那節(jié)奏,
卻仿佛帶著血與火的余韻。疤哥的“廣播”結(jié)束了。但我的“交易”,
才剛剛開始下一個輪回。利息已經(jīng)收到,本金……該連本帶利地收回了。下一個目標(biāo),是誰?
3 深淵之味“毒蝎”的據(jù)點覆滅,如同在死水般的黑市里投入了一塊巨石。
疤哥那伙人連同“鐵爪”的精銳一同葬身火海,消息像長了翅膀的瘟疫,
一夜之間傳遍了西區(qū)每一個骯臟的角落。恐懼和猜疑如同濃霧般彌漫開來。是誰干的?
怎么做到的?無人知曉,但這未知本身,就是最鋒利的武器。我的名字,“鴉”,
連同那個禁忌的稱號——“感官商人”,在陰影里被提及的頻率越來越高,
帶著一種混合著敬畏、貪婪和深深忌憚的復(fù)雜情緒。廢墟里的老鼠們,
開始重新審視那間廢棄診所散發(fā)出的、無聲的危險氣息?;I碼在無形中增加。而這,
正是我需要的。三天后,一個雨勢稍歇的黃昏??諝庖琅f濕冷粘稠,但烏云裂開幾道縫隙,
漏下幾縷慘淡的、毫無暖意的夕陽光。診所那扇飽經(jīng)摧殘的木門,被小心翼翼地敲響了。
不是暴力的砸門,而是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近乎卑微的節(jié)奏。篤,篤篤。
我無聲地拉開一條門縫。門外站著一個男人,裹在寬大的、沾滿油污的深色斗篷里,
帽檐壓得很低,只露出下半張緊繃的臉和線條冷硬的下頜。雨水順著他斗篷的邊緣滴落。
他微微抬頭,帽檐下的陰影里,一雙眼睛銳利如鷹隼,飛快地掃過診所內(nèi)部和我蒼白的臉,
眼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有一種公事公辦的冰冷。他什么也沒說,
只是從斗篷下伸出一只手,將一張質(zhì)地特殊、邊緣燙著暗金色荊棘紋路的黑色卡片,
極其謹慎地放在門口布滿灰塵和泥水的地面上。做完這一切,他如同幽靈般迅速后退一步,
身影無聲地融入旁邊巷道的陰影中,消失不見。門重新關(guān)上。我彎腰,撿起那張卡片。
入手微沉,帶著金屬的冰涼質(zhì)感。卡片正面,只有一個復(fù)雜扭曲的暗金色符號,
像糾纏的毒蛇,又像荊棘纏繞的權(quán)杖。背面,用同樣暗金色的細小字體,
印著時間、地點和一行簡短的指令:【午夜。啞劇場。貴賓包廂。僅此一人?!繂觥?/p>
西區(qū)邊緣,一座早已被廢棄的舊時代歌劇院。巨大的穹頂破敗不堪,
精美的浮雕在酸雨和時間的侵蝕下變得模糊猙獰。
這里曾是末世初期一些大型幸存者團伙盤踞的地方,后來爆發(fā)過幾場慘烈的爭奪戰(zhàn),
留下了太多不祥的傳說。如今,
它成了黑市中最隱秘、也最肆無忌憚的拍賣場——“啞劇場”的名字,
本身就充滿了無聲的嘲諷。午夜時分,我抵達這座如同巨獸骸骨般匍匐在黑暗中的建筑。
沒有走那扇巨大的、早已銹死的主門,
而是繞到側(cè)面一處不起眼的、被厚重防火簾遮擋的卸貨口。
兩個穿著黑色作戰(zhàn)服、戴著全覆蓋式金屬面罩、只露出冰冷眼孔的守衛(wèi)像雕像般佇立著,
手中端著造型奇特的電磁步槍,槍口在黑暗中泛著幽藍的微光。其中一人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