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在他凝固如雕塑的蒼白臉頰上。時間在死寂的空氣里沉重地爬行了仿佛一個世紀。
捧在寶玉另一只手里的白玉大盆,似乎承受不住這恐怖的寂靜,“哐當(dāng)”一聲掉在石板路上,
裂開一道長長的縫隙,殘留的清水汩汩流出,迅速洇濕了他精致的錦緞鞋面。
這聲音像一個開關(guān)。寶玉終于極其緩慢地、一格一格地轉(zhuǎn)過身體,
動作僵硬得如同老舊的提線木偶。他圓潤的臉上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嘴巴微微張著,
眼神呆滯,里面盛滿了極度的震驚、無法理解的受傷和巨大的茫然無措。他看著幾步開外,
花樹下站著的林黛玉。那個素來清冷卻并不刻薄、被他視作神仙妹妹的人。
她此刻依舊身形纖細,眉眼間帶著熟悉的病弱倦意,可說出的話……卻像淬了劇毒的冰錐。
方才那番話,每一個字都化作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他那顆敏感又異常豐盈的心上。猢猻?
毛手毛腳?像極了……揪壞嫩條……惹人嫌……這世上最親近的人之一,
竟用這樣直白嫌惡的字眼形容他?將他比作山野間最卑賤粗鄙、最惹人厭煩的猴兒?
長久以來潛藏在心中那點自以為被眾人偏愛呵護的小小得意,
那點少年不識愁滋味的無憂無慮,那點對美好事物發(fā)自天性的欣賞與觸碰的本能……在此刻,
被這幾句淬毒的譏諷撕得粉碎!“嗚——哇——!
”一聲根本無法壓抑的、幾乎撕裂了嗓子的嚎啕突然爆發(fā)出來!沒有半點過渡,
不是委屈抽噎,不是低聲啜泣,而是徹底的、崩潰的、孩童般的放聲痛哭!
晶瑩滾圓的大顆大顆淚珠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瘋狂地砸落下來,砸在他紅艷的衣襟上,
洇開一圈圈深色的水漬。寶玉像是全身的骨頭都被抽走了,腿一軟,
“噗通”跌坐在冰冷濕黏的石板地上,混合著碎裂玉盆里流出的清水和鞋面上的泥污。
他完全不顧及形象,兩只手胡亂地抹著臉頰,可眼淚卻越抹越多,
哭得整個上半身都在劇烈地抽動,嗓子眼里發(fā)出“嗬嗬”的倒氣聲,
仿佛下一秒就要生生哭暈過去?!拘率秩蝿?wù):令賈寶玉在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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