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淅淅瀝瀝。
扭曲的金屬殘骸與焦黑的土地，被雨水沖刷著。
空氣中。
硝煙、血腥和機(jī)油的刺鼻氣味久久不散。
這片焦土無聲訴說著，不久前一場慘烈的單方面屠殺。
本杰明倚在一輛砸扁的裝甲車上。
他看著遠(yuǎn)處那些跋涉過來的抵抗組織成員。
表情沒什么變化。
老爹和幾個年輕人最先趕到。
他們看到這地獄般的景象，腳步都頓住了。
險些一個踉蹌。
每一張面孔上，震驚與恐懼還未褪盡。
劫后余生的狂喜便迫不及待涌了上來。
幾種極致的情緒擰在一起，讓他們表情古怪扭曲。
一個中年男人，手里還緊攥著一根燒火棍。
他嘴巴微張，想說什么，卻發(fā)不出聲音。
一個年輕的女人，捂住嘴巴，眼淚止不住地流。
“這……這些……都是你一個人……”
老爹的聲音干澀，喉結(jié)劇烈滾動。
他指著滿地鋼鐵墳?zāi)?，幾乎不敢相信?/p>
他見過慘烈的戰(zhàn)場，可眼前這一幕。
已經(jīng)不是‘戰(zhàn)斗’二字能形容的。
這TMD是神干的事，或者是魔鬼干的。
“不然呢。難道是你們用燒火棍捅下來的。”
本杰明語氣嘲諷，不帶絲毫溫度。
一個年輕的抵抗軍成員，就是手臂受傷那個。
他看著本杰明的眼神像在看行走人間的神祇。
或者魔鬼。
他張張嘴，想說什么，卻最終只發(fā)出一聲吞咽口水的聲音。
雙腿甚至不自覺發(fā)軟。
本杰明將煙蒂彈進(jìn)泥水里。
發(fā)出輕微的“呲”響。
接下來的幾天。
本杰明暫時窩在抵抗組織的破敗農(nóng)舍里。
農(nóng)舍空氣總是彌漫著潮濕霉味、干草味。
還有揮之不去的硝煙氣息。
他多數(shù)時候都坐在草堆一角。
像一塊人形的石頭。
偶爾擦拭那把繳獲來的軍用匕首。
匕首不離身。
他漠然注視周遭，像個格格不入的看客。
當(dāng)他的視線掠過那些在廢墟旁嬉鬧的孩子。
他們渾然不知世間愁苦。
那雙死寂的眸子里，會閃過一絲極淡漣漪。
隨即稍縱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農(nóng)舍里的抵抗軍成員們。
如今見了他都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大氣不敢喘一口。
說話做事都下意識放輕手腳。
生怕不小心惹惱了這尊煞神。
走路盡量繞著他走。
說話也壓低了聲音。
生怕驚擾了這頭隨時可能暴起的猛虎。
孩子們似乎沒有那么多顧忌。
偶爾會偷偷看他。
帶著孩童特有的，不摻雜質(zhì)的好奇。
本杰明對此不置可否。
既不驅(qū)趕，也不親近。
某天午后。
雨暫時停了。
一絲稀薄陽光穿透云層，照進(jìn)農(nóng)舍破窗。
一個最小的女孩，就是本杰明曾給她削過蘋果的那個。
她怯生生地走到他面前。
遞給他半塊黑面包。
面包又干又硬，散發(fā)著粗劣面粉的酸味。
本杰明看了看那張沾著灰塵的小臉。
又看了看那只臟兮兮的小手。
他伸出覆蓋著戰(zhàn)術(shù)手套的大手。
接過了面包。
真TMD難吃。
他心里暗罵一句。
卻還是面無表情地掰了一小塊放進(jìn)嘴里。
慢慢咀嚼。
女孩見他吃了，臉上露出一絲羞怯明亮的笑容。
轉(zhuǎn)身跑開了。
本杰明咀嚼著面包，視線落在女孩跑開的方向。
眼神深邃。
老爹瞅著這一幕。
心里五味雜陳。
這男人明明是頭能把天捅個窟窿的兇獸。
偏偏這種時候，骨子里又能透出那么點……
讓人看不懂的味兒。
他搓了搓粗糙的手掌。
目光復(fù)雜地看向本杰明。
就像揣著個隨時會炸的雷。
既讓人有點盼頭，又讓人心里突突直跳。
但平靜的日子總是短暫的。
尤其是在這片被戰(zhàn)火蹂躪的土地上。
本杰明毀掉九頭蛇能量武器運輸隊的消息。
像插上了翅膀，以驚人速度在各方勢力間流傳。
畢竟，那樣慘烈的現(xiàn)場。
那樣匪夷所思的破壞力，根本無法掩蓋。
有人說是天降神兵。
有人說是魔鬼降世。
各種猜測與流言，讓本杰明這個名字。
或者說“那個能徒手撕裂裝甲的怪物”。
成了匈牙利淪陷區(qū)一個最新，也是最令人不安的傳說。
這天傍晚。
農(nóng)舍外負(fù)責(zé)警戒的抵抗軍成員。
神色慌張地跑了進(jìn)來。
聲音帶著顫音。
“老爹！外面……外面來了一撥人，看制服……像是盟軍的人！”
這話一出，農(nóng)舍里原本還有點人氣。
‘唰’地一下就凍住了，冷得掉渣。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投向角落里。
那個依舊閉目養(yǎng)神的本杰明。
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仿佛外界騷動與他無關(guān)。
“慌什么。”
本杰明聲音低沉平穩(wěn)。
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鎮(zhèn)定。
“該來的，總會來?！?/p>
老爹臉色凝重。
他走到本杰明面前，聲音壓得很低。
“布拉德利先生，您看……”
本杰明終于睜開眼睛。
那雙眸子掃過眾人緊張的臉。
“讓他們進(jìn)來。
我倒要看看，這些蒼蠅想干什么。”
先進(jìn)來的是三個穿著美軍制服的男人。
領(lǐng)頭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金發(fā)碧眼的尉官。
他目光銳利如鷹隼，帶著審視。
一進(jìn)門就鎖定了角落里的本杰明。
情報里那個‘怪物’。
此刻看起來更像一頭蟄伏的野獸。
即使靜止不動，也散發(fā)著讓人心悸的危險氣息。
這尉官暗自心驚。
資料上的描述恐怕低估了此人的危險程度。
“本杰明·布拉德利？”
尉官聲音帶著軍人特有的干練。
本杰明沒回答。
只是用那雙冰冷眼睛看著他。
像在打量一件物品。
眼神中帶著一絲不耐煩。
尉官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無禮。
或者說早已預(yù)料到。
他繼續(xù)說道。
“我們是盟軍代表。
布拉德利先生，我們打聽到了您的英雄事跡。
坦白說，您這種翻天覆地的本事。
正是我們目前打破僵局最缺的！”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誘惑。
“加入我們，和我們一起。
為了自由和正義而戰(zhàn)。
只要您點頭，武器、裝備、后勤。
甚至一個全新的身份，我們盟軍都能給您安排妥妥當(dāng)當(dāng)。
以及一個真正能發(fā)揮你才能的舞臺?！?/p>
“自由？正義？”
本杰明嗤笑一聲。
聲音充滿譏諷。
“你們的飛機(jī)在轟炸平民區(qū)的時候，談的也是這些？”
尉官眉頭微皺。
很快恢復(fù)了職業(yè)性的微笑。
“戰(zhàn)爭總有犧牲。
但我們的目標(biāo)是崇高的。
九頭蛇才是全人類的敵人。”
“崇高？”
本杰明緩步走向那個尉官。
無形的壓迫感讓對方身后的兩個士兵。
下意識握緊腰間槍套。
手心甚至滲出了汗。
尉官嘴角抽動一下。
職業(yè)性的微笑有些僵硬。
但依舊保持著克制。
“布拉德利先生，我希望你再考慮一下。
這是個明智的選擇。
對抗九頭蛇，你需要盟友?！?/p>
“盟友？”
本杰明逼近到尉官面前。
幾乎與他臉貼臉。
眼中燃燒著危險的火花。
那股濃烈煞氣讓尉官呼吸都為之一滯。
“老子一人，即是戰(zhàn)爭。
現(xiàn)在，帶著你的人，從老子眼前消失。
否則，”
本杰明的語氣陡然森寒。
“我不介意讓你們也嘗嘗‘犧牲’的滋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