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宋詞里的故事1 柳永宋詞欣賞鶴沖天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
如何向?未遂風云變,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唧相。煙花巷陌,
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紅倚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
換了淺斟低唱。迷仙引 柳永才過笄年,初綰云鬟,便學歌舞。席上尊前,王孫隨分相許。
算等閑、酬一笑,便千金慵覷。常只恐、容易薨華偷換,光陰虛度。已受君恩顧,
好與花為主。萬里丹霄,何妨攜手同歸去。永棄卻、煙花伴侶。免教人見妾,朝云暮雨。
鳳棲梧 柳永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
為伊消得人憔悴.夜半樂 柳永凍云黯淡天氣,扁舟一葉,乘興離江渚。度萬壑千巖,
越溪深處 。怒濤漸息,樵風乍起,更聞商旅相呼,片帆高舉。泛畫舫、翩翩過南浦。
望中酒旆閃閃,一簇煙村,數(shù)行霜樹。殘日下、漁人鳴榔歸去。敗荷零落,衰楊掩映。
岸邊兩兩三三、浣紗游女。避行客、含羞笑相語。到此因念,繡閣輕拋,浪萍難駐。
嘆后約丁寧竟何據(jù)?慘離懷、空恨歲晚歸期阻。凝淚眼、杳杳神京路。斷鴻聲遠長天暮。
定風波 柳永自春來,慘綠愁紅,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鶯穿柳帶,猶壓香衾臥。
暖酥消,膩云亸,終日厭厭倦梳裹。無那,恨薄情一去,音書無個。早知恁么,
悔當初、不把雕鞍鎖。向雞窗,只與蠻箋相管,拘束教吟課。鎮(zhèn)相隨,莫拋躲,
針線閑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陰虛過。雨霖鈴 柳永寒蟬凄切,對長亭晚,
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fā) 。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jié)。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jīng)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
更與何人說?八聲甘州 柳永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漸霜風凄緊,關河冷落 ,
殘照當樓。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 。惟有長江水,無語東流。不忍登高臨遠,
望故鄉(xiāng)渺邈 ,歸思難收。嘆年來蹤跡 ,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妝樓颙望,誤幾回,
天際識歸舟。爭知我,倚闌干處,正恁凝愁!玉蝴蝶 柳永望處雨收云斷,憑闌悄悄,
目送秋光。晚景蕭疏,堪動宋玉悲涼,水風輕,蘋花漸老,月露冷、梧葉飄黃。
遺情傷!故人何在?煙水茫茫。難忘。文期酒會,幾辜風月,屢變星霜。海闊山遙,
未知何處是瀟湘!念雙燕、難憑遠信;指暮天、空識歸航。黯相望,斷鴻聲里,立盡斜陽。
安公子 柳永遠岸收殘雨,雨殘稍覺江天暮。拾翠汀洲人寂靜,立雙雙鷗鷺。望幾點,
漁燈隱映蒹葭浦。停畫橈 ,兩兩舟人語。道去程今夜,遙指前村煙樹。游宦成羈旅,
短檣吟倚閑凝佇。萬水千山迷遠近,想鄉(xiāng)關何處?自別后,風亭月榭孤歡聚。剛斷腸,
惹得離情苦。聽杜宇聲聲 ,勸人不如歸去。傾杯 柳永鶩落霜洲 ,雁橫煙渚,
分明畫出秋色。暮雨乍歇,小楫夜泊,宿葦村山驛。何人月下臨風處,起一聲羌笛。
千愁萬緒,聞岸草、切切蛩吟似織。為憶,芳容別后,水遙山遠,何計憑鱗翼 。
想繡閣深沉,爭知憔悴損,天涯行客。楚峽云歸,高陽人散,寂寞狂蹤跡。望京國。
空目斷、遠峰凝碧。2 楔子:數(shù)據(jù)流里的甲骨殘音殷墟文化城的夜,
被霓虹切割成涇渭分明的兩半。東側(cè)仿建的商代宮殿群,飛檐斗拱在射燈下勾出沉默的剪影,
垂掛的串燈在晚風里搖曳,匯成一條流淌的星河。而西側(cè),
“殷契堂”抖音直播工作室卻是另一番景象——熾白得近乎暴烈的燈光下,
背景墻被巨大的甲骨拓片覆蓋,龜甲獸骨上縱橫交錯的灼裂紋路,如同遠古大地龜裂的傷口。
柳三扁指尖在寬大的觸控屏上劃過,將一個剛寫就的甲骨文“歸”字拖拽到屏幕中央。
那古老的字形,像極了一個女子側(cè)身持帚,姿態(tài)低婉?!凹胰藗兛催@個‘歸’字,
”他調(diào)整了下別在領口的無線麥,嗓音帶著熬夜后的粗糲沙啞,如同砂紙磨過剛出土的甲骨,
“商人的刀筆之下,女子持帚,象征回歸家室。三千年前刻下它的人,
或許就在等某個永遠回不來的人。”他的目光掃過飛速滾動的彈幕,
那些“扁哥今天走心”“文化人設不倒”的調(diào)侃字句在眼前模糊成一片光點。
一種莫名的空茫感攫住了他,仿佛這方寸屏幕隔絕了某種更真實的呼喚。
助理小周端著杯冰美式擠過來,杯壁冷凝的水珠滴落在鍵盤上,洇開一小片深色?!氨飧纾?/p>
剛有個ID叫‘紅霞’的,連刷了十個嘉年華!私信說想聽《商頌》?!绷饷忌椅⑻?。
他的直播間向來以解讀甲骨、鉤沉殷商秘史立足,粉絲多是沖著冷僻知識來的,
如此豪闊的打賞實屬罕見。點開私信列表,一個純黑的頭像像塊未經(jīng)雕琢的龜腹甲,
靜靜懸在那里。最新一條消息附帶著一段音頻文件。指尖輕點播放鍵的瞬間,
刺耳的電流雜音猛地扎進耳膜,他下意識皺眉。噪音稍歇,
一段極其細弱、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吟唱流淌出來,并非《商頌》的雄渾莊嚴,
倒像一支輾轉(zhuǎn)千年的古老歌謠,尾音拖得悠長,帶著青銅編鐘余韻般的金屬顫音,絲絲縷縷,
纏繞心魄?!斑@調(diào)子……”他凝神捕捉著那奇異的旋律,試圖分辨。
窗外毫無征兆地滾過一聲悶雷,近得仿佛就在屋頂炸開。直播室內(nèi)所有的燈光應聲熄滅!
只有應急通道幽綠的指示燈在角落亮起,像鬼火般跳躍。幾乎是同時,
觸控屏爆發(fā)出刺眼的、非自然的藍光!覆蓋其上的甲骨拓片影像瞬間“活”了過來!
那些刀刻斧鑿的紋路如同擁有了生命,在幽暗的屏幕上游走、扭動,
匯聚成一條條發(fā)光的、奔騰的河流。一股無形的巨力扼住了柳三扁的咽喉,
土聲、尖銳凄厲的骨哨聲、女子含混不清的哭訴與詛咒……交織著彈幕區(qū)瘋狂刷屏的“卡了?
”“黑屏了?”“扁哥還好嗎?”,形成一種時空錯亂的詭異交響。
記憶如同被無形的撬棍強行撬開的槨室,塵封的碎片轟然涌出。灼燒的龜甲上,
朱砂滲入裂紋,蜿蜒如血;青銅爵中渾濁的酒液,
泛起猩紅的泡沫;一個梳著總角、稚氣未脫的女孩,
纖細的指尖正專注地在堅硬的甲骨上刻畫著什么,腕間那枚素面玉玦隨著動作輕輕碰撞,
發(fā)出泠泠清響,一下,又一下,敲打著亙古的寂靜……“扁哥!”小周驚恐的呼喊如同利刃,
猛地刺破這混沌的幻境。柳三扁重重跌坐在地,額頭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屬直播架上。
劇痛讓他瞬間清醒。觸控屏恢復了正常,幽藍的光芒褪去,甲骨拓片安靜地鋪陳其上。
只是那個“紅霞”的黑色頭像,依舊固執(zhí)地懸在私信列表頂端,
正以一種極其規(guī)律、如同心跳般的頻率,一閃,一滅,
再一閃……像極了墓穴深處那千年不熄的長明燈,幽幽地,凝視著他。
3 第一回:殷都夯土上的殘夢濃烈得化不開的、帶著新鮮泥土與腐殖質(zhì)混合的腥氣,
粗暴地嗆醒了柳三扁。他整個人狼狽地趴伏在一段坍塌的夯土殘垣上,嘴里滿是粗糲的沙土,
指甲縫里深深嵌著銅綠的銹跡——那是青銅器特有的顏色,帶著歲月沉淀的冰冷。
他掙扎著抬起頭,眩暈感如同潮水般涌來,眼前的景象卻在模糊中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真實。
視線所及,一面巨大的玄鳥旌旗在干燥灼熱的風中獵獵翻卷,
旗面中央那神秘的玄鳥圖騰被西沉的殘陽染成一片刺目的血紅,仿佛要滴出血來。旗桿下,
身著粗糙獸皮甲胄、手持森然青銅長戈的衛(wèi)兵,像一尊尊泥塑的雕像,面無表情,
只有他們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汗珠折射著殘陽的光,證明他們是活物。戈刃偶爾反射的寒光,
晃得他眼睛生疼,那是死亡的顏色。不對!這感覺太不對了!
他猛地摸向自己腰間——那里本該別著最新款的手機,此刻卻沉甸甸地墜著一枚骨質(zhì)佩飾,
上面用極古老的刀法刻著一個扭曲的“婦”字,邊緣打磨得并不光滑,硌得他皮膚生疼。
身上是粗糲的麻布短褐,膝蓋處已經(jīng)磨出破洞,露出的皮膚沾滿黃褐色的泥土,
帶著干涸后的緊繃感。遠處,一種奇異而莊嚴的吟唱穿透燥熱的空氣傳來:“卣盛秬鬯,
以享以祀——”那腔調(diào)怪異而高亢,帶著原始巫術的狂熱,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
卻又詭異地與他直播間里循環(huán)播放的復原商代祭祀古樂片段重疊起來,熟悉得令人心悸,
仿佛他本就該屬于這里,又或者,這里本就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
“阿霞……”這個名字毫無預兆地從他喉嚨深處滾出,
舌尖竟嘗到一股濃重的、生澀的青銅銹味,仿佛剛舔過出土的鼎器。他不知道阿霞是誰,
眼前卻像被強光擊中般炸開一幅畫面:一個身著素色深衣的女子,
跪坐在堆積如山的甲骨堆前。她的發(fā)髻綰得一絲不茍,斜插一枚溫潤的玉笄,
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柔和的光暈。右手緊握一柄沉重的青銅刻刀,
左手死死按住一塊碩大的龜腹甲。刀尖落下,甲殼發(fā)出細微的碎裂聲,
細密的兆紋正在刀下蔓延,如同命運的蛛網(wǎng)。她忽然抬起頭,
鬢邊一枚小巧的金箔花鈿在幽暗的光線下陡然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而她眼角那顆小小的、深褐色的淚痣,如同一點凝固的鮮血,刺入他的眼簾,
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而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停之后是瘋狂的擂動,
帶來窒息般的痛苦。不是恐懼,是一種更深沉、更絕望的宿命感,沉甸甸地壓了下來,
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他踉蹌著從地上爬起,短褐的下擺掃過腳邊破碎的陶片,
上面的繩紋與他工作室玻璃柜里珍藏的那片商代陶罐殘片,分毫不差。本能驅(qū)使著他,
不顧一切地朝那宮殿區(qū)的方向沖去——冥冥中的直覺告訴他,那個方向,
就是殷墟血腥的祭祀場,是他必須抵達的地方,無論等待他的是什么。“站?。〖漓虢?,
何人擅闖?!”衛(wèi)兵的厲喝如同炸雷,在空曠的場地上回蕩。
冰冷的青銅戈尖帶著死亡的寒意,精準地抵住了他的喉結,那金屬的冰涼透過粗糙的麻布,
直滲骨髓。柳三扁被迫停下腳步,
這才看清衛(wèi)兵青銅胄下耳后刺著一個猙獰的“王”字——商王最精銳的近衛(wèi),
是死亡的代名詞?!拔摇艺乙粋€叫阿霞的女史!”他喘著粗氣,肺部火燒火燎,
指尖無意識地摳著腰間的骨佩,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管占卜,刻……刻甲骨的!
”他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與顫抖,仿佛晚一刻,就會永遠失去什么。
衛(wèi)兵布滿風塵的臉上先是掠過一絲驚愕,
似乎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像奴隸的人會說出“女史”的名字,
隨即化作毫不掩飾的鄙夷和一絲殘忍的快意,嘴角咧開一個嘲諷的弧度?!芭罚?/p>
”他嗤笑一聲,戈尖威脅性地往前送了送,冰冷的觸感讓柳三扁的皮膚瞬間起了一層栗粒,
“你說的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婦霞吧?三天前,王在洹水畔祭河伯,占卜失利,
惹得河伯震怒!她刻錯了兆紋,害王在諸侯面前顏面盡失!王盛怒之下,已將她和她的玉玦,
一并扔進了殉葬坑!”他故意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傳播秘聞的惡意,“嘖嘖,聽說那玉玦,
是王早年賜下的,摔在地上,碎得那叫一個慘……”“殉葬坑”三個字,
如同三支燒紅的青銅錐子,狠狠楔入柳三扁的太陽穴!劇痛伴隨著滅頂?shù)慕^望席卷而來,
眼前陣陣發(fā)黑。他猛地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一把推開衛(wèi)兵,不顧戈刃在手臂上劃出的血口,
朝著記憶深處那個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方位發(fā)足狂奔!粗硬的麻布褲子摩擦著大腿內(nèi)側(cè),
很快磨破了皮肉,火辣辣地疼,但他感覺不到,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找到她!救她!
腳下的路卻仿佛刻在靈魂里——穿過夯土城墻巨大的豁口,
繞過散發(fā)著濃烈血腥和谷物發(fā)酵氣味的祭品窖穴,
一片新近翻動過的、顏色格外深沉的濕土赫然在目!邊緣散落著尚未燃盡的柏樹枝,
空氣中彌漫著焦糊與泥土的混合氣味,令人作嘔。
幾個赤膊的奴隸正機械地揮動著沉重的木夯,一下,又一下,奮力砸向坑中的填土,
那沉悶的“咚!咚!”聲,像是敲在他的心臟上,每一下都帶來窒息般的壓迫感。
在那令人心悸的聲響中,柳三扁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
如同瀕死小獸的哀鳴,卻奇異地與楔子里那段詭異歌謠的尾音重疊在一起!“住手——!
”凄厲的嘶吼撕裂了黃昏的寂靜,帶著血淚的溫度。柳三扁像瘋獸般撲過去,
死死抱住一個奴隸即將落下的夯錘木柄!那粗糙的木柄上,
赫然沾著暗紅的、尚未干涸的血跡!奴隸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愕然看著這個穿著粗麻奴隸裝束、腰間卻掛著象征王族身份骨佩的怪人,仿佛看到了鬼魅。
坑底,一個瘦小的身影蜷縮著。破爛的麻布囚衣被深褐色的血污浸透,緊緊貼在身上,
勾勒出嶙峋的骨骼。她的左臂以一個極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顯然是斷了。
似乎被上方的動靜驚擾,她極其艱難地、一點點地抬起了頭。
污泥和凝結的血塊糊滿了她的臉,唯有一雙眼睛,在污濁中透出一點微弱的光亮,
以及眼角那顆如同烙印般清晰的小痣,在昏暗的光線下,依舊刺痛著柳三扁的眼。
當她的目光對上柳三扁那張因恐懼和急切而扭曲的臉時,黯淡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似乎認出了什么,又或者,只是純粹的驚訝。隨即,她劇烈地嗆咳起來,
大股帶著泡沫的鮮血從嘴角涌出,滴滴答答,
落在胸前死死護著的一片沾滿泥土的龜甲碎片上,綻開一朵朵絕望的血花。
“是……你……”她的聲音氣若游絲,破碎不堪,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千年的篤定,
仿佛早已預見這一刻的重逢,
“我刻的……最后一卦……是‘歸’……”每一個字都耗費著她殘存的生命力,
帶著血沫從唇間溢出。柳三扁沒有絲毫猶豫,縱身跳進那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土坑。
松軟的積土瞬間沒過了他的膝蓋,冰冷而粘稠,如同沼澤。他跌跌撞撞地撲過去,
試圖抱起那具輕得如同枯葉的身體。觸手之處,一片冰涼僵硬,
只有胸口還有一絲微弱的起伏。他這才發(fā)現(xiàn),她枯瘦的手指,正以一種痙攣般的力道,
死死攥著懷里那片甲骨,灼燒過的裂紋里,還殘留著焦黑的痕跡,像是她不屈的靈魂在燃燒。
“我?guī)愠鋈?!”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巨大的恐懼和莫名的悲傷讓他幾乎握不緊拳頭,
“我知道怎么救你!我有藥……現(xiàn)代的藥……”他語無倫次地說著,
試圖用自己所知的一切來挽救這瀕死的生命。女子沾滿血污和泥濘的臉上,
竟緩緩扯開一個極淡、極虛弱的笑容,那笑容映著嘴角不斷涌出的血沫,
顯得無比凄厲而凄美?!八??”她喘息著,聲音如同破損的風箱,
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痛苦的呻吟,
“在這大邑商……只有王的巫醫(yī)……能配藥……你看那洹水……”她艱難地側(cè)過頭,
望向遠處夕陽下泛著粼粼金光的寬闊河面,眼神渙散而遙遠,仿佛看到了時間的盡頭,
“我的命……就像這河里的浮萍……”柳三扁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那亙古流淌的洹水沉默著,
帶著無數(shù)秘密奔向遠方。就在這瞬間,
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她裸露在外、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纖細腕骨上,
赫然有一圈深紫色的、腫脹的勒痕!
那痕跡的形狀、寬度……與他工作室保險柜里那枚視若珍寶的商代玉玦的內(nèi)徑,嚴絲合縫,
完美吻合!一段幾乎被遺忘的記憶碎片猛地撞進腦?!驮谏现埽?/p>
殷墟文化城內(nèi)的頂級拍賣行預展上,他隔著厚厚的防彈玻璃,
見過一枚幾乎一模一樣的素面玉玦!標簽上冰冷的文字寫著:“商代晚期,
婦好墓殉葬坑出土,疑為殉葬者所有?!北涞暮猓瑥哪_底瞬間竄遍全身,深入骨髓,
凍結了他的血液。原來,那枚玉玦,從一開始就帶著死亡的印記,在時光里等待著他的發(fā)現(xiàn)。
4 第二回:青銅爵里的千年倒影夜幕如同巨大的、沾滿墨汁的帷幕,
沉沉地覆蓋了喧囂又死寂的殷都。星子稀疏,殘月被厚重的云層遮擋,
只偶爾漏下幾縷慘淡的光,照亮坑洼不平的土路。柳三扁背著氣息奄奄的婦霞,
如同背負著一段沉重的、隨時會斷裂的宿命,在迷宮般的廢墟與低矮土坯房間跌跌撞撞,
最終將她藏匿在一處廢棄的骨器作坊角落。
空氣里彌漫著骨髓和腐肉被鋸開、被風干后特有的、令人作嘔的腥膻氣味,
混雜著塵土的干燥氣息,形成一種獨特的、屬于死亡邊緣的味道。
墻角堆積著等待加工的獸骨和龜甲,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慘白,如同無數(shù)沉默的亡靈。
他扯下自己短褐還算干凈的里襯,蘸著從洹水邊取來的渾濁泥水,
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婦霞臉上凝結的血污和污泥。冰涼的泥水刺激下,她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眼皮艱難地顫動了幾下,像是瀕死的蝴蝶在扇動翅膀。當污垢漸漸褪去,
露出那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時,柳三扁的心臟像是被重錘狠狠擊中 -那眉眼間的輪廓,
那倔強又脆弱的線條,竟與那個在直播間豪擲千金、ID名為“紅霞”的黑色頭像照片,
有七分驚人的神似!尤其是眼角那顆小小的淚痣,在微弱的光線下,如同暗夜里的一點星火,
熟悉得讓他心口發(fā)緊?!澳?...…叫什么?”婦霞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
那雙眸子在黑暗中亮得驚人,帶著垂死者的回光返照,仿佛能穿透人心。
她猛地伸出沒有受傷的右手,死死抓住了柳三扁的手腕,那冰冷的觸感和巨大的力量,
完全不像一個瀕死之人,帶著一種確認身份的執(zhí)拗?!傲狻!边@個名字幾乎是脫口而出,
隨即,一段不屬于此地的記憶碎片涌入腦海,
直播間的燈光、滾動的彈幕、冰冷的觸控屏..….他下意識地改口,
“他們…..有時也叫我……柳七?!狈路稹傲摺边@個稱呼,承載著另一段時空的重量,
是他與某種未知過往的連接。婦霞眼角的淚痣劇烈地顫動了一下,
干裂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三…扁?”她似乎在咀嚼這個名字,帶著一種遙遠的熟悉感。
隨即,她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都牽動著斷裂的手臂,帶來撕心裂肺的痛苦,
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喘息稍定,她用那只尚能活動的手,
顫抖著從貼身最里層的破衣襟中,摸索出小半片早已干枯蜷曲、顏色暗沉的草葉,
邊緣已經(jīng)發(fā)黑?!斑@是……‘還魂草’……”她的聲音嘶啞破碎,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巫醫(yī)……說能吊命......但……要配酒服......”她的目光投向作坊角落,
那里散落著幾個粗糙的陶罐,顯然曾經(jīng)盛放過祭祀用的劣酒,瓶口還殘留著干涸的酒漬。
中靈光一閃!他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粗麻褲子的側(cè)袋一-那里竟然真的鼓鼓囊囊!掏出來一看,
竟是他穿越前隨手塞進去的、用來拍攝短視頻道具的一次性打火機,
還有半瓶廉價的江小白!下午直播時,他正用這瓶酒演示商代酒器的形制與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