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街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黑幫火拼的零星槍響。他們需要盡快找到一個臨時的、相對安全的落腳點。
憑借著頂尖的偵察本能和戰(zhàn)術(shù)素養(yǎng),景光很快鎖定了一處目標(biāo)——一座半坍塌的廢棄倉庫。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瓦礫堆的邊緣,遠離主要的小道,四周被傾倒的集裝箱和生銹的廢棄機械環(huán)繞,形成天然的屏障。
倉庫的墻壁布滿裂縫,一側(cè)的屋頂已經(jīng)塌陷,但主體結(jié)構(gòu)還算穩(wěn)固,最重要的是,它有幾個隱蔽的入口和便于觀察四周的高窗。
景光謹(jǐn)慎地繞到倉庫后方,避開可能的視線死角,選擇了一扇被破爛帆布半掩著的側(cè)門。
門軸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諸伏景光指揮著蘇白寧迅速閃身進入,讓她反手將門虛掩上。
倉庫內(nèi)部比外面更加昏暗。
僅有幾縷微弱的柔和月光從高處的破洞和裂縫中透射下來,在布滿灰塵和蛛網(wǎng)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斑。
空氣中漂浮著濃重的塵埃味和霉味。
空間很大,堆滿了無法辨認的、覆蓋著厚厚灰塵的雜物,如同一個個蟄伏的怪獸。
景光迅速掃視環(huán)境,確認沒有活物潛伏。
他找到一處相對干燥、背靠堅固墻壁、頭頂有部分遮擋物的角落讓蘇白寧過來坐下。
蘇白寧倚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閉目養(yǎng)神,爭取在談話前恢復(fù)些自己的精神力,讓她能夠有精力去應(yīng)對這次談話。
她仍是低燒,但是她不是很擔(dān)心自己的病情。只要讓她好好睡一覺,她的病一般第二天就會自然痊愈了。
他們都知道對方對自己隱藏了一些事情,之前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但是諸伏景光現(xiàn)在清晰的認識到這個世界有多么危險,所以他們需要互通自己掌握的消息。
景光覺得蘇白寧就像一面反光的鏡子,你怎么對待她,她就會怎么對待你。
老人和出版社對待她是善意,所以她也回饋自己的善意;而他對她下意識防備,所以她也在防備他。
這很公平。
蘇白寧在休息,但諸伏景光沒有休息。
他像一頭守護領(lǐng)地的孤狼,立刻開始了對臨時據(jù)點的安全部署。
他無聲地在倉庫內(nèi)移動,檢查每一個可能的入口和縫隙。
他找到一處視野最好的高窗下方,這里他既能觀察到倉庫外一大片區(qū)域,又能兼顧到蘇白寧,不妨礙他們的談話。
等蘇白寧休息得差不多了睜開眼,便教會她利用散落的木板和雜物巧妙地設(shè)置了幾道簡易的報警裝置——只要有人觸碰,就會發(fā)出聲響。
做完這一切,諸伏景光才勉強放下心來。
“你認識我?!?/p>
這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坐在陰影里的男人那雙在昏暗中依然顯得清亮銳利的藍眸,穿透塵埃彌漫的空氣,精準(zhǔn)地落在蘇白寧的臉上。
那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有審視,有警惕,有深沉的困惑,還有一絲……連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覺的、對眼前這個陌生少女的茫然。
“是的?!?/p>
蘇白寧很平靜,沒有任何意外。她沒有指望她的偽裝能夠一直瞞過一個成熟優(yōu)秀的臥底。
“這里,絕對不是我原來的世界,也不是你的世界?!?/p>
他的聲音比剛才更沉了幾分,帶著一種長期處于危險環(huán)境養(yǎng)成的、近乎本能的壓迫感。
他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蘇白寧蒼白的臉、凌亂的頭發(fā),以及她眼中那份過于復(fù)雜的、遠超陌生人范疇的情緒。
蘇白寧繼續(xù)答:“是的?!?/p>
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卻奇跡般穿越到同一個世界,并在這個世界中被迫綁定在一起。
他繼續(xù)追問:“你為什么會認識我?”
蘇白寧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
她該怎么解釋她認識他?
難道她要說在她的世界里,他的故事……或者說,關(guān)于他的一切,是以一種‘作品’的形式存在的?他在一部叫做《名柯》的漫畫里面出場又死去?
而她很喜歡他,為此在穿越前她剛寫完他的一篇同人文?
荒謬!太荒謬了!
但是她不能不解釋,這是信任的基礎(chǔ),也是他們以后在這個異世界上能夠交付后背的合作基石。
“這個問題很復(fù)雜?!彼嘈α艘幌拢仓^皮勉強解釋,“簡單來說,你在我的世界里是一個紙片人,我通過那個作品和漫畫認識你的。你是那個漫畫里的其中一個角色。”
倉庫里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景光的身體猛地繃緊,如同蓄勢待發(fā)的獵豹。
那雙藍眸中的困惑瞬間被冰冷的銳利取代,周身散發(fā)出一種無形的、極具壓迫感的氣場。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節(jié)微微泛白。
“你說什么?”
聲音低沉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
“是真的!”蘇白寧急忙解釋,她后背滲出一層冷汗,景光此刻散發(fā)出的危險氣息讓她本能地感到恐懼。
她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眼前這個頂尖的警校精英、前臥底搜查官,絕對有能力在瞬間制伏她。
“你在里面為了保護同伴和秘密,在身份暴露后,選擇了……自盡?!?/p>
她把他死前的那一幕用簡潔的話語說了出來,用以佐證自己的說辭。
巨大的認知沖擊讓景光感到一陣眩暈,他下意識地閉了閉眼,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
再次睜開時,眼底的銳利并未消退,但那份冰冷的殺意收斂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
“作品?漫畫?”他重復(fù)著這兩個陌生的詞匯,眉頭緊鎖,
“你是說,我所經(jīng)歷的一切,我所認識的人,我的……死亡,都只是別人筆下的故事?”
這個結(jié)論比死亡本身更讓他感到一種荒謬的虛無感。
“我知道這很難接受!”蘇白寧急切地說道,她能感受到景光內(nèi)心的劇烈震蕩,
“但這就是我所知道的事實!我相信你們是存在的!你們所經(jīng)歷的一切,所認識的人,都不會只是別人筆下的故事!那是你們的人生!而作者偶然窺探到了你們的世界,并將其記錄下來,然后我們透過所看到的作品去看到你們世界最精彩的故事?!?/p>
蘇白寧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痛了肺葉,卻也讓她混亂的思緒強行冷靜了一絲。
她苦笑著繼續(xù)說:“也許我們穿越到這里也是別人筆下的一個故事,但是我們不能否認我們是真實的。”
“我們有自己的思想?!?/p>
她避開景光那極具穿透力的目光,再次環(huán)顧四周。
這是一個破敗陰冷的倉庫,遠處隱約傳來模糊的、像是爆炸又像是重物倒塌的悶響,還有隱隱約約的、完全聽不懂的日語叫嚷聲,充滿了暴戾和混亂。
這環(huán)境,絕不是她熟悉的那個安全、有序的現(xiàn)代社會,但是她也真切的來到了這里。
“而你……”蘇白寧的目光又落在諸伏景光身上,她頓了頓,回憶起教堂里遇到毒販后的景象
——景光擋在她身前,動作快如鬼魅地抽出她口袋里的刀,并爆發(fā)出遠超人類極限的速度和力量,擋下對方異能發(fā)出來的鋼針。
除此以外,她記得他第一次擋在她身前時,是被鋼針穿透了的,但是她沒看到他的傷口,只能看到一些晶瑩的碎屑。
那更像是某種非人的存在。
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種速度,那種力量……
還有……他那時候的實體化是怎么回事?現(xiàn)在他這個形態(tài)的出現(xiàn)為什么不需要她的精神力支撐了?
這么想,蘇白寧也這么直白的問了。
諸伏景光回答了他知道的問題,但蘇白寧的話也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潛意識里一直忽略的異樣感。
是的,他實體化的身體狀態(tài)……好得過分了。
他死了。他清晰地記得那一切。
子彈撕裂心臟的劇痛,生命流逝的冰冷,意識的沉淪……然后,就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和虛無。
可經(jīng)歷了那樣致命的槍傷,靈魂在虛無中飄蕩,但從他意識清醒的那一刻起,卻感覺不到任何重傷初愈的虛弱。
也許是致命傷牽連不到靈魂?
但是為什么實體化后沒有致命傷,卻有之前他訓(xùn)練鍛煉出來的痕跡?
他今天要以靈魂體強行觸碰到現(xiàn)實時,并沒有消耗他本身的靈魂力量,而是實體化了。
就像昨天實體化一樣,被某種無形力量支撐著顯形于世了。
他只有一種……充盈的活力。
這絕不是正常人類該有的狀態(tài)。
兩人一起陷入沉思。
諸伏景光猛地看向蘇白寧,目光如炬:“在我死亡失去意識之前,我感覺到一股強大的……牽引力。來自你。”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是你做了什么?”
蘇白寧被他看得心頭一緊,下意識地后仰,后背抵上冰冷的墻壁,她想起了穿越醒來時那撕裂般的頭痛。
“我……我不知道!”她有些委屈地搖頭,“我當(dāng)時只是在……寫東西,寫關(guān)于你的故事。然后就……穿越了,再醒來就在這個世界了,還倒霉的遇上山口組的成員殺人?!?/p>
“我救不了他,好不容易安頓下來,結(jié)果……”她指了指景光,“又看到你以一種類似……嗯,就像現(xiàn)在這種靈魂的狀態(tài)出現(xiàn),出現(xiàn)了又消失,讓我以為這個世界上還有鬼。”
諸伏景光有些尷尬,無意識把人家剛穿越到這個世界上的小姑娘嚇了一跳什么的……
景光若無其事的轉(zhuǎn)移話題,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關(guān)鍵點,
“寫東西?關(guān)于我的故事?你寫的什么?”
蘇白寧的臉頰莫名有些發(fā)燙,
“同人文?!?/p>
說完,她隨即意識到這個詞對眼前這個來自另一個世界觀的男人來說可能過于陌生,連忙補充,
“就是……基于你那個人設(shè)的二次創(chuàng)作,我……我在寫一個你活下來后當(dāng)警察的故事……”
她越說聲音越小。
在正主面前承認自己在寫他的同人,還因此引發(fā)了這么詭異的事件,這感覺簡直羞恥度爆表。
但是她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她喚出自己那本異能使用說明書,翻開熟悉的那一頁給諸伏景光看。
她本以為她是穿越來到這個異世界后才覺醒的異能,但是所有線索聯(lián)系起來……
一個驚悚的、近乎荒謬卻又無比契合的猜想,如同閃電般劈入她的腦海。
難道……她是在穿越時就覺醒的異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