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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在文野世界書寫希望 月鬼星 163715 字 2025-07-02 08: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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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絲微弱的光線被貪婪的暮色吞噬殆盡,太陽落入鉛灰色的海平線。

橫濱的廢墟,在白日里尚且顯露著猙獰的輪廓,此刻徹底沉入了無邊無際的、粘稠的黑暗。

看著暗下來的天色,中原中也不放心蘇白寧一個人在晚上自己回去,而蘇白寧也恰好表示晚上自己一個人回去不安全,讓中原中也能不能送送她,中原中也也就順勢同意了。

風如同冰冷滑膩的毒蛇,貼著斷壁殘垣游走,在空洞的窗框和扭曲的鋼筋間鉆進鉆出,發(fā)出時高時低、令人牙酸的嗚咽。

這嗚咽聲中,不時被遠處驟然爆發(fā)的、短促而尖銳的槍響撕裂,那聲音如同死神的獰笑,劃破死寂,又在瞬息間被更濃重的黑暗吞沒,只留下令人心悸的回響在廢墟間碰撞、消散。

一路上靠著中原中也的威懾,沒有任何不長眼的人靠近他們。

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到了面包店,蘇白寧和默默送她到這里的中原中也告別,沒有注意到山本一郎看到中原中也送她回來時怪異的眼神。

今天遇到的一切對蘇白寧來說都太刺激,所以她的身體很疲憊,精神卻仍在興奮。

夜晚是很容易emo的時間,睡不著的蘇白寧回想著今天發(fā)生的一切,一些白日里沒有注意到的情緒涌了上來。

刺激感漸去,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的空虛感。

——她想家了。

一種無邊無際、令人窒息的孤獨像冰冷的潮水,無聲無息地從四面八方涌來,灌滿了她空洞洞的心。

一些難言的委屈涌上心頭,來到異世界異國他鄉(xiāng)的感覺從未如此清晰。

這里沒有會保衛(wèi)她們安全的人民警察,沒有熱心的民眾,只有隨處可見的黑手黨和搶劫偷竊事件。

更好笑的是今天來處理毒販們的竟然是城市里的黑手黨。

搞什么嘛~!

眼前一直分外清晰的世界突然模糊了,蘇白寧抹著淚,努力去想穿越前的世界。

明亮溫暖的房間,書架上堆滿的書,電腦屏幕幽幽的光,指尖敲擊鍵盤的熟悉節(jié)奏,冰箱里永遠塞滿的食物和朋友在社交軟件上發(fā)來的無聊段子和表情包……

那些畫面曾經(jīng)如此清晰,如此真實,此刻卻像隔著一層厚厚的、布滿水汽的毛玻璃,變得模糊、遙遠、失真。

那些鮮活的聲音——車水馬龍、人聲鼎沸、音樂、笑聲。

——仿佛被這廢墟的死亡寂靜徹底隔絕在另一個宇宙。

這里只有風聲、槍聲、嗚咽聲,和她自己越來越?jīng)坝康乃寄钆c眼淚。

一種被徹底放逐于世界邊緣、與所有熟悉和溫暖永恒隔絕的冰冷認知,如同毒藤般纏繞住她的心臟,越收越緊,帶來尖銳的刺痛。

她這次穿越什么都沒有帶,她能夠證明自己曾經(jīng)存在那個世界的,除了那套隨著她穿越穿在身上的常服,就只有腦海中九年義務教育帶來的學識和生活在那個國家里一點一滴的日常了。

一種無法抑制的傾訴欲,如同瀕死者的本能,從冰冷的絕望深處掙扎著升起。

蘇白寧從床上爬起來,找出紙和筆,將筆尖點在空白的紙上。

她需要寫作,哪怕是對著這無邊無際的黑暗,她也需要把堵在喉嚨里的冰冷、悲傷和恐懼傾倒出來。

哪怕無人去看,她也要發(fā)出自己的聲音,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寫下來發(fā)表。

筆尖落在冰冷的紙頁上,發(fā)出極其細微的“沙沙”聲。

在這安靜的空間中,這聲音被無限放大,清晰得如同心跳。

【我生活在一個混亂的城市,這里隨處可見的搶劫和偷竊,偶爾“運氣好”,還能撞見黑幫火拼。

——我對這一切都很不適應。

我不是這個城市的本地人,原本我生活在一個安靜且安全的城市。但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我搬到了這個城市。

今天我上街,撞見了一件讓我不可置信、悲憤交加的事。

——一個人販子當著全街的面拐走、綁走了一個孩子。

孩子,一個鮮活可愛,還有無限可能的孩子。

她在所有人的冷眼旁觀下,被可惡的人販子綁走了。

孩子是一個城市,一個國家的未來。

當我注意到旁觀的人群中沒有人試圖報警或跟上去時,我就知道,這個城市——已經(jīng)死了。

它沒有人性深處該有的善良與共情。人們都在這個冷冰冰的城市里保持著距離,警惕著所有可能而來的傷害,所有人都想著明哲保身。

人情味好像在這個城市里消失了!】

本來想著要發(fā)表,蘇白寧是用日文寫的。由于不是母語,她寫得很慢。

寫著寫著,激烈的情緒噴涌而出,不知不覺,她寫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筆下的日文也逐漸變成她最熟悉的母語。

她潛意識里今天對“英雄”的渴望,對今天目睹的冰冷死亡、與她自身穿越異世界的巨大孤獨猛烈地撞擊在一起,迸發(fā)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悲憫、共鳴和自憐的復雜情緒。

筆尖的軌跡變了,不再是單純的、對今天驚心動魄的行動的記錄。

而是變成了一種無聲的哭泣。

一個模糊的身影在她腦海中凝聚成形。

沒有名字,沒有清晰的面容,只有一道孤絕的背影,決然地站在無邊無際的、令人絕望的黑暗深淵之前。

【……有沒有人……在這一切發(fā)生之前……試圖阻止過?

……有沒有人……像一道光……哪怕很微弱……想要刺破這無邊的黑暗?

……他,或者她……

一定存在過!

或許在某處……

為了守護一點……微不足道的東西……

倒下了……

一個為了某種東西

——也許是守護,也許是信念,也許是他人

——而最終倒下的身影。

一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孤勇,一種燃燒殆盡后歸于虛無的蒼涼感。

這個城市需要這種東西!

帶著一種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悲壯感。

去守護、去拼搏!】

蘇白寧心底翻涌的巨浪,淚水毫無征兆地涌出,滾燙的淚珠砸落在冰冷的手背上,又迅速變得冰涼。

胸腔劇烈起伏,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破碎的哽咽。

國家犧牲在緝毒前線的緝毒警和愿意舍棄一切投入黑暗的臥底警察們……一切情感都化作筆下對他們的悼念。

【……

值得嗎?

為了那么一點點……可能根本守不住的東西……

有個模糊的身影在說“值得”。

他似乎笑了一聲,站在黑暗前面,很單薄,像一張紙,但他(她)站得很直。

他的身后好像有東西。

——是什么?是他的家嗎?

他(她)用身體擋住了、隔絕了什么。

黑暗涌了過來,像海嘯、影子……

被吞掉了,但是他為身后爭取了一點時間。

一點聲音都沒有……就沒了……

……連名字……都沒有留下……

救下的人也可能不知道他(她)是誰?!?/p>

筆尖猛地一頓,在紙頁上戳出一個深深的墨點。

她不是在“寫”一個故事,她是在用靈魂嘶喊,在用血淚祭祀一個這個城市或許存在、或許虛構(gòu)、卻代表了這冰冷廢墟中唯一一絲暖意的幻影。

字跡變得連貫、有力,帶著一種近乎燃燒的悲憫:

【黑暗如粘稠的、活著的潮水,帶著刺骨的惡意和無數(shù)扭曲的陰影,從四面八方咆哮著涌來,要吞噬那最后一點微光。

他知道自己的力量不過是投入怒海的一顆沙礫,激不起半點浪花。

回頭望一眼,那火種如此微弱,搖曳不定,映照著孩子們驚恐卻依舊清澈的眼瞳。

他看見了老人眼中認命般的死寂;

看見了母親將嬰兒死死按在胸前、幾乎窒息的絕望;

更看見了那微光深處,一種名為‘活下去’的、卑微卻無比堅韌的渴望。

于是,他轉(zhuǎn)回了身。

沒有豪言壯語,沒有悲壯的告別。只有沉默。沉默地,將單薄得幾乎可笑的背影,投向那足以淹沒全身的黑暗狂潮。

手中那把豁了口的刀,或者那支早已沒有子彈的槍,又或者僅僅是攥緊的、骨節(jié)發(fā)白的拳頭,就是他全部的依仗。

他沖了上去。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血肉之軀撞上鋼鐵洪流的沉悶撕裂聲。

他的抵抗如同螳臂當車,瞬間被黑暗的浪頭吞沒。

刀折斷了,手臂扭曲成怪異的角度,骨頭碎裂的聲音被黑暗的咆哮掩蓋。

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了他每一根神經(jīng),視野被猩紅和黑暗交替涂抹。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生命力在隨著滾燙的血液飛速流逝,寒冷從四肢百骸向內(nèi)侵蝕,如同無數(shù)冰冷的針扎進骨髓。

在意識徹底沉入冰冷的虛無之前,在那無邊的黑暗即將完全覆蓋他的視野時,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殘破的身體化作一道傾斜的堤壩,死死堵住了涌向火種的最洶涌的那股濁流。

他看不見身后了,但他知道,那微弱的火苗,還在。

也許只能多燃燒一瞬,也許能等到……轉(zhuǎn)機?

他不知道。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湮滅,為那一瞬的‘也許’,鋪上一塊微不足道的墊腳石。

沒有墓碑,沒有名字。

他的存在,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漣漪尚未擴散,便已消失無蹤。

只有那片被他用生命短暫阻滯的黑暗,在原地留下一個微不可察的、小小的旋渦,隨即又被無邊的死寂填平。

仿佛他從未存在過?!?/p>

肩膀無法抑制地劇烈抽動著,每一次無聲的啜泣都牽扯著冰冷的空氣,帶來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巨大的悲傷如同實質(zhì)的巨手攥緊了她的心臟,也為了筆下那個無名者的犧牲。

紙頁上未干淚痕沒有洇開上面的墨跡,蘇白寧看著那些飽含著血淚、悲憫與孤獨的文字,寫下最后一行傾注著絕望與希冀的字句:

【愿那孤勇的靈魂得以安息,或……尋得歸途?!?/p>

最后一筆“途”字落下,蘇白寧再也忍不住了,松開了筆,不敢大聲哭出來,但卻也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

紙上的文字似乎……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蘇白寧模糊的、被淚水浸透的視線,沒有捕捉到了這一絲異樣。

那光芒微弱得如同夏夜最遙遠的螢火,轉(zhuǎn)瞬即逝。

仿佛只是一粒微小的塵埃,在月光下偶然反射了一下光芒。


更新時間:2025-07-02 08:13: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