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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被什么無形的東西阻礙了動作,又像是被什么東西……短暫地“定”住了?
更讓蘇白寧感到靈魂震顫的是——
一滴冰冷的雨水,正順著她的額角滑落,流過眉骨,滑向眼瞼。
就在那滴雨水即將觸及她睫毛的瞬間,它……停住了。
不是錯覺!那滴雨水,違背了重力,違背了常理,就那樣懸停在她眼前,距離她的睫毛不到一毫米!
晶瑩的水珠,映著報社昏黃的燈光,也映出她寫滿驚恐和難以置信的瞳孔。
而在那水珠剔透的曲面之上,一個極其模糊、極其淡薄的倒影,如同水中的月影,一閃而過。
那倒影……
是半張臉的輪廓!
冷峻的下頜線,緊抿的薄唇……
還有,一抹沉靜如深海、此刻卻似乎蘊藏著一絲冰冷怒意的藍色。
正是那一夜集裝箱篝火旁,驚鴻一瞥的那雙眼睛的顏色!
“呃……??!”
醉漢突然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如同被扼住喉嚨般的怪叫,猛地收回了手,踉蹌著后退了兩步,臉上血色盡褪,驚疑不定地看著蘇白寧,又看看四周空蕩蕩的空氣,仿佛見了鬼。
“邪……邪門!”
他罵了一句,酒似乎醒了大半,再不敢看蘇白寧一眼,也顧不上要稿費了,像躲避瘟疫一樣,跌跌撞撞地沖出了報社。
田中也被這詭異的一幕嚇到了,臉色發(fā)白地看著蘇白寧,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蘇白寧卻仿佛聽不到任何聲音。她的全部感官,都聚焦在那滴懸停在眼前的雨滴上。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她屏住呼吸,極其緩慢、極其輕微地,試圖抬起一根手指,去觸碰那滴違反物理法則的雨水。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及那冰涼水珠的瞬間——
啪嗒。
水珠失去了支撐,輕輕地、自然地滴落在她冰冷的手背上,碎開一片微小的涼意。
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懸停和倒影,從未出現(xiàn)過。
蘇白寧猛地抬起頭,掃視著報社狹窄的空間每一個角落。
除了嚇得縮在椅子上的田中,空無一人。
只有門簾還在因為醉漢的離去而晃動。
只有窗外,橫濱的雨,依舊下個不停。
她緩緩低下頭,看著手背上那一點迅速消散的水痕,又看向懷中那被撕裂成碎片的《雨夜螢火》殘稿。
心里猛地升起一股困惑。
剛剛她的手邊好像有一本殘破的書隨著倒影出現(xiàn)的而出現(xiàn),之前集裝箱里那本殘破的書好像也曾隨著對方出現(xiàn)過。
奇怪,但那不是幻覺。
那東西……
或者“他”……
真的存在!
報社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窗外淅瀝的雨聲和田中主編壓抑的、帶著恐懼的呼吸聲。
蘇白寧站在原地,目光盯著在手背上那一點迅速蒸發(fā)、只留下冰涼觸感的雨滴痕跡,若有所思。
不是幻覺。
那懸停的雨滴,那水珠倒影中轉(zhuǎn)瞬即逝的冷峻輪廓和冰藍怒意……
都無比真實地烙印在她的感官里。
那個存在——
那個在集裝箱篝火旁凝視她,又在危急關(guān)頭以如此詭異方式干涉現(xiàn)實的存在。
——不僅真實存在,而且就在她身邊!
如同一個無形的幽靈,一個無法理解、無法擺脫的……
守護者?
就當他是守護者吧,畢竟他的出現(xiàn)一直以來都沒有傷害過她,甚至從一個醉漢手里保護了她。
紙頁的邊緣硌著掌心,帶來一絲微弱的刺痛,讓她混亂驚悸的心神稍稍鎮(zhèn)定。
她抬起頭,最后看了一眼縮在椅子上臉色煞白的田中,轉(zhuǎn)身掀開門簾,重新投入橫濱冰冷潮濕的雨幕之中。
蘇白寧重新回到回到山本先生的面包店。
老人看到她渾身狼狽的樣子和手里稿子的碎片,頓時什么都明白了,看向她的眼神帶了些許歉意。
老人給她拿來新的紙筆和另一個出版社的地址。
“這是《橫濱雜志》的出版社的地點,是橫濱最大的出版社。”
蘇白寧接過紙筆和地址,向老人道了謝,找了個角落坐下。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驅(qū)逐腦海中醉漢撕稿的猙獰畫面和懸停雨滴的詭異感。
她需要回到那個故事的純粹情感中去——那個在絕望雨夜被微小螢火點亮的希望。
筆尖落下,寫字的沙沙聲響起。
這一次,她寫得更加專注,更加用力,仿佛要將那份對善意的渴望,以及對自身處境的悲鳴,全部傾注于筆端。
她重新書寫《雨夜螢火》,筆跡比之前更加堅定有力。
當最后一個句點落下,她長長吁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dān)。
這幾天麻煩了山本先生的收留,她也不好意思白吃白住,所以她想要更快拿到稿費。
就在這時——
“砰!砰!砰——!”
一連串巨大、沉悶、如同炸雷般的巨響,毫無征兆地撕裂了外面的雨夜!
聲音離得非常近,仿佛就在外面街道上。
緊接著是玻璃爆裂的嘩啦聲、金屬扭曲的刺耳尖嘯,還有……
一種難以形容的、仿佛空氣被壓縮到極致又猛地爆開的恐怖悶響!
出什么事了?
蘇白寧驚疑的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向外望去。
窗外正對著后街。雨幕中,她看到了讓她永生難忘的一幕。
一輛黑色的轎車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車頂瞬間塌陷下去,像被捏扁的易拉罐!緊接著,整輛車離地而起,像玩具一樣被狠狠摜向街對面一家關(guān)著卷簾門的店鋪!
“轟——!??!”
震耳欲聾的撞擊聲!
磚石飛濺,卷簾門扭曲變形,玻璃櫥窗瞬間化為齏粉!濃煙和火光騰起!
而造成這一切的源頭,就在街道中央。
一個身材不算高大、穿著黑色長風(fēng)衣、戴著禮帽的身影背對著旅館方向。
他周身環(huán)繞著詭異的、肉眼可見的暗紅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實質(zhì)的力場,扭曲著周圍的空氣和落下的雨滴。
他單手抬起,五指張開,對著前方。
在他前方十幾米開外,幾個穿著廉價西裝、明顯是黑幫打手模樣的人正驚恐地舉槍射擊。
子彈呼嘯而出,卻在射入那暗紅光暈范圍時,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潭,速度驟減,然后詭異地停滯在半空中。仿佛時間被按下了暫停鍵。
“怪…怪物!”
一個打手崩潰地尖叫。
戴著禮帽的身影似乎輕笑了一聲,那笑聲在雨夜和爆炸的余音中顯得格外冷酷。
他抬起的手,五指猛地收攏!
“!”
懸浮在空中的數(shù)十顆子彈,瞬間調(diào)轉(zhuǎn)方向,以比來時更恐怖的速度,撕裂雨幕,發(fā)出凄厲的尖嘯,精準無比地射回。
“噗嗤!噗嗤!噗嗤!”
肉體被洞穿的沉悶響聲接連響起。
那幾個打手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身體如同破布娃娃般被巨大的動能帶飛、洞穿、釘在身后的墻壁和廢墟上。
鮮血在雨水中迅速暈開。
暗紅色的光芒緩緩收斂。
戴著禮帽的身影似乎對這場單方面的屠殺毫無興趣,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自己的“杰作”。
他壓了壓帽檐,身影在雨幕和街角蒸騰的煙霧中一閃,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街道中央一片狼藉的廢墟和幾具迅速冰冷的尸體。
蘇白寧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沒敢發(fā)出任何聲音。
這到底是什么世界?!怎么連超能力都有?。?/p>
不是,這對嗎?
有鬼魂就算了,怎么還有超能力這種東西?。?!
這個世界還好嗎?
世界???
巨大的恐懼和認知的打敗讓她大腦一片空白。
“噓,別亂看。”
老人將蘇白寧拉離窗邊,嚴肅道:
“那是港口黑手黨的人,千萬不要隨便招惹他們。”
蘇白寧這才察覺到自己驚懼之下屏住了呼吸。
“剛才……那是什么?”
“那是異能力者,這次港口的人忘記清場了,無論你看到什么你都要忘記?!?/p>
蘇白寧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嗯,剛才我一直在寫作,沒注意外面的動靜。”
“你明天再去投稿,今天先別出去?!?/p>
“好。”
山本先生給了她警告后,就重新回到面包店的柜臺前。
蘇白寧坐回原位,神色帶著深思。
所以……跟著她的鬼魂是她的異能力?!
但為什么還有一本書跟著?
蘇白寧搞不明白了。
如果……能再見一面問清楚就好了。
“山本爺爺!”
蘇白寧突然高喊,問道:“異能是一直以來都有嗎?”
蘇白寧問的問題指向有點模糊,老人卻立即讓她低聲些。
“現(xiàn)在政府禁止談?wù)撨@些。”
老人瞥了她一眼,“樓上閣樓有一本我寫的見聞,如果你能找到,可以讓你看看?!?/p>
蘇白寧喜笑顏開,聲音甜甜的道謝,軟著嗓音撒嬌:“山本爺爺你真好~”
然后噔噔噔就上樓了。
閣樓里很安靜,里面光線昏暗,只有天窗透進的一點灰白天光。
灰塵在從天窗透進的微弱光柱中無聲飛舞。
蘇白寧坐在灰塵少一點的地上,翻完了山本先生的見聞。
這本見聞很有用,讓她更深的了解了這個世界。
也讓她搞清楚自己異能的主體應(yīng)該是那本書才對。
當她在心里確認清楚自己的異能的主體后,一本殘破泛黃的古籍隨著她使用異能出現(xiàn)在她面前。
蘇白寧的心臟狂跳起來。
古籍無名,泛黃的紙頁散發(fā)出陳腐的墨香,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蘇白寧小心翼翼地翻開它,內(nèi)頁邊緣還殘留著焦痕,仿佛曾被焚燒又被人拼湊回來。
她勉強辨認出幾段內(nèi)容:
“共念成靈,需三物為引——
一者,執(zhí)念未消之魂;
二者,共鳴至深之文;
三者,橫濱特異之壤……”
再往后翻,一頁被撕去的痕跡赫然在目,殘留的紙茬鋒利如刀。下一頁上,只剩半段模糊的記載:
“……錨定需以生命為祭,否則靈魂體將隨……”
后面的內(nèi)容被徹底燒毀,只余焦黑的邊緣。
不是,怎么她的異能這么復(fù)雜?
這對嗎?
為什么她異能力具現(xiàn)出來的書還缺紙少頁的?
這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