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跌撞撞地奔跑在山間小道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靈墟洞天的方向，火光已經(jīng)染紅了半邊天空，不時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吳長老......"喉嚨里擠出一聲哽咽。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那位和藹的老人是這個世界第一個對我好的人。
胸膛里那顆狂跳的心臟，像擂鼓般提醒我還活著。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尤其是經(jīng)脈，仿佛被無數(shù)燒紅的鋼針反復穿刺。青銅指環(huán)緊緊箍在手指上，冰涼中帶著一絲微弱卻堅韌的暖流，勉強護住心脈，不至于讓我徹底崩潰。
“韓厲…搖光圣地…”我舔了舔干裂帶血的嘴唇，眼中滿是后怕與冰冷的恨意。吳長老怎么樣了？靈墟洞天是否還在？這些問題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活下去…先活下去！”我用力捶打了一下劇痛的腦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吳長老最后的囑托在腦海中響起——燕都，百草閣，林掌柜。
辨認了一下方向，我拖著幾乎散架的身體，朝著記憶中燕都的大致方位蹣跚前行。青銅指環(huán)散發(fā)的暖流緩慢滋養(yǎng)著破損的經(jīng)脈，體內(nèi)苦海雖已枯竭，但那一縷縷微弱的金色神力，依舊在頑強地修復著身體。荒古圣體的強悍生命力，在此刻初顯端倪。
路途艱險遠超想象。重傷之軀行動遲緩，更要時刻提防山林間的猛獸毒蟲。好幾次，我都是憑借指環(huán)在危機時刻爆發(fā)的微弱青光屏障才險死還生?？柿司秃壬饺I了只能找些野果充饑，甚至不得不生吞一些辨識出的無毒草藥來補充體力、壓制傷勢。
整整跋涉了七日七夜，當我終于看到地平線上那座巍峨龐大的城池輪廓時，幾乎要虛脫倒地。燕都城，燕國的都城，遠比我想象中更加雄偉。高達數(shù)十丈的城墻由黑鐵巖砌成，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城墻上符文隱現(xiàn)，顯然布有強大的陣法。巨大的城門洞開，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修士與凡人混雜其中，一派繁華景象。
拖著沉重的步伐混入進城的人流，守城士兵只是隨意瞥了我這衣衫襤褸、滿身血污的“乞丐”一眼，并未阻攔。入城后，喧囂的熱浪撲面而來。寬闊的青石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叫賣聲此起彼伏。有售賣靈草丹藥的鋪子，有懸掛著寒光閃閃法器的兵器閣，甚至還有馴養(yǎng)著異獸的獸欄?？諝庵袕浡鞣N復雜的氣味：食物的香氣、藥材的苦澀、金屬的冰冷，還有…一絲絲屬于強者的無形威壓。
“百草閣…”我強打精神，在街邊拉住一個看起來面善的老者詢問。
“百草閣？”老者打量了我一下，指向城東，“喏，順著這條主街一直往東走，看到門口掛著巨大靈芝招牌，門前還有兩尊藥鼎石雕的，就是林掌柜的百草閣了。那可是咱們燕都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藥材鋪子，連仙師們都常去光顧?！?/p>
謝過老者，我朝著城東方向艱難挪動。身體的疲憊和傷痛如潮水般不斷襲來，若非指環(huán)和圣體本能的求生意志支撐，早已倒下。
終于，一座氣派的五層樓閣映入眼簾。朱漆大門上方懸掛著巨大的鎏金牌匾——“百草閣”。門前果然有兩尊一人多高的青銅藥鼎石雕，鼎內(nèi)燃著裊裊青煙，散發(fā)出寧神靜氣的藥香。門庭若市，進出者多為衣著光鮮、氣度不凡之人，間或有身著統(tǒng)一服飾、氣息不弱的修士。
我這副尊容站在門口，顯得格格不入，立刻引來了守門護衛(wèi)警惕而嫌惡的目光。
“哪來的乞丐？滾遠點！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一個護衛(wèi)上前呵斥，手已經(jīng)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我…我找林掌柜…”我聲音嘶啞，幾乎用盡力氣，“是…是靈墟洞天…吳清風長老…讓我來的…”
“吳長老？”護衛(wèi)聞言一愣，眼中的嫌惡稍稍褪去，但警惕不減，“吳長老讓你來的？可有憑證？”
我艱難地抬起手，想展示一下指環(huán)，但動作遲緩。
“等等！”另一個護衛(wèi)似乎認出了什么，仔細看了看我的臉，又瞥見我破爛衣衫下隱約露出的靈墟洞天灰色內(nèi)襯（之前在丹霞峰換的），臉色微變，“你…你莫非是靈墟洞天逃出來的弟子？靈墟那邊出大事了！”
護衛(wèi)的話引來周圍一些人的側(cè)目。我心中一緊，知道不能再拖。
“事關重大…請…通稟林掌柜…吳長老…危在旦夕…”我急促地說完，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向前栽倒。
“喂！你…”護衛(wèi)下意識伸手扶住我，觸手一片滾燙。
“快！抬進去！我去稟報掌柜！”另一個護衛(wèi)當機立斷。
……
意識再次清醒時，我躺在一張柔軟舒適的床上。房間寬敞明亮，彌漫著濃郁卻不刺鼻的藥香。身上的傷口被仔細處理包扎過，換上了干凈的里衣。雖然經(jīng)脈依舊疼痛，但那股要命的虛弱感減輕了許多。
“醒了？”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我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身著青色錦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里正端詳著那枚青銅指環(huán)。他看起來約莫四十許，眼神深邃，氣息內(nèi)斂，給人一種如沐春風卻又深不可測的感覺。在他身邊，還站著一位氣息沉穩(wěn)、目光銳利的老者，顯然是護衛(wèi)高手。
“林…林掌柜？”我掙扎著想坐起。
“躺著別動?！绷终乒穹畔轮腑h(huán)，抬手虛按，一股柔和的力量便將我托住，“老夫林百川。你是陳凡？吳清風那老家伙讓你來的？”
“是！林前輩！”我急切道，“靈墟洞天遭逢大難！搖光圣地的韓厲長老背叛，勾結外人襲擊山門，吳長老為救我斷后，生死不明！那些人…是為這枚指環(huán)而來！”我快速將經(jīng)過簡述了一遍，隱去了指環(huán)顯現(xiàn)《道經(jīng)》和自身圣體異象的關鍵部分，只強調(diào)它是被追殺的源頭。
林百川靜靜聽著，臉上看不出喜怒。待我說完，他拿起指環(huán)，指尖輕輕拂過其上的古老紋路，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芒。
“搖光圣地…韓厲…青銅圣戒…”他喃喃自語，隨即看向我，“吳清風那老家伙既然把你托付給我，你就安心在此養(yǎng)傷。百草閣雖不是頂尖勢力，但在這燕都城，也不是誰都能來撒野的地方。”
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帶著幾分探究：“不過，小友，能讓搖光圣地如此大動干戈，甚至不惜襲擊一個洞天福地也要奪取的東西…恐怕不只是‘家傳遺物’那么簡單吧？方才老夫略作探查，此物材質(zhì)奇特，連我也無法辨明，其內(nèi)蘊含著一股極其古老深邃的氣息…還有你體內(nèi)，似乎也潛藏著某種非凡的力量？”
我心中一凜，知道瞞不過這等人物，但也絕不能全盤托出。
“晚輩確實不知此物具體來歷，家父臨終前只說是祖上傳下，務必保管好?！蔽野胝姘爰俚鼗卮穑爸劣隗w內(nèi)…或許是逃命時激發(fā)了些許潛力，又或許是這指環(huán)在危機時護主，才有些異樣感覺。”我將指環(huán)在瀕死時激活屏障、擊退韓厲的事說了出來，這也算部分事實。
林百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他沒有繼續(xù)追問，只是將指環(huán)遞還給我。
“罷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法。既然吳清風信你，老夫也信他一次。你且安心住下，恢復傷勢。至于指環(huán)的秘密…時機到了，你自然會知曉。記住，在擁有足夠力量之前，懷璧其罪?！?/p>
“多謝林前輩收留之恩！”我感激地接過指環(huán)，重新戴回手上，那股熟悉的安心感再次涌現(xiàn)。
“福伯?！绷职俅▽ι磉叺睦险叩溃皫ш愋∮讶ァ逯裨贰o養(yǎng)，所需藥物從庫房支取最好的。另外，加強閣內(nèi)守衛(wèi)，尤其是清竹苑附近，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靠近?！?/p>
“是，老爺?！备２Ь磻?，隨即對我做了個請的手勢，“陳公子，請隨我來?！?/p>
清竹苑環(huán)境清幽，位于百草閣后園深處，竹影婆娑，靈氣也比前院濃郁不少。福伯安排好一切便離開了。我盤膝坐在靜室的蒲團上，感受著體內(nèi)緩慢恢復的生機。
“實力…還是太弱了?！蔽椅站o拳頭，指環(huán)冰涼的觸感提醒著我現(xiàn)實的殘酷。面對韓厲那樣的修士，我毫無還手之力，若非指環(huán)最后的爆發(fā)，早已尸骨無存。
《道經(jīng)》輪海卷的經(jīng)文在心間流淌。我摒棄雜念，開始嘗試運轉(zhuǎn)。這一次，修煉的感覺與在靈墟洞天時截然不同！
隨著心法運轉(zhuǎn)，苦海雖然依舊枯竭黯淡，但一絲絲極其精純的天地靈氣被引動，緩慢而堅定地涌入體內(nèi)。更令我震驚的是，中指的青銅指環(huán)再次傳來異動！它仿佛一個無底的黑洞，主動吸納著外界的星辰之力！白日里尚不明顯，但此刻夜幕降臨，點點星輝竟穿透屋頂，絲絲縷縷匯聚到指環(huán)之上！
指環(huán)表面紋路微微亮起，如同活了過來，將精純的星辰之力吞噬、轉(zhuǎn)化，然后反哺出一股更加柔和、更易于吸收的奇異能量，注入我的苦海！
“嘶！”我倒吸一口涼氣。這股星辰能量精純無比，遠勝尋常靈氣！苦海如同久旱逢甘霖，貪婪地吸收著，金色神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增長，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練！破損的經(jīng)脈在這股精純能量的滋養(yǎng)下，修復速度也加快了許多！
“這指環(huán)…不僅能吸收月華…連星辰之力也能吸收轉(zhuǎn)化？！”我又驚又喜。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我擁有了一座永不枯竭、品質(zhì)極高的能量源泉！只要在星光月華之下，我的修煉速度將遠超常人！
我立刻沉下心神，全力運轉(zhuǎn)《道經(jīng)》，引導著指環(huán)轉(zhuǎn)化而來的星辰之力沖刷苦海，修復傷體。金色的苦海波瀾微興，神橋愈發(fā)凝實，彼岸的輪廓似乎也清晰了一絲。力量感一點點回歸身體，甚至比受傷前更強！
一夜無話，唯有星輝流淌。
接下來的日子，我?guī)缀踝悴怀鰬簦谇逯裨缝o心養(yǎng)傷、修煉。有百草閣提供的上好丹藥輔助，加上指環(huán)吸收星辰月華轉(zhuǎn)化能量的神效，我的傷勢恢復得極快。短短半月，不僅傷勢痊愈，苦海境界更是徹底穩(wěn)固，甚至隱隱觸摸到了命泉境的門檻！金色的苦海波濤洶涌，中心處一點璀璨的金光孕育著，仿佛隨時會噴薄而出，化為滋養(yǎng)生命的泉眼。
這一日深夜，月華如水，星光璀璨。我照例在院中盤坐，吸收著指環(huán)匯聚而來的磅礴星辰之力。突然，指環(huán)猛地一震，發(fā)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嗡鳴！其表面的紋路前所未有地明亮起來，不再是單一的青金色，而是流轉(zhuǎn)著七彩霞光！
一段全新的、更加玄奧復雜的經(jīng)文，伴隨著無數(shù)古老的道圖符印，直接投射在我的識海之中！
《道經(jīng)》——道宮卷！
經(jīng)文開篇，闡述五行輪轉(zhuǎn)，五氣朝元之秘，論述心之神藏、肝之神藏、脾之神藏、肺之神藏、腎之神藏的開辟與蘊養(yǎng)之道！其精微奧妙，遠超輪海卷！
“道宮卷！”我心臟狂跳，幾乎要跳出胸腔！葉凡也是在獲得完整《道經(jīng)》后才修煉道宮卷，這指環(huán)竟然在輪海境巔峰時就直接顯現(xiàn)了下一境界的經(jīng)文？這簡直是逆天的指引！
我強壓下激動，立刻沉浸在這無上古經(jīng)的奧妙之中。雖然現(xiàn)在境界未到，無法修煉，但僅僅是參悟其意，也讓我對修行之路有了更深的理解，苦海中的金色神力受到牽引，運轉(zhuǎn)更加圓融如意，那一縷命泉的雛形也越發(fā)清晰。
然而，就在我如癡如醉地參悟道宮卷奧義時，百草閣前院方向，突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轟??！”
整個清竹苑都劇烈搖晃了一下！緊接著，是激烈的打斗聲、爆裂聲，以及一聲冷厲的怒喝響徹夜空：
“林百川！交出那個身懷圣戒的小子！否則，今日便拆了你這百草閣！”
一股強大而熟悉的陰冷氣息，如同毒蛇般瞬間籠罩了整個百草閣！
韓厲！他終究還是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