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素來專一，可我，是在侯府啊。”深秋的雨絲裹著桂花香滲入侯府朱漆門時，
江正斜倚在繡榻上，指尖把玩著鎮(zhèn)國公府的公子前日相贈的玉簪，
銅鏡映出江沅眼角未褪的春潮，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她知道是褚既明。
十幾年前那個暴雨夜仍歷歷在目，她本是青丘一只任性自由的狐貍，貪玩偷跑出青丘時，
不慎受傷，因著有人過來，她拼著最后一絲力氣，化作襁褓中的嬰孩。
侯府夫人在梧桐樹下?lián)斓剿龝r，襁褓里還沾著幾根狐毛，他們覺得她在猛獸嘴里逃過一劫，
興許能為侯府擋災(zāi)。乳娘總說江沅天生異相，生得一雙含情目，十五歲及笄那日，
連素來嚴肅的侯爺都感嘆："阿沅這眉眼，倒像能勾魂攝魄。"侯爺似乎覺得她有大用，
精心地養(yǎng)著江沅，上得了臺面上不了臺面的技藝都請人教給她，他根本想不到，
江沅勾住的第一個魂兒就是他看重的嫡子褚既明。去年上元節(jié)，江沅在花燈下回眸，
發(fā)間銀鈴輕響，她看見他握著糖畫的手微微發(fā)抖，喉結(jié)滾動著說："妹妹的眼睛，
比花燈還漂亮。"江沅踮腳替他擦去嘴角糖漬時，分明看見他耳尖泛起的紅暈。那夜過后，
他們常在藏書閣私會。他教江沅習(xí)字，江沅時不時便將頭枕在他膝頭，看他耳根漸漸發(fā)紅。
直到某個月朗星稀的夜晚，江沅故意打翻硯臺，墨汁濺在他雪色長衫上。
他俯身來擦她的裙擺時，江沅吻上他顫抖的唇。羅帳輕顫間，她嘗到他舌尖的青澀與熾熱，
腕上的銀鈴在暗處發(fā)出細碎聲響。欲望的閘門一旦打開便再難合上。
他們常在花園假山上、書房屏風(fēng)后幽會，他總紅著耳朵，
將江沅緊緊摟在懷里呢喃："等我及冠，便求娶你。"江沅笑著應(yīng)下，
指尖卻在他后背畫下妖紋。這是狐族的情咒，能讓江沅時刻知曉他是否變了心。
雕花窗欞漏進幾縷晨光，江沅蜷在褚既明懷里，指尖無意識地繞著他胸前的碎發(fā)。
檀木床榻輕晃，帳幔上金線繡的并蒂蓮在晨曦中泛著微光，
將兩人糾纏的影子映在素白的帳子上。"別鬧。"褚既明聲音還帶著晨起的沙啞，
卻反手將江沅摟得更緊，溫?zé)岬暮粑鬟^她的發(fā)頂，"今日要去書院，晚些回來陪你。
"江沅抬起頭，杏眼蒙著層薄霧，眼角的淚痣隨著笑意輕顫："昨日說要陪我游湖，
結(jié)果又哄我......"話音未落，就被他含住唇瓣。褚既明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錦被滑落肩頭，露出一截瑩白的肌膚。書房的墨香總混著阿沅發(fā)間的茉莉香，
硯臺里的墨汁早已凝干。褚既明握著她的手懸在宣紙上，筆尖卻遲遲落不下去。
阿沅故意往后仰了仰，腰肢輕蹭著他的小腹："公子這般分心，如何教我習(xí)字？
""是你不聽話。"褚既明喉結(jié)滾動，將毛筆隨意丟在案上，轉(zhuǎn)身把她抱坐在書案邊緣。
阿沅環(huán)住他的脖頸，細碎的吻沿著鎖骨一路往下。窗外忽有麻雀掠過，驚起一片竹影，
卻無人在意案上被碰翻的朱砂盒，點點猩紅濺在未寫完的詩稿上。午后的荷塘飄來陣陣荷香，
阿沅斜倚在湖心亭的欄桿上，看著褚既明挽起袖口，將剝好的蓮子喂進她嘴里。
水珠順著他的指尖滴落在她裙擺，洇出深色的痕跡。她突然湊近，咬住他指尖："蓮子太苦，
要哥哥的甜。"話音未落，就被褚既明拉進懷里，阿沅的雙手纏上他的腰帶，
涼亭的紗幔被風(fēng)掀起，隱約可見兩人交疊的身影。遠處傳來丫鬟的腳步聲，阿沅慌忙要躲，
卻被褚既明按得更緊："別動，讓他們知道又何妨。"夜色漸濃，阿沅倚在浴桶邊，
看褚既明將花瓣撒進水里。燭火搖曳間，他褪去外袍，露出精瘦的腰腹。
阿沅伸手勾住他的脖頸，在他耳邊輕語："公子可愿與我共??？"水溫漸漸升高，
水面上漂浮的花瓣隨著兩人的動作輕晃。褚既明將她抵在桶壁，滾燙的吻落在她肩頭，
手臂環(huán)著她的腰，指尖摩挲著她腰間的軟肉。阿沅的指甲陷進他后背，在一片氤氳水汽中，
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若有若無的呻吟。更鼓聲響起時，褚既明抱著沉睡的阿沅回到臥房。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床榻上，他替她掖好被角，指尖撫過她泛紅的臉頰。阿沅在睡夢中囈語，
無意識地往他懷里鉆了鉆。變故發(fā)生在三月初三，晨霧未散時，
江沅倚在侯府馬廄旁的棗樹下，看褚既明的庶弟褚避言擦拭汗?jié)竦念~發(fā)。
江沅故意將繡帕落在他腳邊，眼波流轉(zhuǎn)："阿弟不幫姐姐撿嗎？"當(dāng)他彎腰時，
江沅的指尖擦過他后頸。他比褚既明生得還要好看，但他的母親出身風(fēng)塵，
侯夫人素來不喜他，因而其他兄弟姐妹也排擠他。不過江沅不在意，人的條條框框?qū)嵲谔啵?/p>
看不起這個，瞧不上那個，她就不一樣了，她只喜歡好看的。晌午時分，
江沅捧著青瓷茶盞出現(xiàn)在偏院的書房，褚避言正在看書，見她進來，他目光一動，
又猛地低頭。江沅將茶盞推到他手邊，皓腕輕抬間露出一抹春色："阿弟用功許久，
吃盞茶吧?！薄爸x謝……謝謝姐姐?！瘪冶苎员锐壹让骺蓯鄣枚?，內(nèi)斂不經(jīng)逗，好玩。
看人下菜碟不管什么時候都有用，對褚既明，要讓他覺得他喜歡自己，對褚避言嘛，
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褚避言握著江沅的手腕，幾乎要將她拽入懷中?！鞍?，
你又在躲我。"褚既明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壓抑的怒意。不等她回應(yīng)，他已推門而入，
玄色錦袍上金線繡的云紋隨著動作起伏，襯得他眉眼愈發(fā)冷峻。
褚既明攥著江沅繡著并蒂蓮的帕子出現(xiàn)時，她正倚回握著褚避言的手，一點兒也不慌張。
"阿沅好狠的心！"褚既明打翻案上的鎮(zhèn)紙，硯臺傾倒，墨水四濺，"阿沅，
你明明說過只愛我一人。"江沅卻毫不在意，“噓，低聲些，哥哥，
我本就是個不知廉恥的野丫頭，你是金尊玉貴的世子，可要小心些。
"“他可是我弟弟……”褚既明有些語塞?！拔乙彩悄忝妹冒。灰彩俏业牡艿?？
”她聽過不少姐妹共侍一夫的話本子，他們是兄弟，難道和話本子里的不一樣嗎？
“那不一樣?！薄霸趺床灰粯幽?？哥哥是覺得我只是養(yǎng)女，不配與你們稱兄道弟，
怪我逾矩了？”“什么稱兄道弟，夫子是怎么教你的……”褚既明氣得險些背過氣去。
“我是養(yǎng)女，你什么都怪我，他是你弟弟，你就一言不發(fā)?！苯湮啬笾磷硬裂蹨I，
憤然松開褚避言的手。畫風(fēng)變得太快，褚避言這個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兄長，
姐姐只是憐我辛苦，送了盞茶進來，千錯萬錯，都是避言之錯?！瘪冶苎缘故莻€乖的，
但褚既明了解江沅，根本不在乎他的說辭，拉著她就往外走。他將江沅推進房間，
“方才的事我暫且不問，昨日你與三皇子畫舫同游，前日是明郡王，還有那位尹王叔，
他們都是有妻有子的，你不覺得羞愧嗎？”“那都是父親大人授意的，與我何干，再說了，
有妻有子便不能納妾嗎？你怎么不去管管父親？侯府的姨娘有多少，你清楚嗎？
”江沅隨意地坐下，不去看他。“我說了，我會娶你為妻，
你卻眼巴巴的給人做妾……”暗室的霉味混著符咒的灼燒感令人作嘔，
江沅早知褚既明的房中有密室，卻沒想到如此可怖。鐵鏈嘩啦作響，
褚既明親手將她鎖在冰涼的鐵欄上，發(fā)紅的眼眶里滿是血絲，"早知你是勾魂的妖物！
"然而三日后，他卻命人將江沅遷至他院中的廂房，紅綢裝點的新房里，江沅端坐在床上，
房里貼滿了符咒，她的雙手也被綁住，這哪是婚儀，分明是要她的命。
江沅不知道他和侯爺侯夫人說了什么，讓他們輕而易舉地舍棄了她，養(yǎng)女和嫡子，很好選了。
"從今日起，你是我的妾。"他捏著我江沅的下巴，替她戴上刻著"褚"字的金鏈，
符咒化作的鎖鏈隱入皮膚。未娶妻先納妾，這種事情肯定要捂得嚴嚴實實，
因而江沅像是人間蒸發(fā)一樣，消失了，就連每日用飯，都是褚既明拿過來。每過半個月，
褚既明都要請道士入府一次，道士確實能傷她，但他找的卻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她裝得十分虛弱，他就信了人家，巴巴地花些冤枉錢。算了，他有的是錢。
褚既明發(fā)現(xiàn)江沅的秘密，是在一個月圓夜。江沅蜷縮在角落里，抵御不受控的妖力，
鐵鏈摩擦聲驚動了守著她的褚既明，他點燃油燈時，正看見她耳后浮現(xiàn)的雪色狐耳，
燭火將她的影子投在石壁上，九條若隱若現(xiàn)的狐尾在光暈中搖曳。
"不可能......"他踉蹌著扶住鐵欄，
"你明明是被我褚家養(yǎng)大的......"江沅奮力掙扎著，后悔沒有一開始就逃出去，
反而把褚既明當(dāng)成玩具一樣，看著他鬧。她嚇到他了，只是江沅太累，沒來及得意，
就暈過去了。“哥哥可是害怕了？既然怕了，便放我走吧?！薄澳闶茄铮帕四?，
豈不是要戕害別人？”褚既明臉色青一陣兒白一陣兒的?！拔液卧^你？”自那日后，
暗室成了牢籠，道士無用，那些符咒卻會傷我，左右這里也玩膩了，
為了回饋褚既明這些日子的“照顧”，江沅想了個好主意。她向他服軟，討好他，關(guān)心他，
又換上從前的模樣，打扮成他喜歡的樣子，他覺得江沅又對他用心了。他愈發(fā)離不開江沅，
沒了她，他甚至無法安眠。江沅不愿蝸居在暗室中，明目張膽地住進了褚既明的房間，
下人們的閑言碎語她聽了不少，侯夫人怕是已經(jīng)容不下她。趁褚既明不在，
江沅叫來侯夫人安排在褚既明房里的嬤嬤，她素來不喜歡江沅，厭惡她的做派。
江沅同她說自己身體不適，讓她請個郎中來。“姑娘現(xiàn)在是什么身份，
夫人想盡辦法把你藏著，你瞧著也沒什么事，小病小痛的忍著便是?！薄皨邒哒f的也對，
嬤嬤這般替侯府著想，等郎君回來，我一定讓他早些送您回家享福。”江沅也不生氣，
這嬤嬤慣是個欺軟怕硬的，連忙去了正院見侯夫人，領(lǐng)著郎中就過來了。
侯府從前的幾位姨娘都用過這法子爭寵，但都是靠喝藥，很不安全，
江沅卻可以做出有娠的假象，普通的郎中根本瞧不出來。郎中請脈的結(jié)果不出所料，
侯夫人馬上就知道這件事，她恨不得這個養(yǎng)了十幾年的女兒馬上消失，但她不能做那個壞人，
至少不能讓褚既明覺得她是壞人。侯夫人告訴褚既明這個好消息，并提出為了掩人耳目，
要接江沅過去，親自照顧她，將來萬一傳揚出去，也能找出別的借口撇清褚既明的關(guān)系。
褚既明欣然答應(yīng)了。他心里的母親是慈愛的，定然會好生照料江沅?！靶〗?，
侯夫人送來的藥，讓你立刻喝了。”大丫鬟蕓香捧著青瓷藥碗。
藥碗中褐色的藥汁泛著詭異的油光，刺鼻的苦味在空氣中彌漫?！安缓扔衷鯓樱?/p>
”江沅懶懶地躺在軟榻上。三日前的午后，褚既明抱著她，滿心歡喜地期待著新生命的降臨。
可第二日，侯夫人便暗自和吏部尚書府交換了庚帖，替褚既明定下正妻。"喝吧。
"侯夫人走了進來，手中的翡翠佛珠輕輕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你一個撿來的野種，
本以為有些用處，卻沒想到你竟勾了既明，讓他滿心滿眼都是你，事已至此，我也沒有辦法，
但他馬上要娶尚書家的千金，你若留下這個孽種，豈不是壞了他的名聲？"“你乖乖喝藥，
我便還念母女情分，日后新婦進門，依然許你安穩(wěn)度日。”“母親考慮周全，阿沅喝就是了。
”侯夫人的反應(yīng)正中她的下懷，江沅一向識時務(wù)，侯夫人也不疑有他。暮色沉沉，
鎏金獸首香爐里升起裊裊青煙，改變脈象，氣血逆行，腹中積了淤血，用了藥真如小產(chǎn)一樣。
江沅蜷縮在雕花梨木床上，冷汗浸透了月白色中衣，小腹傳來的絞痛一下下的。
她死死咬住帕子，卻還是忍不住叫出聲，她現(xiàn)在看起來肯定很慘，褚既明怎么還不來。
溫?zé)岬囊后w順著腿間流下，鮮血滲出，染紅了錦緞。"好痛..."察覺到褚既明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