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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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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診室的紅燈熄滅時,陳嶼的拳頭砸在冰冷墻壁上,骨節(jié)迸裂的悶響被淹沒在儀器的長鳴里。

就在半小時前,畢業(yè)典禮的喧囂尚未散盡,林晚還仰著汗津津的臉,

對著那只她親手疊的巨大橙黃色紙飛機風(fēng)箏大喊:“去更高處!” 風(fēng)箏線毫無征兆地斷裂。

陳嶼抓住她手腕,那句憋了三年的“我喜歡你”剛涌到舌尖,

就被尖銳的救護車笛聲刺破——那輛車,本就是為她而來。 她掙脫他,

像一片脫枝的葉子追向被風(fēng)吹走的風(fēng)箏,卻在邁出操場的瞬間,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軟軟倒下。 沒人知道,她口袋里那只皺巴巴的普通紙飛機背面,

是周敘偷拍的星空下她的側(cè)影——還有一行她偷偷寫下的、關(guān)于“遠方”的算式。

急診室走廊的燈光慘白,冰冷地潑灑在瓷磚地上。消毒水的氣味濃烈刺鼻,

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肺葉上。陳嶼背靠著冰冷的墻壁,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他垂著眼,

視線沒有焦點地落在自己緊攥的拳頭上,指關(guān)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微微凸起,

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掌心傳來黏膩的觸感和鉆心的刺痛——是剛才失控砸墻時擦破的皮肉滲出的血,混著墻灰。

他毫無知覺。耳邊是持續(xù)不斷的、單調(diào)而冰冷的“滴——”聲,

來自那扇緊閉的、印著“搶救中”三個猩紅大字門后的儀器。那聲音像一把鈍鋸,

緩慢地切割著他緊繃的神經(jīng)。每一次拉長音,都像是生命流逝的倒計時。

蘇晴蜷縮在幾步外的塑料椅上,頭埋在膝蓋里,肩膀無聲地劇烈聳動。

周敘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背對著所有人,面朝著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的背影挺得筆直,

像一棵被風(fēng)霜凍住的樹,只有垂在身側(cè)緊握成拳、微微顫抖的手,

泄露了那竭力維持的平靜下的驚濤駭浪。

就在半小時前……震耳欲聾的畢業(yè)歡呼似乎還在操場上空回蕩。夕陽熔金,

將塑膠跑道和年輕的臉龐都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

巨大的橙黃色紙飛機風(fēng)箏——林晚用厚卡紙精心折疊,

機翼涂滿拙劣卻明亮的星辰圖案——乘著傍晚溫柔的氣流,穩(wěn)穩(wěn)地攀升,

在瑰麗的晚霞背景下,像一顆冉冉升起的小太陽。林晚仰著頭,

臉頰因為興奮和奔跑泛著健康的紅暈,細密的汗珠掛在她的額角和鼻尖,在夕陽下閃閃發(fā)亮。

她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用盡力氣朝著天空大喊,聲音清亮,

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無畏和對未來的無限憧憬:“去更高處!”那一刻,站在她側(cè)后方的陳嶼,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又猛地松開,狂跳不止。不是因為風(fēng)箏飛得多高,

而是因為身邊這個人。三年了,

那些藏在無數(shù)句“神經(jīng)病”和默默幫她撿回試卷折成的紙飛機里的心意,

像藤蔓一樣纏繞瘋長,幾乎要撐破胸膛。畢業(yè)了,再不說,也許就真的沒機會了。

然后——“啪!”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脆響!陳嶼手中線輪猛地一輕!

那股一直繃緊的、連接著天空與大地的力道瞬間消失了!他愕然低頭,只見堅韌的風(fēng)箏線,

在距離線輪出口僅僅幾寸的地方,毫無征兆地斷開了!細如發(fā)絲的線頭,

在夕陽下閃爍著微弱的、斷裂的光。風(fēng)箏線斷裂的瞬間,

陳嶼腦子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也繃斷了!

積壓了太久的情感混合著即將徹底分別的巨大恐慌,如同決堤的洪水,

沖垮了所有的猶豫和膽怯!“林晚!”他猛地抬頭,聲音嘶啞急促,

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顫抖。他甚至沒看清林晚臉上的表情,身體已經(jīng)本能地跨前一步,

右手如同鐵鉗般伸出,一把死死攥住了林晚正要隨著風(fēng)箏線斷裂而本能揚起的手腕!

她的手腕纖細,皮膚溫?zé)?,帶著一層薄汗,在他滾燙汗?jié)竦恼菩南虑逦夭珓又?/p>

“我……”他盯著她瞬間轉(zhuǎn)過來的、帶著驚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蒼白的臉,喉嚨像被火燎過,

“我其實……”然而,他后面所有的話,所有洶涌的情感,

都被一陣由遠及近、凄厲到撕裂空氣的救護車鳴笛聲,徹底地、無情地淹沒了!

“嗚哇——嗚哇——嗚哇——”那聲音尖銳、冰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迫,

如同冰錐扎進每個人的耳膜!林晚臉上的驚愕瞬間被一種更深的、陳嶼從未見過的慌亂取代。

她的瞳孔猛地收縮,臉色在夕陽下似乎更白了幾分。她幾乎是倉皇地猛地轉(zhuǎn)過頭,

視線越過操場邊緣低矮的灌木叢,死死盯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校外那條馬路。那眼神,

不是好奇,更像是一種……被戳穿的恐懼?就在這時,一陣突如其來的橫風(fēng)猛地掠過操場!

那只剛剛掙脫束縛、正飄飄悠悠下墜的巨大紙飛機風(fēng)箏,被這股強風(fēng)狠狠攫住,打著旋兒,

加速朝著校外馬路的方向斜斜墜落!“??!我的風(fēng)箏!”林晚下意識地驚呼,

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和急切。陳嶼甚至來不及分辨她臉上復(fù)雜的表情。

他只感覺到自己掌心一空——那只被他用盡全力抓住的手腕,

以一種超乎想象的、帶著絕望意味的力量,猛地掙脫了他的鉗制!那股力量之大,

甚至帶得他身體一晃!然后,他眼睜睜看著——那道穿著淺藍色校服襯衫的身影,

像一片被狂風(fēng)卷起的落葉,踉蹌著、卻又無比決絕地朝著操場敞開的小側(cè)門沖去!

她的腳步有些虛浮,不像往日那樣充滿力量,仿佛所有的力氣都用在這一次掙脫和沖刺上。

“林晚——!??!”陳嶼的嘶吼、蘇晴的尖叫、周敘的驚呼,

混雜著越來越近、越來越刺耳的救護車笛聲,在操場上空炸響!陳嶼像離弦的箭般追出!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炸開!沖出校門!

刺目的夕陽金光和喧囂的車流聲浪撲面而來!他看到那只巨大的橙黃色紙飛機風(fēng)箏,

翻滾著砸向人行道邊的綠化帶。他看到林晚,踉蹌著沖向風(fēng)箏墜落的方向,

卻在距離綠化帶還有幾步之遙的地方,身體猛地一僵!像被瞬間抽走了所有的骨骼和力氣,

整個人毫無預(yù)兆地、軟軟地向前撲倒下去!校服襯衫的背部瞬間被冷汗浸透,

貼在她驟然蜷縮起來的、單薄的脊背上。她甚至沒能碰到那只風(fēng)箏。時間仿佛凝固。

那輛鳴笛而來的白色救護車,閃爍著刺眼的藍光,一個急剎,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倒下的林晚身邊。

后門打開,穿著白大褂的醫(yī)護人員動作迅捷地跳下車。原來……那刺耳的笛聲,從一開始,

就是為她而來。記憶的碎片在陳嶼被那持續(xù)不斷的“滴——”聲切割的腦海里瘋狂閃現(xiàn)。

急診室的門,終于開了。那扇厚重的門向里滑開,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瞬間抽走了走廊里殘存的最后一絲空氣。醫(yī)生走了出來,

臉上是長時間高度緊張和面對無力結(jié)果后的疲憊與凝重。他摘下口罩,動作緩慢,

白色的口罩繩在臉上勒出深深的印痕。目光掃過門外瞬間繃緊的三張年輕面孔,

最終落在陳嶼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醫(yī)生的眼神里帶著職業(yè)性的沉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

沒有冗長的鋪墊,只有沉甸甸的宣告:“很遺憾,我們盡力了。”醫(yī)生的聲音低沉沙啞,

像砂紙摩擦著木頭,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氣中?!笆悄X部動脈瘤破裂,

急性蛛網(wǎng)膜下腔出血。這種先天性的血管畸形,平時可能毫無癥狀,一旦破裂,出血量大,

病情兇險……送來時情況已經(jīng)非常危重,顱內(nèi)壓極高,雖然緊急做了手術(shù)清除血腫,

但……”醫(yī)生頓了頓,似乎想尋找更委婉的詞匯,

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最直接的表述:“腦干功能嚴(yán)重受損,自主呼吸和心跳無法維持。

她……沒有痛苦。

”“腦部……動脈瘤……破裂……”這幾個冰冷的醫(yī)學(xué)名詞像淬了毒的冰錐,

狠狠扎進陳嶼的耳膜,瞬間凍結(jié)了他所有的思維和血液。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四肢百骸都麻木了。眼前醫(yī)生的嘴唇還在開合,走廊慘白的燈光開始扭曲晃動,

發(fā)出嗡嗡的耳鳴。“送來的時候……已經(jīng)……” 后面的話,他聽不清了。也不需要聽清了。

“她……跑出去……是為了……”陳嶼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像是破舊風(fēng)箱在拉扯,

他死死盯著醫(yī)生,眼神空洞又執(zhí)拗,仿佛想從對方臉上找到一個推翻這一切的答案,“風(fēng)箏?

那個紙飛機?”混亂的思緒像脫韁的野馬。是為了追那只風(fēng)箏嗎?是因為他抓疼了她?

還是……那個突如其來的鳴笛聲驚嚇到了她?可那救護車,本就是沖她來的啊!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就在這時,一個護士拿著一個透明的塑封物證袋走了過來,

臉上帶著職業(yè)的謹(jǐn)慎和同情?!斑@是清理病人衣物時發(fā)現(xiàn)的,在她校服外套口袋里。

”護士的聲音很輕,但在死寂的走廊里異常清晰。她將袋子遞給離得最近的周敘。袋子里,

是一只普通的A4紙折成的紙飛機。機翼有些皺褶,邊緣磨損,但整體還算完好。沒有血跡,

只有操場奔跑時沾上的些許塵土。陳嶼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只紙飛機上。他認(rèn)得。

那是畢業(yè)典禮前,林晚隨手用周敘打印出來的一張活動照片草稿背面疊的!

當(dāng)時她笑嘻嘻地說要“廢物利用”,還試飛了一下,

說手感不錯……周敘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伸出手,指尖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

接過了那個冰冷的袋子。他的目光沒有停留在紙飛機本身,

而是死死地、近乎貪婪地盯住了機翼的背面——透過透明的塑料袋,

可以看到那里印著一幅被折痕分割的照片。照片的背景是深邃的、綴滿繁星的墨藍天幕。

巨大的天文望遠鏡指向深空。畫面的中心,是林晚的側(cè)影。她微微仰著頭,側(cè)臉線條柔和,

幾縷碎發(fā)貼在頰邊,眼睛專注地凝視著望遠鏡指向的宇宙深處,星光在她眼底映出一點微光。

那是周敘在天文臺那晚,透過取景框,最終沒有按下快門,卻偷偷洗印出來珍藏的畫面。

但這不是全部。在照片下方,靠近機頭折痕的地方,

還有一行用藍色圓珠筆寫下的、娟秀卻略顯潦草的字跡,

是林晚在某個走神的瞬間隨手寫下的:“∑(距離 * 時間) = ∞ ? 遠方有多遠?

”一個關(guān)于距離、時間和無限可能的數(shù)學(xué)表達式和一個天真的疑問。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實體,

沉重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陳嶼看著那張照片,看著那行熟悉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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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7-01 06:4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