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萬信用點,成交!’”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在頭頂炸響,
每一個音節(jié)都裹挾著金幣碰撞的虛擬回響。寂滅君王,不,是陳默,
在那一刻感覺整個永恒之塔的虛擬世界都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并非物理引擎的震動,
而是某種更沉重的東西砸落心口。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
指關(guān)節(jié)在昂貴的神經(jīng)感應手套下微微發(fā)白,隔著薄薄一層合成材料,
似乎能觸摸到那個龐大數(shù)字帶來的灼燙余溫。拍賣行的全息影像漸漸淡去,
那座象征至高權(quán)力的“龍脊堡壘”模型,連同代表著整個“暗影之誓”公會的復雜徽記,
最終化作一道流光,烙印進他的人物狀態(tài)欄里。
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一行行滾動:【系統(tǒng)】:恭喜玩家「寂滅君王」
成功競得公會駐地「龍脊堡壘」及其附屬公會「暗影之誓」所有權(quán)!
交易金額:3,000,000信用點?!鞠到y(tǒng)】:公會會長權(quán)限已轉(zhuǎn)移。
新會長:「寂滅君王」。陳默猛地吸了一口氣,冰涼的空氣仿佛帶著金屬的銹味,
將他從虛擬世界的眩暈中短暫拽回現(xiàn)實。出租屋狹窄的空間里,
只有營養(yǎng)膏寡淡的氣息和神經(jīng)接入艙低沉的嗡鳴。他摘下沉重的沉浸式頭盔,
冰冷的塑料外殼貼著他汗?jié)竦念~頭。窗外城市的霓虹透過劣質(zhì)窗簾的縫隙,
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狹長、扭曲的光帶,切割著房間里的昏暗。
三百萬信用點……他盯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指尖,那筆錢是他押上所有積蓄、借貸極限,
甚至賭上未來幾年人生的孤注一擲。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肋骨,
每一次搏動都帶著一種近乎窒息的灼痛,還有一絲扭曲的、病態(tài)的亢奮。權(quán)力。
全服第一公會的權(quán)柄。他終于抓住了它冰冷的輪廓。再次接入游戲,
視覺重新被龍脊堡壘宏闊的景象所填充。巨大的巖石大廳,穹頂高聳如倒懸的山巒,
粗糲的石壁上鑿刻著古老的符文和傷痕累累的戰(zhàn)痕。這里曾是無數(shù)玩家仰望的圣地,如今,
是他寂滅君王的王座廳??諝饫飶浡鯚?、鐵銹和某種強大魔法生物殘留的腥甜氣息。
公會大廳內(nèi)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幾乎所有的核心成員都在場,空氣凝固得如同灌了鉛。
無數(shù)道目光,或好奇、或?qū)徱暋⒒蚝敛谎陲椀谋梢呐c敵意,像冰冷的探針,
聚焦在剛剛傳送抵達的寂滅君王身上。他那身由頂級氪金材料堆砌而成的“諸神黃昏”戰(zhàn)甲,
流溢著近乎刺眼的能量輝光,在這片壓抑的氣氛中,反而顯得格格不入的突兀和……廉價。
通往象征公會最高權(quán)力的黑曜石王座的道路兩旁,自動刷新的NPC守衛(wèi)身披重甲,
手中的符文長戟“砰”地一聲,整齊地頓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他們同時單膝跪地,
頭顱深深低下,動作整齊劃一如同精密的機器,
盔甲關(guān)節(jié)摩擦的金屬聲在寂靜的大廳里格外刺耳?!肮в轮?!龍脊之主,
暗影之誓的執(zhí)掌者!”NPC守衛(wèi)隊長低沉的聲音回蕩在石壁間,
帶著系統(tǒng)賦予的絕對程式化的敬畏。人群前方,一個身影動了。
他身上的“夜影追獵者”套裝曾經(jīng)是服務器頂端的象征,此刻卻黯淡無光。夜刃,
這位曾叱咤風云的前會長,一步步走向寂滅君王。他的步伐沉重,每一步都像踏在荊棘之上。
曾經(jīng)銳利如鷹隼的眼神,此刻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深埋著無法言說的屈辱。最終,
他在寂滅君王面前停下,距離不過三步。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數(shù)倍,
大廳里靜得只剩下虛擬火炬燃燒時發(fā)出的細微噼啪聲。夜刃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
猛地矮了下去。雙膝重重砸在冰冷堅硬的巖石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他低著頭,
雙手高高舉起,
托著一件物品——由星辰鋼鍛造、頂端鑲嵌著巨大暗影水晶的公會權(quán)杖“暗影之心”。
杖身流淌著幽暗的光澤,此刻卻仿佛有千鈞之重。
“暗影之誓公會……”夜刃的聲音干澀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被硬生生摳出來,
帶著血絲,“以及龍脊堡壘……交付于您,寂滅君王會長。”權(quán)杖被遞到了寂滅君王面前。
陳默,或者說寂滅君王,伸出手。他的指尖觸碰到冰冷的星辰鋼杖身,
那股涼意瞬間順著神經(jīng)傳感線路蔓延而上,直達現(xiàn)實世界那間狹小的出租屋,
讓他裸露在營養(yǎng)艙外的皮膚激起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就在他即將握住權(quán)杖的剎那——“哈!
”一聲突兀的嗤笑,如同淬毒的冰錐,猛地刺破了儀式死寂的帷幕。聲音源自夜刃身后,
那片由公會最精銳力量組成的方陣。站在最前列的,是首席法師“星塵之怒”,
他手中的法杖頂端,那顆昂貴的“奧術(shù)之心”寶石正閃爍著不祥的紫光。
他身邊站著的是首席盾戰(zhàn)士“鐵壁”,那張堅毅的臉上此刻滿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隨著這聲嗤笑,整個精英團成員,如同接到了無聲的號令,整齊地向前踏出一步。這一步,
帶著金屬靴底踏地的轟然巨響,帶著磐石般的決心,更帶著火山噴發(fā)前壓抑的狂暴?!敖桓叮?/p>
”星塵之怒的聲音拔高了,尖銳而刻薄,在空曠的大廳里撞出冰冷的回音,
“把兄弟們用血汗打下來的江山,交付給一個只會砸錢的廢物點心?夜刃,
你的膝蓋骨是被信用點打斷了嗎?”他身旁的副T,狂暴戰(zhàn)士“血斧”,
更是暴躁地啐了一口無形的唾沫:“呸!老子們開荒地獄火堡壘,
拿命去填BOSS大招的時候,這氪金廢物在哪兒?在拍賣行里點鼠標呢吧?
就憑那幾個臭錢,也想騎在我們頭上拉屎?”“暗影之誓的會長,從來只屬于真正的強者!
”首席游俠“風語者”的聲音冰冷如箭,“一個連競技場千名榜都擠不進去的貨色,
也配領(lǐng)導我們?也配執(zhí)掌龍脊?”每一句話都像淬毒的匕首,
精準地扎向寂滅君王最痛的地方。陳默握著權(quán)杖的手指驟然收緊,
指關(guān)節(jié)在精鋼手套下發(fā)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諸神黃昏戰(zhàn)甲上流淌的華麗光暈,
此刻仿佛凝固成了諷刺的油彩。他感覺臉上騰起一片火燒般的熱度,
虛擬的恥辱感幾乎要燒穿神經(jīng)接入的屏障,灼傷現(xiàn)實里那個名叫陳默的渺小靈魂。
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粗糙的砂紙堵住,只能發(fā)出一個無意義的、短促的音節(jié)。
夜刃依舊跪著,頭埋得更低,肩膀微微顫抖,仿佛一座正在無聲崩塌的雕塑?!八慌?!
”精英團中有人振臂高呼。“滾出龍脊!”更多的聲音加入了咆哮?!皾L出去!氪金廢物!
”聲浪如同實質(zhì)的海嘯,猛烈地沖擊著寂滅君王。那身天價打造的諸神黃昏戰(zhàn)甲,
此刻非但不是榮耀的象征,反而成了捆綁他的、沉重而屈辱的枷鎖。
他像是被釘在了王座前的恥辱柱上,接受著來自真正“強者”的公開處刑。金錢堆砌的堡壘,
在真正的實力意志面前,脆弱得如同陽光下的泡沫。就在這震耳欲聾的聲討達到頂峰時,
首席法師星塵之怒臉上露出了一個混合著殘忍和快意的扭曲笑容。他不再看寂滅君王,
而是猛地轉(zhuǎn)身,面向大廳角落一個毫不起眼的、由無數(shù)交錯符文環(huán)繞的控制核心。
他的法杖高高舉起,杖頭的奧術(shù)之心爆發(fā)出刺目的、令人心悸的紫黑色強光!
“既然新會長這么‘強大’……”星塵之怒的聲音在魔力激蕩下如同鬼魅嘶鳴,
“那就讓他獨自享受一下,龍脊堡壘的‘最高’歡迎儀式吧!”“嗡——轟?。?!
”一聲沉悶到足以撼動靈魂的巨響從堡壘的根基深處傳來,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巨大能量結(jié)構(gòu)強行撕裂的刺耳尖嘯。
大廳穹頂那層流轉(zhuǎn)不息、由無數(shù)六邊形能量塊構(gòu)成的龐大防護光幕,
如同被投入巨石的琉璃穹頂,瞬間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紋!緊接著,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
吐息的終極防護罩——被譽為“嘆息之壁”的龍脊堡壘最強屏障——就在這刺耳的崩裂聲中,
轟然消散!如同一個巨大的肥皂泡被戳破,保護了龍脊堡壘無數(shù)日夜的嘆息之壁,
徹底消失了。外面世界的景象,如同地獄的畫卷,瞬間毫無遮攔地撞入每一個人的視野。
堡壘之外,目力所及的整片荒原,已被徹底染成了污穢的紫黑色!那不是土地,
那是蠕動的、粘稠的、無邊無際的魔物海洋!低階的劣魔如同蛆蟲般翻滾堆疊,
中階的深淵巨獸發(fā)出撼動大地的咆哮,天空被無數(shù)石像鬼和幽魂龍組成的可怖陰云遮蔽,
光線瞬間暗淡如末日黃昏。百萬?千萬?根本無法計數(shù)!它們匯聚成的毀滅浪潮,
帶著令大地震顫的轟鳴,帶著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冰冷惡念,如同崩塌的天穹,
朝著失去嘆息之壁保護的龍脊堡壘,洶涌咆哮而來!“吼——?。?!
”百萬魔物匯聚成的毀滅咆哮,如同無數(shù)柄沾滿污血的巨錘,
狠狠砸在堡壘高聳的巖石城墻上,也砸在每一個呆若木雞的玩家心頭。
那聲音不再是單純的音波,而是裹挾著硫磺惡臭、深淵低語和純粹毀滅意志的沖擊,
震得大廳穹頂?shù)膲m埃簌簌落下,震得人靈魂都在戰(zhàn)栗。
前一秒還在狂熱叫囂著驅(qū)逐“氪金廢物”的精英團成員們,
臉上的輕蔑和憤怒如同劣質(zhì)的油彩,在魔潮咆哮的狂風中瞬間剝落殆盡,
只剩下慘白如紙的驚駭和難以置信的茫然。首席法師星塵之怒高舉法杖的手臂僵在半空,
杖頭那點炫耀般的奧術(shù)紫光,在窗外鋪天蓋地的污穢魔光映襯下,渺小得如同風中殘燭,
只剩下一片滑稽的死灰。盾戰(zhàn)士“鐵壁”那號稱能抵擋巨龍沖擊的塔盾,
此刻邊緣竟在微微顫抖??癖?zhàn)士“血斧”眼中燃燒的戰(zhàn)意早已熄滅,
只剩下被龐大恐懼攫住的空洞。“防……防護罩……”游俠“風語者”的聲音嘶啞變形,
如同破舊的風箱,“星塵!你干了什么?!”“不是我!是權(quán)限!”星塵之怒猛地扭頭,
失態(tài)地尖叫起來,手指顫抖地指向依舊跪在寂滅君王面前的夜刃,“是他!
是他移交會長權(quán)限時預設(shè)的后門指令!他早就計劃好了!”所有的目光,
瞬間從星塵之怒身上,轉(zhuǎn)向了那個跪伏在地的前會長。夜刃的身體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但他依舊沒有抬頭,只是將額頭更深地抵在冰冷的巖石地板上,肩膀聳動,
發(fā)出壓抑的、如同野獸瀕死般的嗚咽。是絕望?是懺悔?還是某種更深的、無法言說的痛苦?
無人能辨。魔潮的先鋒,那些體型龐大、表皮覆蓋著粘稠瀝青狀物質(zhì)的“深淵踐踏者”,
已經(jīng)如同移動的山巒,裹挾著毀滅的颶風,重重撞上了堡壘最外圍的巖石壁壘!“轟隆——!
?。 钡貏由綋u!整個龍脊堡壘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抓住,瘋狂地搖晃起來。
大廳中央巨大的水晶吊燈瘋狂擺動,發(fā)出令人心碎的叮當碰撞聲。
堅固無比、刻滿古老防護符文的巖石城墻,在深淵踐踏者那覆蓋著深淵角質(zhì)層的頭顱撞擊下,
竟如同松軟的泥土般向內(nèi)凹陷、崩裂!巨大的碎石混合著守衛(wèi)NPC的殘肢斷臂,
被拋向高空,又被魔潮的污穢氣息卷走。城墻上的符文炮臺只來得及發(fā)出幾聲徒勞的嘶鳴,
就被后續(xù)撲上的飛行魔物撕成了碎片?!绊斪。∷薪鼞?zhàn),上城墻缺口!治療跟上!
遠程全力壓制空中!”鐵壁不愧是經(jīng)驗豐富的指揮,在最初的震駭后,第一個嘶吼出聲,
試圖重整旗鼓。但聲音里那份強裝的鎮(zhèn)定,掩蓋不住深處的絕望。
失去了嘆息之壁的絕對屏障,面對這史無前例的恐怖魔潮,所謂的抵抗,
更像是一種絕望的儀式。精英團的成員們?nèi)鐗舫跣眩瑤е环N赴死般的悲壯,
本能地沖向最近的防御位置。然而,晚了。缺口一旦被撕開,毀滅便如決堤的洪水。
城墻上的抵抗僅僅持續(xù)了不到半分鐘。
一道熾熱的、帶著硫磺惡臭的魔能吐息從一個三頭深淵巨犬口中噴出,
瞬間將城墻缺口處集結(jié)的一隊精銳守衛(wèi)連同他們的防御工事一同氣化!緊接著,
更多猙獰的魔物如同黑色的潮水,順著這個致命的缺口瘋狂涌入堡壘內(nèi)部!
玩家的慘叫聲、魔物的嘶吼聲、建筑崩塌的轟鳴聲瞬間交織在一起,
譜寫了一曲殘酷的毀滅交響。堡壘內(nèi)部,瞬間化作血肉屠場。
精心布置的防御工事在絕對的數(shù)量和力量面前脆弱如紙。
一個手持巨斧的玩家怒吼著劈開一頭劣魔,卻被側(cè)翼撲來的三只石像鬼瞬間撕扯成碎片。
治療師的法術(shù)光芒剛剛亮起,就被一道橫掠而過的幽影龍吐息徹底吞噬。
絕望像瘟疫般在幸存者中蔓延。有人開始崩潰地大哭,有人徒勞地揮舞著武器,
更多人則面如死灰,眼神渙散地等待著終結(jié)的降臨。
星塵之怒被一頭突入大廳的巨力魔狠狠撞飛,法杖脫手飛出,狼狽地滾落到寂滅君王的腳邊。
他掙扎著想爬起來,卻正好迎上寂滅君王俯視的目光。那雙隱藏在華麗頭盔下的眼睛,
此刻沒有憤怒,沒有恐懼,甚至沒有嘲諷。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死寂。
那目光像冰錐,瞬間刺穿了星塵之怒最后一絲強撐的尊嚴,讓他感到一種比死亡更甚的寒意。
他猛地低下頭,不敢再看?;靵y、死亡、絕望的氣息如同濃稠的墨汁,
浸透了堡壘的每一個角落。魔物興奮的嘶鳴越來越近,它們正循著活人的氣息,
向著這座象征著權(quán)力核心的堡壘大廳洶涌而來。
在這片由背叛和毀滅共同譜寫的末日圖景中心,寂滅君王卻如同風暴眼中唯一靜止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