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是在和上司扯皮中途收到監(jiān)察隊副隊的通訊的,只有短短一行,掃一眼就能讀完。
[墓地發(fā)現(xiàn)了]
她神色怔愣,靈活的腦子花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句話里的意思。
這時,對方又來了通訊:
[如果直播里的大和守安定就是s000本丸里的大和守安定,那么,風箏,s000就已經(jīng)是一個有主的本丸了,雖然這個主人顯然暫時不知道去哪里了。]
s000本丸有時之政府供應靈力,似乎也不怎么需要她。風箏抬起頭,和上司對視一眼,撇撇嘴,在對方“不同意你能拿我怎么樣”的對抗態(tài)度下離開了。
她的加州清光在大廳的沙發(fā)上坐著等她,看上去精神萎靡,眼眶也紅紅的,估計被直播間里發(fā)生的事情打擊的不輕。
“那個【安定】”加州清光見審神者過來,回想起在休息室里和其他執(zhí)法隊成員帶來的付喪神的談話,斟酌著說道。
“回本丸吧清光,那個【安定】情況有些復雜,等事情解決后,我們就能一起去拜訪他們所在的本丸了?!?/p>
沉默片刻后,風箏只能這么回答。
伴隨著一個疑點的解決,緊隨而來的是叢生的疑云。
為什么s000本丸內(nèi)的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沒有關(guān)于那位神明的記憶?
為什么當初執(zhí)法隊去人渣的本丸的時候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神明的蹤跡?
以及時之政府將眾多暗墮付喪神一同養(yǎng)在s000本丸的目的是什么?她總不能認為時政是真的心善,說到底,時之政府是立于千百萬刀劍付喪神分靈和審神者之上的龐大組織,不會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那么將這些歸結(jié)為記憶問題,他們的記憶是否都被篡改過?以及最重要的一點1,s000本丸內(nèi)的付喪神,是否都是那位神明大人在過去所擁有本丸內(nèi)的刀劍。
像是多諾米骨牌一樣,隨著第一塊代表思考的牌倒下,便引發(fā)了連鎖式的思維發(fā)散反應。
風箏艱難地將自己的思緒打住,帶著萎靡不振的加州清光離開了。
s000本丸。
【大和守安定】有了一個目前來看稱得上美好的結(jié)局,那么大和守安定呢?
自從大和守安定劈暈加州清光,兩人一齊返回部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
和泉守兼定托著下巴,偏頭看向自己旁邊空空的墊子:“幸好大和守已經(jīng)離開了,不然看到那些事情暗墮又要加深了?!?/p>
這座本丸里最嚴重的暗墮也不過是身上多出來一些不屬于刀劍本身的骨角、尾巴之類的,但按照時政過往公布出來的暗墮處理,這種程度已經(jīng)屬于無法保持理智的嚴重暗墮。
在本丸中這種程度的暗墮刀劍卻并沒有失去理智,和泉守兼定抻了抻胳膊,又伸了個懶腰,借助這個動作環(huán)顧四周,尾巴甩動,翅膀翻飛,正常人不多,但眼底都透著清明。
不正常。
他的視線與很多老刀的視線接觸,后者不是冷冷注視,就是微笑質(zhì)疑,大概這些人也已經(jīng)察覺到這種不對勁了。
投影再次播放起來,和泉守兼定望著直播間內(nèi)和平安寧的本丸,心里有個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的猜測。
另一邊,蜂須賀虎徹背靠在墻壁上,長曾彌坐在他對面,用時政提供的丁子油保養(yǎng)自己的本體,兩人中間放著一個軟軟的枕頭,浦島虎徹抱著一只烏龜玩偶沉沉睡著。
“接下來應該就是我們了吧?!狈漤氋R突然出聲,長曾彌愣了下,才低聲道,“大概吧?!?/p>
將本體上多余的防護油擦干凈,干凈明亮的刀身上倒映出他的眼睛。
“不管再怎么擦,贗品依然是贗品?!狈漤氋R嘲諷。
長曾彌無所謂的笑笑,將本體放到一邊,順手理了理沉睡中的浦島虎徹的枕頭,調(diào)整了一下他的姿勢,免得睡得落枕。
“落枕了脖子可是很難受的?!遍L曾彌低聲說道,“要是落枕了,等你醒過來,不能出去跑跑跳跳,估計會很郁悶吧。”
聞言,蜂須賀眨了眨眼睛,撇掉了眼睛里閃過的水光,忽然,他聽到長曾彌叫了他的名字。
下巴上長了一圈胡子的打刀出神地盯著浦島的臉:“喂,蜂須賀,浦島之前,是這樣的么?”
蜂須賀擰了擰眉,順著長曾彌的目光看過去,登時,他靠在墻面上的身體下意識挺立了起來。
他的小弟弟,沉睡的神情平和而安靜,無意識地咂嘴,像是在夢里品嘗到了什么美味。
明明之前,還在被噩夢困擾著醒不過來。
難道——
蜂須賀猛地抬頭,投影開始。
【“抱歉,浦島的情況有些復雜,一時半會兒還沒有什么辦法?!被夭课輧?nèi),夏日燦爛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蜂須賀的金燦燦的出陣服折射出璀璨奪目的眼光。
布耶爾的目光在顯然是純金打造的出陣服上停頓片刻,有點被閃到,隨后轉(zhuǎn)移到沉睡著的浦島虎徹身上。
素白的手指在脅差皺起的眉間輕輕一點,純凈的力量沒入眉心,黃發(fā)少年的難看的臉色頓時緩和下來,像是在滿嘴苦澀的人嘴里喂了一顆甜滋滋的蜜餞。
“您說的情況復雜的意思是?”一旁的蜂須賀虎徹聞言臉色驟變,胸膛劇烈起伏了好幾下。
布耶爾將茶托里的清茶遞過去一杯,淺綠色的眸子沉靜地看著蜂須賀,后者一愣,大概是明白了什么,又或許從眼前的雙眼中找回了理智和冷靜,于是接過茶水一飲而盡。
“我沒有在浦島的夢境中看到他?!?/p>
不僅如此,浦島的夢境是一片空白,唯有一條斬斷天地的黑色裂隙從浦島的空白夢境中的這頭,橫穿那頭。
布耶爾明白那是什么。
蜂須賀和長曾彌全神貫注地聽著布耶爾的話,聞言,臉色又是齊齊一變,不過見布耶爾雖然面露難色,但并非完全無計可施的樣子,于是強壓下心中的焦躁,繼續(xù)安分地跪坐著。
審神者將浦島毛茸茸的黃色腦袋抬到自己腿上,手掌覆蓋少年的額頭,瑩瑩光芒在手心綻開,她閉上眼,進入浦島空白的夢境。
蒼白的世界中,猶如毛筆染墨甩出一道濃稠黏膩的墨漬。
在黑色裂隙張開的深淵大口襯托下,布耶爾的長裙被吸力吸得獵獵作響,這無疑就是夢境裂隙,而她從裂隙里感受到了浦島虎徹身上的淡淡的海鹽氣息,很微弱,幾近消失。
就在布耶爾進入浦島虎徹夢中的同時,外界——
窗外傳來簌簌的聲音,那是浦島虎徹還未陷入沉睡時種下的樹,枝條抽展,枝葉茂盛,上面綁著祈福用的紅色緞帶,邊緣已經(jīng)泛白了。
這棵樹,風吹過會發(fā)出和風鈴響不相上下的清脆聲音,陽光穿過會折射出比水晶還要奪目的光彩。
它最初比浦島矮,現(xiàn)在已經(jīng)比長曾彌都要高很多了。
這些樹葉之間的摩擦聲,總是會讓蜂須賀感到一陣恍惚,仿佛浦島還沒有沉睡,而是藏在樹后面,或者窗戶底下,等他無意靠近時就突然跳出來嚇他一跳,然后發(fā)出開朗的大笑。
他挫敗地低下頭,手指握得指節(jié)泛白。
身為虎徹的真品,居然連弟弟都保護不了。
“這算什么虎徹真品?!彼纯嗟啬剜?,脊背深深地彎下去,曾經(jīng)高傲自信的氣質(zhì)消失得無影無蹤。
被冠以虎徹真品的榮耀,早在弟弟陷入永恒的噩夢而自己卻無能為力時,被碾碎成為齏粉?!?/p>
“哈?這是我的同振?”
某個本丸的蜂須賀挑剔地看著投影上的【蜂須賀】他很想說身為虎徹真品絕對不會露出那種如喪考妣的表情,甚至這幅丑態(tài)還被贗品看到,但這句話脫口之前,他下意識看向窗外,浦島虎徹正在院子里和日向正宗釀梅干,臉上無憂無慮的笑容讓他哽住。
而天真爛漫的浦島虎徹變成了如同一具植物人的【浦島虎徹】,這個認知讓蜂須賀臉上對同振的輕蔑表情繃不住了,俊美的臉當即扭曲,身后溢出了兇煞的黑氣。
這時,投影里傳來【蜂須賀】的低聲呢喃,他看了看院子里的浦島虎徹,側(cè)耳聽著對方的歡快的笑聲,無比認同地點點頭。
如果連心愛的弟弟都無法保護,身為虎徹真品,當真是失格了。
他凝視著投影中眉眼間殘留著不安和恐懼,卻無法從噩夢中醒來的【浦島虎徹】雙眼中的眸光微暗。
【“浦島進入了夢境夾縫,那是時間與空間的混亂之地。”
審神者將浦島放回枕頭上,手指勾著他被打理得柔順漂亮的黃發(fā),只能說浦島萬幸是刀劍付喪神,沉睡許久,不會出現(xiàn)人類肌肉萎縮的癥狀,他露出的小腿肌肉依然飽滿有力。
臉色有些難看,明明一直睡著,眼底卻出現(xiàn)了失眠之人才會出現(xiàn)的青黑,這也代表著浦島的生機正在慢慢流逝。
“夢境夾縫里的時間與空間是模糊的,或許在現(xiàn)世只過去一瞬間,狹間里已經(jīng)過去成千上萬年,也許現(xiàn)世過去十幾年,狹間里不過只度過了短短一瞬。”
“那,浦島還能回來嗎?”長曾彌問,比起這個問題他更關(guān)心的是浦島那邊的時間是怎么樣的,如果只是過去一瞬間,對于浦島來說大概也只是做了個短暫的夢,如果過去很久,即便長曾彌性格淡然佛系,也難以想象那種孤獨和寂寞。
對于這個問題的回答,布耶爾的回答并不明確:“或許?!?/p>
在她折下世界樹最純凈的枝杈,陷入沉睡的等待中的百年間,曾多次在禁忌知識的引誘下反復進入夢境夾縫,即使每次都能醒來,但過程卻萬分艱難,而離開夾縫的條件不一。
或許是親朋的呼喚,或許是不肯放手的執(zhí)念,也或許是察覺到身處的夾縫是虛假的一念之間。
聞言,蜂須賀飽含希望神情的臉一下子暗淡下去,如同路邊被車輪濺起的泥水打焉的花,失去了應有的光彩。
長曾彌咬牙追問:“或許,就是說還有方法對嗎?”
看起來有些吊兒郎當?shù)哪腥藢χ鴮徤裾呱钌顝澫卵粋€標志的土下座大禮,他的聲音有些低啞,卻透露出堅定。
“請審神者大人不吝告知讓浦島從夢境中醒來的方法,我長曾彌虎徹,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蜂須賀虎徹,雖早已辱沒虎徹真品之名譽, 故堵上我身為刀劍付喪神之名,與長曾彌一同,愿意為了救浦島做任何事情?!?/p>
兩人的聲線不一,但同樣擲地有聲,在安靜的部屋內(nèi)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回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