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雨來得猝不及防。
江見夏抱著書包沖進公交站臺時，帆布鞋已經(jīng)吸飽了雨水。
站牌玻璃映出她貼在額角的碎發(fā)，還有身后便利店飄來的關東煮香氣。
"叮咚——"
江見夏把書包抱在胸前，數(shù)著車窗上凝結的水珠滑過十字路口，手機在口袋里震了三次，程橙發(fā)的貓咪表情包在鎖屏界面疊成糖葫蘆。
"下一站，望江苑。"
報站聲響起時，她突然看見后視鏡里閃過一抹藍白。
林予冬單肩挎著書包從前門擠進來，耳機線在夕陽里蕩出細碎的金弧，校服拉鏈只拉到胸口，露出里面純白色的T恤。
江見夏慌忙把臉埋進書包翻找根本不存在的紙巾，余光瞥見他抓著吊環(huán)的手指關節(jié)泛紅——是今天體育課打籃球留下的痕跡。
車廂隨著急剎搖晃，她的帆布鞋尖不小心蹭到他限量版球鞋的側邊。
"這么巧？"林予冬摘下半邊耳機，薄荷糖在齒間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破壞王同學。"
江見夏感覺耳垂要燒起來："我平時都坐38路..."
"今天38路改道了。"少年突然俯身，洗發(fā)水的雪松香撲過來，"你該不會跟著我上的車吧？"
"才不是！"她往后縮時撞到身后老奶奶的菜籃子，番茄咕嚕嚕滾到林予冬腳邊。
少年彎腰撿起的動作像慢鏡頭，指尖蹭過她鞋帶時帶起細微電流。
"給。"他把番茄拋回菜籃，突然從書包側袋掏出手機。
"你家住梧桐巷？"林予冬突然轉(zhuǎn)頭，驚得江見夏撞上車窗。
他笑得肩膀輕顫："上次在天臺就發(fā)現(xiàn)你..."
話沒說完，車身突然急剎。
江見夏整個人往前栽，額頭撞上少年舉起的掌心，林予冬手腕擦過她睫毛，雨聲忽然變得很遠。
"師傅！前頭積水坑您倒是慢點啊！"前排大媽扯著嗓子喊。
兩人似乎都怔愣了一秒。
林予冬收回手時，另一只手突然把手機遞過來："加個好友？"
"?。?
"萬一下次再弄臟我東西..."他指尖在通訊錄界面滑動，"總得有個索賠渠道。"
江見夏輸號碼時，車載電視正在放《不能說的秘密》。
周杰倫的鋼琴聲里，她瞥見林予冬給自己的備注從"西瓜汁"改成了"破壞王同學"。
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扇形，雨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少年忽然指著窗外："看，彩虹。"
江見夏轉(zhuǎn)頭望見云隙漏下的七色光橋，很淡，掛在鋼鐵叢林的邊緣，若隱若現(xiàn)，卻沒發(fā)現(xiàn)林予冬偏頭看著玻璃上的倒影——少女仰起的脖頸像天鵝，發(fā)梢還墜著窗戶上倒映的細碎水珠。
到家時暮色已沉。
江見夏擦著頭發(fā)點開手機，特別關心的提示音突然炸響。
林予冬的頭像是灌籃高手里的流川楓，此刻正在對話框頂端跳動。
【w】：晾在實驗樓的校服被野貓抓破了
【西瓜汁】：[驚恐]真的嗎？
【w】：騙你的
【w】：不過因為下雨聞起來有點像發(fā)霉了
江見夏滾進被窩，指尖在屏幕上懸停，窗外的香樟樹沙沙作響，她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西瓜汁】：那我賠你外套
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閃了三次，最后發(fā)來張照片，鏡頭對著書桌，臺燈光暈里躺著件疊得整齊的校服，袖口用熒光筆寫著"LYD"。
【w】：我媽用八四泡了三遍
【w】：現(xiàn)在聞起來像醫(yī)院的消毒水
江見夏把臉埋進枕頭吃吃地笑，忽然看見他又發(fā)來消息。
【w】：[圖片]
【w】：消毒水味能治感冒嗎
圖中是桌子上放著的幾包感冒藥，江見夏放大照片時，發(fā)現(xiàn)物理作業(yè)本邊緣蜷著半塊薄荷糖包裝紙，玻璃窗上的雨痕將臺燈光暈折射成破碎的星子。
程橙的消息突然頂著三只橘貓表情包跳出來。
【歐潤幾】：年級群通知看了嗎
【歐潤幾】：下下周開始男女足分開比賽，每班11人組隊！
【歐潤幾】：[公告截圖]
班級群消息瞬間炸成煙花，江見夏切回界面時，正撞見體育委員張昊的刷屏。
【體育委員-張日天】：@全體女生
【體育委員-張日天】：老班說全員參與！一會兒就抽簽決定對手！
【陳璐】：可我們連規(guī)則都不懂??！
【李雪晴】：上次把足球踢進校長辦公室花盆的是誰！
暴雨敲打著窗欞，江見夏把濕漉漉的帆布鞋晾在暖氣片旁，突然收到張昊的私聊轟炸。
【張日天】：夏姐！你小時候踩癟過三個足球?qū)Π桑?/p>
【西瓜汁】：那足球本來就是壞的，而且，五歲在少年宮闖的禍也算？
【張日天】：這就是天賦異稟！[敬禮]
手機突然震動，特別關心提示跳出來時，江見夏把剛打的"絕對不行"誤發(fā)給了林予冬。
【w】：？
【西瓜汁】：[撤回一條消息]
【西瓜汁】：發(fā)錯了??！[驚恐]
【w】：看來破壞王同學在密謀什么
【w】：[柴犬盯梢.jpg]
雨幕中的香樟樹在黑夜里搖晃，江見夏蜷在飄窗上，看林予冬的頭像突然換成灌籃高手片尾的星空截圖。
【w】：你們班抽到死亡之組了？
【西瓜汁】：？
【w】：[朋友圈截圖]
截圖里是六班女生發(fā)的動態(tài)："和三班小姐姐們踢球求輕虐～"配圖是寫著賽程的筆記本，同一組循環(huán)里她們第一輪就踢3班，某頁角落還畫著哭臉小貓。
六班有好幾個體育生，女生個個孔武有力，像江見夏這樣的小雞仔，人家一個能拎走八個。
【西瓜汁】：[小貓瞳孔地震.jpg]
【w】：聽嘉陽說你們班抽到你去踢前鋒？
【西瓜汁】：周嘉陽什么物種？什么消息都能一秒打聽到并散播出去？我對足球唯一的理解就是不能踢到自己家門里……
【w】：哈哈哈，看賽程我們兩個班起碼八強賽才會遇到一起
班級群突然跳出艾特全體成員的通知，張昊把參賽名單做成旋轉(zhuǎn)的足球動圖，江見夏的名字在前鋒位置閃閃發(fā)亮。
【陳璐】：大家接球時千萬別用臉！
【李雪晴】：要不要買護膝？我表姐說女生踢球容易淤青
班群里所有人好像都已經(jīng)接受了這結果，又熱火朝天地討論起了**衣選號碼的事情，江見夏反復點開林予冬的聊天框，一時又不知道回點什么，最后回了個“嗯”。
消息提示沒再響起來，江見夏翻開筆記本，發(fā)現(xiàn)洛倫茲力那頁把qvb寫成了qbn。
窗外的月光淌過潦草的字跡，她聽見胸腔里鼓噪的心跳聲，混著樓下電視機傳來的天氣預報背景音樂。
"接下來三天將迎來持續(xù)性強降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