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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藍繩囚光 LostFaith 233993 字 2025-06-30 10:5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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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念盯著那杯冰牛奶。

杯壁凝結的水珠蜿蜒滑落,在課桌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像無聲的淚。指尖觸到冰涼,那股寒意卻順著血脈一路鉆進心里。三天了。溫熱的豆?jié){,溫熱的豆?jié){,然后是這杯冰牛奶。沉默、固執(zhí),如同某種不容拒絕的宣告。她甚至能想象出那個蜷縮在教室最后角落的身影,在天光未亮的清晨,帶著一身尚未散盡的陰翳,將這份冰冷的“饋贈”悄然放在她桌上,又無聲地退回那片屬于他的黑暗。

恐懼像藤蔓絞緊心臟。每一次無聲的給予,都像在他與她之間那根無形的、名為“羅謀”的弦上又擰緊了一圈,發(fā)出令人牙酸的緊繃聲。前世的染血指尖纏繞藍發(fā)繩墜落的畫面,與昨夜巷戰(zhàn)中他浴血狂暴、如同地獄惡鬼般撕裂混混的身影瘋狂重疊。他是什么?是守護者,還是更危險的災難本身?這杯牛奶,是和解的信號,還是裹著糖霜的毒餌?

她猛地抓起杯子,冰涼的觸感激得她指尖一顫。幾乎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遏制住將它狠狠砸向墻角的沖動。毀滅它!連同這令人窒息的、無聲的靠近!然而,目光掃過教室后方那片濃重的陰影——羅謀依舊深埋著頭,額發(fā)遮眼,像一塊拒絕融化的堅冰。他那只完好的左手,正無意識地、死死地掐著右臂上方被厚厚校服掩蓋的位置,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著病態(tài)的蒼白。那里,是硫酸灼燒留下的地獄。

一種深沉的無力感瞬間淹沒了她。毀滅這杯牛奶又如何?能斬斷那根無形的弦嗎?她頹然松開手指,任由冰涼的杯子落回桌面,發(fā)出沉悶的輕響。視線落回自己空空的手心,那里,仿佛還殘留著那條洗得發(fā)白的藍發(fā)繩的冰冷觸感。

放學鈴是唯一的救贖。蘇念幾乎是逃離般沖出教室,將身后那片令人窒息的低氣壓和那杯象征性的冰牛奶遠遠甩開。老城區(qū)的巷弄蜿蜒曲折,暮色四合,將斑駁的墻壁染成一片曖昧的灰藍。她腳步匆匆,只想快點回到外婆那盞昏黃門燈下的庇護所。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溫暖的氣息混雜著食物香氣撲面而來,瞬間包裹了她緊繃的神經(jīng)?;椟S的燈光下,外婆佝僂的身影在狹窄的灶臺前忙碌。一口老舊的鋁鍋在爐灶上“咕嘟咕嘟”地歡唱著,濃郁的米香混合著一種清甜軟糯的獨特香氣,像溫柔的手撫平了她心頭的褶皺。

“念念回來啦?”外婆轉過身,布滿歲月溝壑的臉龐綻開慈祥的笑,像秋日里溫暖的葵盤,“餓壞了吧?快洗手,芋頭粥這就好!”

“芋頭粥?”蘇念喃喃重復,眼眶毫無預兆地一熱。這三個字,仿佛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記憶深處最柔軟的閘門。她放下書包,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走到灶臺邊。

鍋里,乳白色的米粥正溫柔地翻滾,粉紫色的芋頭塊沉浮其間,被熬煮得邊緣微微透明,散發(fā)出誘人的甜香。氤氳的熱氣升騰,模糊了外婆慈祥的側臉,也模糊了蘇念酸澀的視線。她默默拿出兩個洗得發(fā)白、邊緣略有磕碰的舊瓷碗,輕輕放在灶臺上。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掠過外婆那件深藍色舊圍裙的口袋。

口袋邊緣,露出一個小小的、粉紫色的尖角。

是一小塊還沒來得及完全放進鍋里的芋頭。

心尖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又酸又軟。她看著那塊小小的芋頭,看著外婆布滿老年斑、骨節(jié)粗大的手握著長柄勺,在鍋里緩慢而專注地攪動,攪起一圈圈溫暖的漣漪。鍋里升騰的白霧模糊了那些冰冷的注視、窒息的恐懼、血腥的巷戰(zhàn)、沉默的饋贈……小小的廚房像一個被施了魔法的結界,暫時隔絕了外面那個充滿瘋狂與不確定的世界。

“來,趁熱吃!”外婆盛了滿滿一碗粥,塞到蘇念手里。溫熱的瓷碗熨帖著冰涼的手心。粥很燙,很稠,米粒幾乎化開,芋頭粉糯清甜,入口即化,順著食道一路暖到胃里,驅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意。

蘇念小口小口地吃著,滾燙的粥熨帖著冰冷了一天的腸胃,也似乎融化了一絲心頭的堅冰。外婆絮絮叨叨地講著白天去菜市場如何跟小販斗智斗勇,省下了幾毛錢,如何挑到了最粉糯的芋頭。瑣碎的日常,帶著煙火氣的溫暖,是蘇念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慢點吃,鍋里還有。”外婆笑著,渾濁的眼睛里映著灶火的光,溫暖而寧靜。她拿起自己的碗,卻沒有立刻盛粥,而是佝僂著背,走到角落里一個矮舊的五斗柜前,拉開了最上面的抽屜。窸窸窣窣翻找了一會兒,她拿出一個巴掌大的、洗得發(fā)白磨損嚴重的藍色粗布小袋子。

“念念啊,”外婆走回來,把小袋子放在蘇念面前的桌上,布滿皺紋的手輕輕拍了拍,“這個給你?!?/p>

蘇念放下碗,疑惑地拿起袋子。布料很薄,很舊,摸上去有種粗糲的質(zhì)感。袋口用一根同樣褪色的藍色棉線松松系著。

“這是…?”她抬頭看外婆。

外婆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眼底掠過一絲復雜難辨的情緒,像是懷念,又像是深沉的憂慮?!澳弥?,貼身放著。”她沒有解釋,只是又強調(diào)了一遍,“貼身放好。不是什么值錢東西,就是…就是外婆的一點念想?!彼哪抗饴湓谔K念校服外套的口袋上,意有所指。

蘇念的心猛地一跳!貼身?外婆怎么突然…她下意識地捏緊了手里的小布袋,里面似乎裝著幾片薄薄的、硬硬的東西,還有一小撮極其柔軟的、毛發(fā)般的觸感。一個荒謬而驚悚的念頭瞬間擊中了她——外婆…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關于那條藍發(fā)繩?關于羅謀?

外婆沒再說什么,只是拿起勺子,慢慢攪動著自己碗里逐漸變涼的粥,燈光在她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氣氛變得有些微妙,剛才的溫馨暖融被一種無聲的沉重悄然替代。蘇念攥緊了那個小小的藍布袋,指尖感受到里面干燥的芋片和那撮柔軟的胎發(fā),心頭疑竇叢生,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漣漪不斷擴散。

夜色濃稠如墨汁,沉重地潑灑在狹窄的閣樓窗外。沒有月亮,只有遠處城市霓虹的微光在厚重的云層底部涂抹上一層病態(tài)的暗紅。逼仄的空間里塞滿了蒙塵的舊家具、裹著防塵布的雜物,空氣凝滯,彌漫著木頭腐朽、塵埃和一種若有若無的陳舊鐵銹氣味。

羅謀蜷坐在閣樓唯一一扇老虎窗下的陰影里,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磚墻。寒意透過單薄的衣物,絲絲縷縷地滲入骨髓。右臂外側,那片被硫酸灼傷的銹褐色疤痕在黑暗里無聲地搏動著,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起一陣陣尖銳的、如同被無數(shù)燒紅鋼針反復穿刺的劇痛。消毒藥水的氣味頑固地纏繞著他,像一層無法擺脫的、昭示著痛苦的裹尸布。

他微微佝僂著,額前凌亂的黑發(fā)完全垂落,遮住了臉,也遮住了那雙深潭般的眼睛。只有那只完好的左手,暴露在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暗紅光線里。蒼白,骨節(jié)分明,此刻正以一種近乎痙攣的力道,死死地攥著一塊冰冷的金屬。

一塊老舊的懷表。

黃銅表殼布滿細微的劃痕和氧化的斑點,沉甸甸的,像一塊凝固的時間化石。表蓋緊緊閉合著,上面沒有任何花紋,只有時光留下的滄桑印記。

黑暗中,他緩緩抬起手,指腹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卻又充滿毀滅氣息的顫抖,摩挲著冰冷的表殼。動作極其緩慢,仿佛在觸摸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寶,又像是在確認某種刻骨銘心的詛咒。每一次摩挲,都帶來指尖細微的、神經(jīng)質(zhì)的震顫。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秒,也許像一個世紀般漫長。他冰涼的指尖終于找到了表蓋邊緣那道細微的縫隙。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在這死寂中清晰得如同驚雷的脆響。表蓋被他的指甲撬開了。

昏暗中,懷表內(nèi)部的景象顯露出來。乳白色的琺瑯表盤已經(jīng)泛黃,邊緣帶著細微的裂紋。纖細的黑色羅馬數(shù)字。兩根早已停擺的指針,像被凍結的枯枝,僵硬地指向一個永恒的刻度——

4:44。

凝固的死亡時間。

在那冰冷的玻璃表蒙之下,就在那兩根停擺的指針旁邊,緊貼著表盤邊緣,赫然卡著一小撮極其細微的、在昏暗中幾乎難以察覺的——

藍色纖維。

細若游絲,蜷曲著,像一縷被強行禁錮于此的、凝固的魂魄。那抹藍色如此微弱,卻又如此執(zhí)拗地存在著,與冰冷的表盤、停滯的時間形成一種詭異而絕望的對峙。

羅謀空洞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撮藍色的纖維上。時間仿佛在他眼中凝固,又仿佛在瘋狂倒流。暗紅的霓虹光影在他毫無血色的臉上緩慢地爬行、變幻,如同地獄之火在舔舐冰冷的墓碑。閣樓里死寂得能聽到塵埃落地的聲音。

然后,一種極其低微的、不成調(diào)的、破碎的音節(jié),開始從他緊抿的唇縫間艱難地逸出。起初只是模糊的氣音,斷斷續(xù)續(xù),像瀕死者的喘息。漸漸地,那破碎的音節(jié)開始有了模糊的輪廓,扭曲、變形,拼湊成一種詭異而荒腔走板的旋律。

是童謠。

一首旋律簡單、本該充滿稚趣的搖籃曲,此刻從他的喉嚨深處擠出來,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生銹齒輪相互刮擦的滯澀感。每一個音符都像是被痛苦強行扭曲,充滿了無法言說的滯重和壓抑。沒有歌詞,只有那扭曲的、不成調(diào)的哼唱,在死寂的閣樓里幽幽回蕩,纏繞著腐朽的木頭和冰冷的塵埃,也纏繞著表盤上那撮凝固的藍色。

“……搖啊搖…搖到奈何橋……”

“……外婆說…乖寶寶…過橋莫回頭……”

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破碎,最終只剩下喉嚨深處壓抑的、如同困獸嗚咽般的嘶嘶氣流聲。哼唱停止了。閣樓重新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他粗重而壓抑的呼吸聲,在黑暗中一起一伏。

那只攥著懷表的左手,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過度而發(fā)出細微的“咯咯”聲,蒼白得毫無血色。而他的右手,那只受傷的右臂,此刻正以一種極其詭異、極其緩慢的姿態(tài),抬了起來。動作僵硬,仿佛在對抗著無形的枷鎖。卷起的袖口下,那片猙獰的銹褐色疤痕在暗紅的光線下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

蒼白的手指,帶著一種神經(jīng)質(zhì)的顫抖,一點一點地,艱難地伸向自己左側鎖骨下方,心臟上方的位置。

指尖隔著薄薄的舊T恤,死死地、狠狠地摳了進去!

指甲瞬間刺破了布料,深陷進皮肉!仿佛那里蟄伏著什么必須被挖出來的、劇毒的東西!

“呃——!”一聲極其壓抑、如同從肺腑最深處擠出來的痛苦悶哼,驟然撕裂了閣樓的死寂!他整個身體猛地弓起,像一只被利箭射穿心臟的野獸,劇烈地痙攣了一下!

額頭瞬間布滿冷汗,大顆大顆地沿著蒼白的臉頰滾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掐著鎖骨的手指因為劇痛而劇烈顫抖,指節(jié)繃緊發(fā)白,幾乎要刺穿自己的皮肉。呼吸變得破碎而急促,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胸腔深處拉風箱般的嘶鳴。

痛苦。唯有這自毀的、尖銳到極致的痛苦,才能短暫地壓制住手臂上那地獄般的灼痛,才能驅散靈魂深處那啃噬一切的瘋狂與黑暗。

就在這時——

“吱呀……”

一聲極其輕微、帶著遲疑的木地板呻吟聲,毫無預兆地從閣樓樓梯口的方向傳來!

聲音雖輕,卻如同驚雷般在羅謀耳邊炸響!

他弓起的身體驟然僵??!如同被冰水從頭澆下,所有的痛苦、痙攣、悶哼在瞬間被強行凍結!那雙深陷在陰影里的眼睛猛地睜開!

空洞、死寂的冰面在剎那間碎裂!一股暴戾到極致的兇光如同淬毒的冰棱,帶著毀滅一切的瘋狂和一種被徹底窺破最不堪隱秘的滔天憤怒,猛地射向樓梯口的黑暗!

是誰?!

他像一頭被踩到致命傷口的兇獸,無聲地繃緊了全身每一塊肌肉。那只掐著自己鎖骨的手猛地收回,連同那只攥著懷表的手,一起閃電般藏進了身側的陰影里,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身體卻依舊保持著那個防御性的蜷縮姿態(tài),如同隨時會暴起撲殺的獵豹。

閣樓死寂。只有他尚未平息的、壓抑到極致的粗重呼吸,在黑暗中如同毒蛇吐信。

樓梯口的方向,一片濃稠的黑暗。沒有任何腳步聲,沒有任何人影。

仿佛剛才那聲輕微的“吱呀”,只是老舊房屋在夜風中的一聲嘆息,一個錯覺。

冰冷的雨點毫無預兆地砸落下來,起初只是稀疏的幾點,敲在教室窗玻璃上發(fā)出沉悶的“啪啪”聲,很快就連成了線,織成了幕。天空被厚重的鉛灰色云層覆蓋,光線迅速黯淡下去,如同提前進入了黃昏。風也起來了,帶著濕冷的土腥味,卷起地上的落葉和紙屑。

放學鈴剛響過,教室里瞬間炸開了鍋。抱怨聲、收拾書包的碰撞聲、討論著如何回家的嘈雜聲浪混合著窗外越來越急的雨聲,形成一片混亂的背景音。

“這鬼天氣!說下就下!”

“完了,我沒帶傘!”

“誰有多余的傘?求拼!”

蘇念迅速收拾好書包,拉上拉鏈。她看了一眼窗外白茫茫的雨幕,眉頭微蹙。她帶了傘,一把普通的折疊傘,應該足夠應付回家這段路。目光下意識地、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遲疑,瞥向教室最后方那個角落。

羅謀也已經(jīng)站了起來。他動作有些慢,帶著一種消耗過度的僵硬。依舊深埋著頭,額發(fā)遮臉。背上那個洗得發(fā)白的舊帆布包。他沒有看任何人,也沒有看窗外的雨,只是沉默地、帶著周身揮之不去的陰翳,匯入了涌向教室門口的人流。

蘇念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帶著潮濕水汽的空氣,撐開自己的傘,也隨著人流走出了教室。

教學樓門口已經(jīng)擠滿了人。五顏六色的傘面如同雨后冒出的蘑菇,在灰白的水幕中晃動、碰撞。雨水順著屋檐形成一道道小瀑布,嘩啦啦地傾瀉在水泥地上,濺起冰冷的水花。寒風裹挾著雨絲,斜斜地掃過來,帶著刺骨的涼意。

蘇念撐著自己的傘,小心地避讓著擁擠的人群,走入雨幕。密集的雨點砸在傘面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腳下很快就被積水浸濕,寒氣透過薄薄的鞋底滲入。

剛走出教學樓沒幾步,身后傳來一陣急促而略顯踉蹌的腳步聲。

蘇念下意識地側身想讓,眼角的余光卻瞥見一個瘦削的身影幾乎是擦著她的傘沿沖了過去!速度很快,帶著一種不管不顧的沖勁,猛地撞入了外面那片更加狂暴的雨簾之中!

是羅謀!

他依舊低著頭,單薄的校服瞬間被雨水澆透,緊緊貼在過分瘦削的骨架上,勾勒出嶙峋的輪廓。濕透的黑發(fā)黏在蒼白的臉頰和脖頸上,雨水順著發(fā)梢、下頜不斷滾落。他沒有撐傘,也沒有奔跑,就那樣直挺挺地、近乎麻木地走在傾盆大雨里,像一具被雨水沖刷的、沒有知覺的軀殼。腳步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積起水洼的地面上,濺起渾濁的水花。

蘇念的腳步頓住了,撐著傘僵在原地。雨水順著傘骨流淌下來,在她腳邊形成一圈小小的水簾。她看著那個在滂沱大雨中踽踽獨行的背影,看著他被雨水徹底浸透、緊貼在身上的單薄衣物,看著他微微佝僂的、似乎承受著巨大痛苦的肩背……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和無法言喻的窒息感。

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他是在懲罰誰?懲罰他自己,還是懲罰看著他的人?

就在蘇念被那雨中的背影攫住心神的一剎那——

“讓開!不長眼??!”

一聲粗魯?shù)暮浅獍殡S著一股巨大的沖力猛地從側面撞來!

蘇念猝不及防,被撞得一個趔趄,身體完全失去了平衡,手中的傘也脫手飛出!她驚叫一聲,整個人朝著積滿雨水的、冰冷堅硬的水泥地面重重摔去!

完了!她絕望地閉上眼睛,等待著劇痛和泥濘的降臨。

然而,預想中的撞擊和冰冷并未到來。

一只冰冷、濕透、卻異常有力的手,如同鐵鉗般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硬生生在她即將摔倒的瞬間,將她猛地拽了回來!

蘇念驚魂未定地站穩(wěn),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冰冷的雨水瞬間澆透了她的頭發(fā)和肩膀,帶來刺骨的寒意。她猛地睜開眼,對上了一雙近在咫尺的眼睛。

是羅謀!

他不知道何時折返回來,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她身邊!他渾身濕透,雨水順著他凌亂的黑發(fā)、蒼白的臉頰、緊抿的嘴唇不斷流淌。那雙眼睛,此刻正透過濕漉漉的發(fā)絲間隙,死死地盯著她。里面翻涌著一種極其復雜的東西——有尚未褪盡的空洞麻木,有強行中斷自毀狀態(tài)的暴戾余燼,還有一絲……被眼前意外徹底攪亂的、近乎惱怒的混亂!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胸膛微微起伏,攥著她手腕的手指冰冷得像鐵,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嘶…”蘇念痛得倒抽一口涼氣,手腕處傳來的劇痛讓她瞬間清醒。

羅謀似乎被她的痛呼驚醒,眼中那混亂的漩渦猛地一滯。他像是被自己抓住她的動作燙到,又像是被自己眼中泄露出的情緒驚到,猛地松開了手!動作快得如同甩掉什么骯臟的東西。

蘇念揉著發(fā)痛的手腕,驚懼地看著他。

羅謀避開她的目光,深埋下頭,濕透的額發(fā)重新遮住了眼睛。他不再停留,甚至沒有再看蘇念一眼,猛地轉過身,再次一頭扎進了狂暴的雨幕之中,腳步比之前更加迅疾踉蹌,仿佛要逃離什么可怕的東西。

蘇念怔怔地站在原地,冰冷的雨水澆在身上,卻感覺不到冷。手腕上殘留著他冰冷手指的觸感和那巨大的力道帶來的痛楚。剛才那短暫的對視中,他眼中那片混亂的風暴,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腦海里。

就在這時,一件沉重、帶著濃烈濕冷水汽和淡淡鐵銹腥味的東西,被一股粗暴的力道猛地塞進了她空著的、揉著手腕的那只手里!

蘇念嚇了一跳,低頭看去。

是一件深灰色的、厚重得如同帆布、質(zhì)地卻異常粗糙堅韌的雨衣。樣式極其老舊,像是某種船上才會用的裝備,沉重冰冷,浸透了雨水。衣擺很長,幾乎能蓋到小腿。

她愕然抬頭。

羅謀的身影已經(jīng)沖出了十幾米遠,在白茫茫的雨簾中只剩下一個模糊的、瘦削而決絕的輪廓。他頭也沒回,仿佛剛才塞過來的只是一件毫無價值的垃圾。

寒風卷著冰冷的雨點抽打在臉上。蘇念看著手中這件沉重、冰冷、散發(fā)著海腥和鐵銹味的怪異雨衣,又看看羅謀在暴雨中即將消失的背影,一種荒謬絕倫的感覺攫住了她。他給她這個?在她差點摔倒之后?在粗暴地抓住她又猛地甩開她之后?

混亂的思緒被更急的雨勢打斷。雨水順著發(fā)梢流進脖子,冷得她打了個哆嗦。她看著自己那把被撞飛、躺在不遠處積水里的小花傘,再看看手中這件沉重卻絕對能遮風擋雨的“錨衣”……沒有時間猶豫了。

她咬咬牙,費力地將這件對她來說過于寬大的沉重雨衣抖開。一股更濃烈的、屬于海洋和金屬的冰冷潮濕氣息撲面而來。她笨拙地套上,雨衣的下擺拖到了腳踝,袖子長得蓋過了指尖,像一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但厚重粗糙的布料隔絕了冰冷的雨點,也擋住了刺骨的寒風,瞬間帶來一種笨拙的溫暖。

她彎下腰,艱難地從積水里撈起自己那把可憐的折疊傘,胡亂塞進書包側袋。然后,她裹緊了這件帶著陌生氣息的沉重“盔甲”,低著頭,頂著風雨,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外婆家的方向走去。

雨水敲打在粗糙的雨衣表面,發(fā)出沉悶的“噗噗”聲。這件衣服異常沉重,壓得她肩膀發(fā)酸。每一步都像拖著鉛塊。但它的確擋住了所有的風雨。蘇念的思緒卻像被雨水攪亂的池水,無法平靜。羅謀塞給她雨衣時那粗暴的動作,他眼中瞬間閃過的混亂和暴戾,還有他最后消失在雨中的決絕背影……這一切都讓她心亂如麻。

轉過最后一個熟悉的街角,外婆家那盞在雨幕中顯得格外溫暖的昏黃門燈已然在望。蘇念加快了腳步,只想快點脫下這身沉重的負擔。

突然——

“糖葫蘆!又甜又脆的冰糖葫蘆——!”

一個洪亮卻略帶沙啞的叫賣聲,穿透了嘩嘩的雨聲,從前方的巷子口傳來。聲音帶著一種市井的熱鬧和生活的煙火氣,在這冰冷的雨夜顯得格外突兀。

蘇念的腳步下意識地頓了一下。她抬起頭。

巷子口支著一個簡陋的塑料棚,棚頂在風雨中搖晃。棚下,一個頭發(fā)花白、穿著深色雨披的老伯正守著一個插滿冰糖葫蘆的草靶子。紅艷艷的山楂裹著晶瑩剔透的糖殼,在棚內(nèi)昏黃的燈泡照耀下,像一串串凝固的火焰,散發(fā)著甜蜜誘人的光澤。雨水順著棚沿流下,形成水簾,模糊了老伯的臉,卻擋不住那糖衣的亮色。

冰糖葫蘆。那鮮艷的紅色,那甜蜜的誘惑,像一道微弱卻溫暖的光,刺破了雨夜的陰霾,也毫無防備地刺中了蘇念心底某個柔軟而酸澀的角落。她記得,很小的時候,每次生病或者受了委屈,外婆總會變戲法似的從口袋里摸出幾毛錢,給她買上一串。那酸酸甜甜的味道,是童年里為數(shù)不多的、純粹的快樂和安慰。

一股強烈的沖動毫無預兆地涌上心頭。幾乎是鬼使神差地,蘇念裹著沉重的雨衣,朝著那個小小的塑料棚走了過去。腳步踩在積水里,濺起水花。

“姑娘,來一串?”老伯看到有顧客,布滿皺紋的臉上綻開樸實的笑容,聲音在雨聲中格外洪亮,“剛蘸的糖,脆著呢!”

蘇念點了點頭,從濕漉漉的校服口袋里摸索出零錢。她的目光被草靶子上那一串串紅寶石般的山楂吸引著,暫時忘卻了雨衣的沉重和心頭的紛亂?!耙淮!彼穆曇粲行┹p,被雨聲蓋過。

“好嘞!”老伯爽快地應著,伸手去拔草靶子上最紅最飽滿的一串。

就在這時!

“嗚——嗡——??!”

一陣狂暴、刺耳、如同野獸咆哮般的摩托車引擎轟鳴聲,毫無預兆地從巷子深處猛地炸響!聲音由遠及近,速度快得驚人!緊接著,兩道雪亮得如同地獄之眼的強光車燈,撕裂了雨夜的黑暗,如同兩把巨大的光劍,狠狠刺向巷子口的塑料棚和蘇念!

“小心——?。?!”賣糖葫蘆的老伯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變調(diào)的驚叫!

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一輛改裝過的、體型龐大的黑色摩托車,如同失控的鋼鐵猛獸,帶著碾碎一切的氣勢,從巷子里瘋狂地沖了出來!車輪碾過積水,激起半人高的渾濁水浪!騎手戴著頭盔,看不清面容,只有引擎的咆哮和刺眼的燈光宣告著毀滅的降臨!摩托車沖出的角度極其刁鉆,目標似乎并非直沖糖葫蘆攤,但那失控般的速度和龐大的體積,瞬間就將狹窄的巷子口完全籠罩在它的沖擊范圍之內(nèi)!

塑料棚首當其沖!

“哐當——咔嚓!!!”

一聲令人心膽俱裂的巨響!

摩托車的車頭如同攻城錘般,狠狠地撞在了塑料棚脆弱的支架上!塑料布瞬間被撕裂!支撐的竹竿發(fā)出不堪重負的斷裂聲!整個棚子如同被巨手掀翻的積木,轟然倒塌!

草靶子被巨大的沖擊力撞飛!插在上面的冰糖葫蘆如同天女散花般四處飛濺!紅艷艷的山楂裹著破碎的糖殼,像一顆顆帶血的瑪瑙,砸在濕漉漉的地面、墻壁、還有蘇念身上!

蘇念被這突如其來的災難徹底驚呆了!大腦一片空白!刺眼的車燈晃得她睜不開眼,摩托引擎的咆哮震耳欲聾!倒塌的塑料棚帶著風聲朝她砸來!飛濺的竹竿碎片、破碎的冰糖葫蘆、還有那失控的摩托車本身,都成了致命的威脅!

死亡的陰影瞬間降臨!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蘇念即將被倒塌的棚架和失控的摩托車卷入車輪下的瞬間——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斜刺里猛地撲出!帶著一股凜冽的風雨氣息和決絕的狠勁,狠狠地撞在了蘇念身上!

是羅謀!

他不知何時折返,如同潛伏在黑暗中的守護惡靈!巨大的沖力將蘇念整個人撞得向后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巷子口相對安全的、堆放著幾個空紙箱的角落!

“砰!”蘇念的后背撞在紙箱上,并不算太疼,但巨大的沖擊力讓她眼冒金星,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位。她驚恐地抬起頭。

就在她剛才站立的地方,倒塌的塑料棚和支架轟然砸落!那輛失控的黑色摩托車帶著刺耳的剎車聲和輪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幾乎是擦著倒塌的棚子邊緣,險之又險地沖了過去!車輪帶起的泥水濺了滿地!

而羅謀!

他將蘇念撞開之后,自己卻因為巨大的反作用力,身體完全失去了平衡!他的一條腿絆在了翻倒的草靶子上,整個人踉蹌著,朝著旁邊一個支著鐵皮廣告牌的燈柱狠狠摔去!

“咚?。。 ?/p>

一聲沉重的悶響!

羅謀的右肩胛骨,結結實實地撞在了冰冷堅硬的金屬燈柱上!那正是昨夜被光頭重拳砸中的位置!

“呃——!”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骨骼碎裂般的痛苦悶哼,從他被雨水打濕的唇縫間迸出!他整個人被撞得反彈回來,重重地摔在濕漉漉、布滿泥濘和破碎冰糖葫蘆的地面上!

他蜷縮在那里,身體因為劇痛而劇烈地痙攣、抽搐!右手死死地捂住右肩,指關節(jié)捏得死白,手背上那道硫酸灼傷的銹褐色疤痕在雨水的沖刷下顯得更加猙獰!雨水混合著地上的泥污,將他半邊身體染得一片狼藉。破碎的冰糖葫蘆黏在他的頭發(fā)、臉上、濕透的衣服上,猩紅的糖色像凝固的血。

蘇念癱坐在紙箱堆里,渾身冰冷,如同剛從冰窟里撈出來。她看著幾米外泥濘中痛苦蜷縮的身影,看著那滿地狼藉的紅色碎片,看著那輛肇事摩托車早已消失在雨幕中的方向……巨大的恐懼和一種滅頂?shù)摹⒔踔舷⒌暮笈赂袑⑺龔氐籽蜎]。剛才…剛才如果不是他…她不敢想下去。

賣糖葫蘆的老伯驚魂未定地從倒塌的棚子殘骸里掙扎著爬出來,臉上被劃破了幾道口子,滲著血絲。他看著一片狼藉的攤位,看著地上破碎的“紅寶石”,又看看泥濘中痛苦抽搐的羅謀和角落里嚇傻了的蘇念,嘴唇哆嗦著,最終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滿臉的苦澀和無奈。

雨,還在下。冰冷,無情。

蘇念掙扎著想爬起來,雙腿卻軟得不聽使喚。她看著泥濘中的羅謀,他似乎想撐起身體,但每一次嘗試都因為右肩的劇痛而失敗,身體痛苦地蜷縮得更緊。雨水沖刷著他臉上的污泥和紅色的糖漬,露出底下異常慘白的膚色。

恐懼、愧疚、一種無法言喻的沉重感激和更深沉的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吞噬。她顫抖著,從濕透的校服口袋里,摸出了幾張被雨水濡濕、皺巴巴的零錢。那是她準備買糖葫蘆的錢。她艱難地挪動腳步,走到同樣狼狽不堪的老伯面前,將錢塞進他同樣冰冷顫抖的手里。

“對…對不起…”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干澀沙啞。

老伯看著手里的濕錢,又看看地上破碎的糖葫蘆和痛苦呻吟的羅謀,最終只是搖了搖頭,渾濁的眼睛里滿是疲憊:“算了…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他彎腰,開始艱難地收拾滿地狼藉的碎片。

蘇念轉過身,目光再次落在泥濘中的羅謀身上。他還在試圖掙扎著起來,每一次動作都牽扯著劇痛,讓他發(fā)出壓抑的抽氣聲。他那只捂住右肩的手,指縫間似乎隱隱有血跡滲出,混合著泥水,又被雨水沖淡。

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猶豫,掙扎。最終,一種混雜著恐懼、責任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沖動,驅使著她一步一步,艱難地朝著那個蜷縮在冰冷泥濘中的身影走去。

雨水順著她身上那件沉重的錨紋雨衣流淌下來。就在她靠近,準備彎腰去扶他的瞬間,她的目光猛地凝固在羅謀那件同樣濕透、沾滿泥污的校服袖口上!

在袖口邊緣,靠近手腕的地方,濕透的深色布料上,赫然黏著幾根極其細微的、蜷曲的——

藍色纖維!

和她前世那條藍發(fā)繩的顏色,一模一樣!和她在他那塊停擺的懷表玻璃下看到的藍色纖維,一模一樣!

冰冷的雨水順著蘇念的額發(fā)流下,滑過她瞬間失去血色的臉頰。她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無聲的閃電劈中,渾身冰冷,動彈不得。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幾根黏在羅謀袖口的、微弱的藍色上,仿佛看到了宿命冰冷而嘲諷的微笑。


更新時間:2025-06-30 10:59: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