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球場的暮色仿佛還烙印在視網(wǎng)膜上,青峰那句“學會走路”的冰冷點評如同淬火的冷水,澆滅了亞久津因野球場碾壓而滋生的虛假自信,卻也淬煉出更純粹的鋼鐵意志。腳踝的刺痛成了最好的警鐘——空有蠻力,在真正的“奇跡”面前,不堪一擊。
接下來的日子,亞久津的生活軌跡發(fā)生了劇變。放學鈴聲不再是奔向野球場的信號,而是通往山吹中學體育館的沖鋒號。他不再滿足于用力量硬鑿,而是像一個饑餓的學徒,瘋狂地汲取著籃球最基礎、也最枯燥的養(yǎng)分。
體育館角落里,多了一個沉默而專注的身影。
運球:
不再僅僅是拍擊。他壓低重心,強迫自己放慢速度,感受籃球每一次撞擊地面的反彈節(jié)奏。左右手交替,體前、胯下、背后……動作從最初的僵硬笨拙、球亂飛,到逐漸穩(wěn)定、流暢。他利用自己恐怖的動態(tài)視力和反應神經(jīng),不斷微調(diào)著手腕的力度、手指的撥動,讓球如同黏在手上一般。汗水浸透了訓練服,手掌磨得發(fā)紅發(fā)燙,他也只是皺了皺眉,繼續(xù)。目標:讓運球成為身體的本能延伸,而非負擔。
投籃:
籃筐下,他一遍遍地重復著最基礎的原地投籃姿勢。雙腳平行,屈膝,舉球,抬肘,壓腕,撥指……每一個分解動作都力求標準。沒有青峰那無視常理的無定式,只有最教科書式的機械重復。命中率慘不忍睹,球砸在籃筐上、籃板上,甚至三不沾是常態(tài)。但他毫不在意旁人或憐憫或嘲笑的目光,只是撿起球,回到原點,再次出手。金色的瞳孔死死盯著籃筐,仿佛要將它的位置烙印在肌肉記憶里。力量的控制是關鍵,從最初的大力砸筐,到逐漸學會用指尖的柔和撥動賦予球旋轉。
腳步:
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場地,練習著最基礎的滑步、交叉步、后撤步。想象著青峰那鬼魅般的變向,想象著自己該如何用腳步跟上、封堵。他強迫自己降低重心,感受腳步移動時核心的穩(wěn)定與爆發(fā)。笨拙的螃蟹步逐漸變得迅捷而扎實,每一次蹬地都帶著獵豹般的爆發(fā)力。防守,不再僅僅依靠身體硬抗和本能反應,而是開始融入技巧的雛形。
進步是肉眼可見的。雖然動作依然帶著一股屬于亞久津的、難以磨滅的蠻橫力道感,遠稱不上優(yōu)美流暢,但那份穩(wěn)定性和日漸提升的控制力,已經(jīng)讓偶爾路過體育館的學生感到驚訝。那個只知道打架的亞久津仁,竟然真的在打籃球?而且……似乎練得相當拼命?
這天下午,亞久津完成了又一組枯燥的投籃練習,抹了把臉上的汗珠。他走到場邊,從那個破舊的書包里,掏出了一張折疊整齊的紙——山吹中學籃球部入部申請書。
申請書被他隨手拍在了場邊那個一直打著哈欠、翻看手機的中年男人——松本教練面前的桌子上。
“啪!”
突如其來的聲響讓松本教練一個激靈,手機差點掉地上。他抬起頭,看到是亞久津仁,那張總是帶著不耐煩和兇相的臉,心里本能地一緊。學校里沒人不怕這個煞星。
“干……干什么?”松本教練聲音有點發(fā)虛。
“入部?!眮喚媒蜓院喴赓W,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松本教練愣了一下,目光掃過那張空白的申請書(除了姓名欄填著“亞久津仁”),又看了看眼前這個渾身散發(fā)著危險氣息、汗水淋漓的銀發(fā)少年,臉上露出一絲荒誕和為難。
“亞……亞久津同學,”松本搓了搓手,試圖擠出一點笑容,“籃球部……歡迎任何熱愛籃球的同學。但是……”他猶豫了一下,指了指球場上那些穿著五花八門、正懶洋洋進行著半場斗牛的部員們,“你也看到了,我們這里……就是大家放學后活動活動筋骨,沒什么成績壓力,訓練也比較……自由。你確定要加入?”
他的潛臺詞很明顯:這里廟小,容不下你這尊打架的大神,而且我們也不搞什么正經(jīng)訓練,你來了也是白來,別給我們?nèi)锹闊?/p>
亞久津沒理會他的潛臺詞,金色的瞳孔掃過場上那些動作散漫、眼神飄忽的部員。幾個看起來流里流氣、像是混混的學生也注意到了這邊,停下了動作,抱著胳膊,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看好戲的表情。顯然,他們也不歡迎這個“惡名昭彰”的家伙加入。
“少廢話,”亞久津的聲音冷了下來,“簽字?!?/p>
松本教練被他的氣勢懾得一哆嗦,看著亞久津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拒絕,對方可能會做出什么。他咽了口唾沫,拿起筆,顫巍巍地在教練簽名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算了,多一個人不多,少一個人不少,只要他不鬧事……
“好了……歡迎加入籃球部,亞久津同學?!彼杀窘叹殧D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只想趕緊把這位瘟神應付過去。
亞久津拿起簽好字的申請書,看都沒看松本一眼。他轉過身,面向球場,將書包隨意扔在地上,然后邁開大步,徑直走進了正在進行的半場斗牛中。
“喂!新來的,懂不懂規(guī)矩?這局還沒打完!”一個染著黃毛、身高體壯、看起來像是部里刺頭的球員不滿地喊道,他是三年級的前鋒,叫佐藤。
亞久津仿佛沒聽見,直接走到持球的一個瘦弱球員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伸出手:“球?!?/p>
那瘦弱球員被他兇狠的眼神和氣勢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把球遞了過去。
“喂!你他媽……”佐藤怒了,帶著另外兩個跟班圍了上來。
亞久津單手抓著球,冰冷的金色瞳孔掃過圍上來的三人,最后定格在佐藤臉上:“不服?一起上?!?/p>
“操!狂什么!”佐藤被徹底激怒了,對著兩個同伴使了個眼色,“給他點顏色看看!”
三人呈三角站位圍住了亞久津,試圖用包夾斷球。他們的動作在普通人看來還算有模有樣,但在經(jīng)歷了青峰洗禮、又經(jīng)過一段時間苦練的亞久津眼中,慢得如同蝸牛,破綻百出!
動了!
亞久津沒有選擇用蠻力硬撞,而是猛地一個體前變向!動作談不上華麗,甚至帶著一股剛猛的力道感,但勝在快!快如閃電!籃球如同被磁石吸住般,從右手瞬間拉回左手!同時,他的身體如同鬼魅般,在佐藤和左側包夾者之間的縫隙中一穿而過!
“什么?!”佐藤只覺得眼前一花,人已經(jīng)不見了!那變向的速度和爆發(fā)力,遠超他的想象!
過掉兩人,面前只剩下最后一名防守者。那人張開雙臂,試圖封堵。亞久津眼神冰冷,沒有任何花哨,僅僅是一個簡單卻充滿壓迫感的沉肩加速!純粹的速度爆發(fā)!如同啟動的跑車,瞬間從對方身側抹過!那防守者只感覺一陣狂風掠過,連衣角都沒摸到!
眨眼間,亞久津已殺入籃下,面前是空無一人的籃筐!
“休想!”被甩開的佐藤惱羞成怒,從后方全力追來,高高躍起,試圖從身后封蓋!
亞久津仿佛背后長眼,在起跳的瞬間,身體在空中微微一頓,一個極其短暫的滯空!這短暫的滯空,讓全力起跳的佐藤的封蓋擦著他的后背落空!緊接著,亞久津才舒展身體,右手抓球,帶著一股蠻橫的力量感,狠狠將球砸進籃筐!動作依舊帶著力量派的粗獷,卻精準無比!
“哐當——!”籃筐再次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全場死寂!
剛才還帶著輕蔑笑容的混混球員們,此刻臉上的表情如同見了鬼!那是什么速度?!那是什么爆發(fā)力?!那變向……那滯空……這還是人嗎?!
佐藤落地,踉蹌幾步,看著掛在籃筐上、如同魔神降臨般的亞久津,臉上只剩下駭然。他引以為傲的身體素質(zhì),在對方面前簡直像個笑話!
亞久津松開手落地,撿起彈出來的球,走到場中央,冰冷的金色瞳孔掃視全場,每一個被他目光觸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頭或移開視線。
“從現(xiàn)在起,”亞久津的聲音不高,卻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心頭,“這里,我說了算。”
他指向松本教練:“你,負責安排訓練計劃,要最基礎的,最累的?!庇种赶蚰侨亨淙艉s的部員,包括臉色煞白的佐藤:“你們,不想練的,現(xiàn)在滾。留下的,按我的規(guī)矩來——練到趴下為止。目標是,”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那個在所有人聽來都如同天方夜譚的目標,“把帝光,從王座上扯下來!”
帝光?!那個擁有“奇跡世代”的帝光?!所有人都懵了,覺得這個新來的瘋子簡直不可理喻。
然而,沒人敢出聲反駁。剛才那如同碾壓螞蟻般的突破和灌籃,已經(jīng)徹底摧毀了他們的反抗意志。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籃球部廢墟上,力量就是唯一的法則!而亞久津仁,用他怪物般的身體和剛剛展露的、遠超他們的籃球技巧,宣告了自己新王的地位!
松本教練呆呆地看著場中那個散發(fā)著無形威壓的銀發(fā)少年,再看看那些被震懾得如同鵪鶉的部員,心中那早已熄滅多年的火苗,竟然被亞久津那狂妄至極的目標和展現(xiàn)出的恐怖實力,強行點燃了一絲微弱的火星!這個怪物……或許……不,他一定能帶來改變!哪怕目標是帝光,聽起來那么可笑……但萬一呢?
一絲久違的、名為“希望”的光芒,在松本教練渾濁的眼中亮起。他猛地站起身,不再是那副懶散的模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和顫抖:“好……好!亞久津同學!不,隊長!你說得對!籃球部……是該變一變了!我……我這就去重新制定訓練計劃!最基礎的!最累的!我們……我們沖擊名次!”
亞久津沒有回應松本的激動,只是冷冷地掃視著剩下的部員:“開始吧。繞場跑,20圈。最后三名,加10圈?!?/p>
他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鋼鞭,抽打在每個人的心上。沒有人敢質(zhì)疑,沒有人敢反抗。佐藤咬了咬牙,第一個低著頭跑了出去。其他人也如夢初醒,爭先恐后地涌向跑道。這個曾經(jīng)死氣沉沉的籃球部,因為一頭闖入的猛獸,被迫開始了它痛苦的、也是充滿未知希望的蛻變。
亞久津站在場邊,看著那些奔跑的身影,金色的瞳孔中沒有任何波瀾。這只是開始。學會“走路”之后,真正的“奔跑”和“撕咬”,才剛剛拉開序幕。帝光?等著吧。他握緊了拳頭,感受著身體里奔涌的力量和對技術的渴望。廢墟之上,新的秩序已然建立。而挑戰(zhàn)王座的號角,由他吹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