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
紐約曼哈頓，地獄廚房。
這里是紐約犯罪率最高的街區(qū)，犯罪率高出其他區(qū)域三倍以上。
各類臭名昭著的犯罪分子，都活躍在這里。
若不是為了贏昊，肖蕓一輩子也不會靠近這種地方。
只是來到美國給贏昊治病，花錢的速度比流水還快。
在贏昊的父親失蹤之后，她更是獨木難支。
贏昊家曾多次陷入經(jīng)濟困難。
肖蕓向銀行申請了許多次貸款，其中有幾次，產(chǎn)生了嚴(yán)重的逾期。
縱然經(jīng)過她的頑強拼搏，這些錢最終都還上了。
可那些逾期的記錄，也讓她再也無法從銀行正常貸款。
前陣子為了給贏昊治病，她又找了醫(yī)生，然后去銀行貸款。
可是，哪怕有抵押物，銀行也只能給正常情況四分之一左右金額批復(fù)，根本不夠治療費用。
走投無路時，有“熱心人”找上了她。
指導(dǎo)她到了曼哈頓地獄廚房，一家叫做“金山”的典當(dāng)館，成功用店鋪作抵押，拿到了足額的貸款。
“真的很抱歉，吉米先生，突然間，我又不需要這筆錢了?！?/p>
肖蕓有些緊張地把箱子放在面前的辦公桌上，慢慢往前推了一下。
吉米——這家典當(dāng)行的負(fù)責(zé)人，坐在椅子上，桌上的臺燈只能照亮他半個身子，胸部以上全都籠罩在陰影里。
他看了眼推過來的箱子，默默點上了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
煙頭上的火光，落在他的單片眼鏡上，反射出一點明滅不定的不滿。
他閉目享受了一陣，才緩緩?fù)鲁鲆豢跓煟骸拔颐刻煲妿资畟€客戶，很難記住每個人的名字和臉，通常是只認(rèn)合同的，但我記得你，肖蕓女士，你知道為什么？”
他的目光讓肖蕓感覺很不舒服，很不安，她搖頭道：“對不起，吉米先生，我不知道。”
“因為我們前天才見過，只過了兩天，哈哈哈哈……”
他笑了起來，身邊站著的幾個大漢也跟著笑了起來。
肖蕓不知道該不該一起笑，他正猶豫的時候，吉米的笑聲戛然而止：“所以告訴我，為什么三年的分期貸款，你只隔了一天就把錢送回來了？”
肖蕓吞了口唾沫，解釋道：“我說過了，我不需要這筆錢了?！?/p>
“嗯，不需要了，呵呵呵……是啊，所以你需要錢的時候，就跑來找我拿錢，不需要了就兀自給我送回來，連個電話都不打……”
吉米喉嚨嘶啞地笑著，忽然雙手拍桌，肉瘤一樣的腦袋從陰影中沖了出來，咆哮道：“你當(dāng)我這里是自由市場，可以依著你的心情，隨便出入嗎？”
肖蕓看著猛然突進(jìn)到眼前的大臉，嚇得一哆嗦。
心中的畏懼，混著難聞又嗆人的煙霧，差點讓她哭出來。
可她忍住了，顫聲解釋道：“不是的，吉米先生，我對你，對這里，絕對沒有半點不尊重！我也知道我這么做很不妥，但是……利息太高了！我只是擔(dān)心將來沒能力還……到時候?qū)δ?，對我，都是麻煩，不是嗎？?/p>
“啊對了！”
她主動打開箱子，補充道：“我懂規(guī)矩，畢竟你們貸款也是為了賺錢，我……大小也算是生意人，明白是不能讓你們虧錢的，所以雖然只是兩天時間，我也準(zhǔn)備了利息，而且是按照一個月的金額準(zhǔn)備的！希望能彌補吉米先生，和各位……工作人員的付出，這樣……可以嗎？”
吉米挑了下眉毛，直起身子，腦袋一歪，示意身邊的人數(shù)了數(shù)箱子里的錢。
“五十三萬，吉米先生?！?/p>
吉米點了點頭，似乎沒那么生氣了，揮揮手對肖蕓說：“你可以走了?！?/p>
肖蕓松了口氣，千恩萬謝：“謝謝你，吉米先生，非常感謝。”
她起身走向門口，拉開“金山典當(dāng)”的門時，腳步一頓，旋即又走了回去。
“吉米先生?！?/p>
肖蕓禮貌地問道：“你好像忘了，歸還我房子的產(chǎn)權(quán)文件，還有貸款還清，是不是也應(yīng)該有個……結(jié)清證明什么的？”
“不，我沒忘，是你搞錯了。”
吉米冷笑道：“我很高興你能提前歸還貸款本金和兩天的利息——你自己說的，這三萬算兩天的利息——但是我們簽的是三十六個月的分期貸款，你還有三十五個月零二十八天的利息沒有付，等你把這些錢都付了，我才能歸還你的產(chǎn)權(quán)文件，做結(jié)算證明……”
肖蕓怔住了：“不行，吉米先生，這樣不行！你怎么能這么算呢？我的介紹人說，是可以提前結(jié)清……”
“不，我們按合同辦事，合同里可沒寫允許提前結(jié)清！”
吉米粗暴地打斷肖蕓的話，從抽屜里取出一份合同，扔在肖蕓面前：“給我足夠的錢，或者等著我收走你的房產(chǎn)，就這兩種結(jié)果?！?/p>
肖蕓仔細(xì)讀著合同，驚恐的發(fā)現(xiàn)條款上真是這么寫的。
當(dāng)初簽約的時候，介紹人口頭承諾了很多，說的天花亂墜，并不斷描述著肖蕓給兒子治好病后的美好生活。
肖蕓心里高興，沒仔細(xì)看條款就給簽了。
現(xiàn)在合同上寫的，和當(dāng)初那個介紹人說的，根本不一樣！
她急了：“求求你了吉米先生，怎么可以不允許提前結(jié)清呢？每個月三萬，這么高的利息，誰負(fù)擔(dān)得起？”
“負(fù)擔(dān)不起，還來借錢？”
吉米把煙頭掐滅，呲著他的兩顆大金門牙，惡狠狠地說：“難不成，你根本就沒想過要還錢？”
肖蕓一下子說不出話了，因為她確實是這么打算的。
她接觸這次的醫(yī)生很久了，感覺治愈兒子的希望非常高，就想著哪怕還不上錢也要借，大不了就任由房子被收走，不在美國呆了。
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吉米的聲音幽幽響起：“你沒有別的選擇?！?/p>
“想要房子，就每個月還錢，我的人會保證及時提醒，按照合同只要你晚還哪怕一天，哪怕少一分錢，我也有權(quán)利收走房子，別想耍花招?！?/p>
“我的人會一直盯著你，還有你父親和你兒子，如果你不老實，難保他們不會出什么意外！”
說完，吉米站起身來，理了理西裝的衣領(lǐng)，轉(zhuǎn)身上樓：“現(xiàn)在，你可以走了?！?/p>
肖蕓失魂落魄地從典當(dāng)行出來，踉蹌著走向自己的汽車。
才走到一半。
她感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
肖蕓感到有人在晃她的肩膀，慢慢清醒過來，模模糊糊地，看到眼前是一張戴著墨鏡的臉。
“小昊？是你嗎？”
肖蕓下意識地詢問。
“不，女士，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人，我只是路過，見你躺在地上才過來看看是否能幫上什么忙。”
是個男人的聲音，他解釋道：“我可以扶你起來，如果你愿意的話……”
肖蕓眼前的畫面逐漸清晰了一些，才看清眼前的人是個白人，并非兒子贏昊。
他也戴著墨鏡，手上還拿著一根盲杖，竟是個盲人。
肖蕓感激地說道：“謝謝你，我能起來?！?/p>
“所以……你是病了嗎？女士？還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男人問：“是被什么人襲擊了嗎？”
“不，都不是?！?/p>
肖蕓扭頭看了眼典當(dāng)行，想起吉米先生那些話，沉悶不已。
她很想找個人吐苦水，可偏偏眼前的是個盲人。
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憋了回去，搖頭道：“我最近工作很辛苦，大概只是累了，謝謝你，好心的……”
“馬特·默多克，叫我馬特就行?！?/p>
男人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并從身上掏出一張名片：“其實我是名律師，如果你需要什么法律援助的話，我可以……”
“律師？”
肖蕓眼前亮了一下，但她馬上想起吉米先生的警告。
我的人會一直盯著你，還有你父親和你兒子，如果你不老實，難保他們不會出什么意外。
她呼吸一滯，接過名片說道：“謝謝你，默多克先生，但我暫時沒什么法律方面的問題，呃，我已經(jīng)沒問題了，回車上坐一會兒就走，快去忙你的吧?！?/p>
“好吧?！?/p>
馬特不再強求，只是問道：“請幫我個忙女士，呃，請問金山典當(dāng)行，在附近嗎？在我的哪個方向？”
“那邊?！?/p>
肖蕓先指了一下，立刻反應(yīng)過來對方是盲人，具體描述道：“就在你身后，三百米左右，有臺階，要小心一點。”
“謝謝，女士，你很體貼?！?/p>
馬特轉(zhuǎn)過身，甩開盲杖，探著路走了過去。
……
肖蕓回到皇后區(qū)的時候，天已經(jīng)擦黑了。
停好車。
她立刻發(fā)現(xiàn)商店關(guān)著門，急匆匆地跑過去。
一開門，她就聞到了各種調(diào)料品的味道，還有股焦糊味兒。
打開燈，看眼垃圾桶，里面很多碎掉的瓶瓶罐罐，監(jiān)控也沒畫面了。
她頓時心有些慌。
不會是吉米先生的人，已經(jīng)來過了吧？
她隨手扔下包準(zhǔn)備上樓，突然覺得踩到了什么硬物。
肖蕓矮身撿起，發(fā)現(xiàn)是把斷掉的匕首！
“小昊……”
“小昊?。“?！小昊?。 ?/p>
她驚叫著往樓上跑，跑到一半，贏昊從上面探出腦袋：“媽，你回來了，我正準(zhǔn)備做飯呢?！?/p>
肖蕓看見贏昊沒事，鼻子一酸，身子瞬間癱軟，坐在樓梯上，劫后余生般大口呼吸起來。
贏昊急忙下樓，扶肖蕓起來：“媽你怎么了？沒事兒吧？”
“哦我……沒事。”
肖蕓慘笑著，拿起匕首說道：“我回來看見店里沒人，還在地上撿到了這個，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她委屈地拍了下贏昊：“你嚇?biāo)缷屃?，這什么東西?。砍鍪裁词铝?？店里起火了？”
“啊……沒事兒。”
贏昊胡編亂造地說：“下午幾個客人買東西發(fā)生了點小矛盾，在店里打架碰到了些東西，還把監(jiān)控室電腦給點著了，后來警察把他們帶走，還讓他們賠了錢?！?/p>
“打架？你沒受傷吧？”
肖蕓急忙上下打量。
“沒有，我在柜臺里頭，他們夠不著我?！?/p>
贏昊輕松地說道，忽然發(fā)現(xiàn)母親臉上妝有點花，像是哭過，奇怪地問：“媽，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妝都花了?！?/p>
肖蕓：“我……今天偷閑去看了電影，挺感人的?！?/p>
贏昊：“看電影？我還以為你去還錢了?！?/p>
肖蕓臉色變了變，僵硬地說：“錢也還了，先還的錢，又去看了個電影……”
“哦?！?/p>
贏昊隨口問:“看的什么電影啊？”
“看的……”
肖蕓還沒編出電影名，忽然一股焦糊味傳來：“你這孩子，鍋糊了，快去看鍋??！”
“靠，我給忘了！”
贏昊匆匆跑回廚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