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像一個被淹沒在湖底的巨大、華麗的陵墓。
伊麗莎白走進(jìn)去的瞬間,感覺自己像是誤入了某部深海驚悚片的片場??諝獗涠睗瘢瑤е赜械?、微腥的寧靜。綠色的光線從懸浮的燈盞中流淌下來,將每一個斯萊特林學(xué)生的臉都映照得如同水鬼般蒼白,唯有壁爐里的火焰,在徒勞地掙扎著,試圖投射出一絲暖意。
“女生寢室在右邊,男生在左邊。你們的行李已經(jīng)送上去了。記住,熄燈后不要在公共休息室逗留。”級長用一種毫無感情的語調(diào)交代完畢,便自顧自地走向壁爐旁一張最舒適的扶手椅,仿佛多說一個字都是在浪費(fèi)他寶貴的血統(tǒng)。
人群散開,各自尋找著自己的歸宿。
伊麗莎白跟著幾個一年級女生,走向了右側(cè)那條更加陰暗的走廊。走廊盡頭的門上,掛著一塊銀色的銘牌,上面用優(yōu)雅的花體字刻著幾個名字:潘西·帕金森,達(dá)芙妮·格林格拉斯,以及……伊麗莎白·莉莉絲。
【好家伙,直接給我安排了個宮斗豪華套餐?!恳聋惿赘杏X自己的眼皮跳了一下。
她推開那扇沉重的橡木門,寢室內(nèi)部的景象讓她再次確認(rèn)了自己的預(yù)感。
這是一個圓形的房間,和公共休息室一樣,被湖水環(huán)繞。四張帶有綠色天鵝絨帷幔的四柱床,沿著石壁均勻地分布開來。房間中央鋪著厚重的銀綠色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巨大的窗戶外,是深不見底的、幽綠的湖水,時不時有發(fā)光的水草和不知名的黑影緩緩飄過,帶來一種詭異又迷人的美感。
然而,這份美感很快就被房間里劍拔弩張的氣氛破壞殆盡。
潘西·帕金森已經(jīng)占據(jù)了看起來最舒適、離窗戶最近的那張床。她那只嶄新的、印著家族紋章的皮箱被高傲地打開著,里面整整齊齊碼放著全新的絲質(zhì)睡袍,一瓶瓶一看就價格不菲的魔法護(hù)膚品,甚至還有一把鑲著珍珠母貝的梳子。她像一只孔雀,不動聲色地展示著自己華麗的羽毛。
而另一個金發(fā)女孩,想必就是達(dá)芙妮·格林格拉斯,則優(yōu)雅地坐在自己的床上,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書本,對周圍的一切都帶著一種疏離的審視。
伊麗莎白進(jìn)來的時候,兩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她身上。
潘西的眼神尤其露骨,像探照燈一樣,從伊麗莎白那件質(zhì)地優(yōu)良但款式低調(diào)的長袍,一路掃到她腳邊那個半舊的、沒有任何標(biāo)識的皮箱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輕蔑。
“哦,你就是那個……伊麗莎白?”潘西的聲音拖著長腔,帶著一種刻意的慵懶,“你的箱子看起來……很有年頭了。是莉莉絲大師傳下來的嗎?”
【來了來了,經(jīng)典環(huán)節(jié)之‘你的包是A貨吧’的魔法世界版本。】伊麗莎白內(nèi)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diǎn)想笑。
“不是,”她平靜地回答,然后拖著自己的箱子,走向了唯一剩下的那張床,位置不好不壞,夾在潘西和達(dá)芙妮中間,“這是我在翻倒巷的二手店淘的?!?/p>
翻倒巷三個字一出,房間里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達(dá)芙妮翻書的手頓住了。潘西更是像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向達(dá)芙妮:“你聽到了嗎,達(dá)芙妮?翻倒巷!我以為只有韋斯萊家的人才會去那種地方撿垃圾。”
達(dá)芙妮沒有附和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伊麗莎白一眼,眼神里多了一絲探究。
伊麗莎白懶得理會潘西的挑釁,她打開自己的箱子。里面沒有華麗的袍子和昂貴的飾品,只有幾件換洗的衣物,和一摞摞用油紙包得整整齊齊的書。她將那些書一本本地拿出來,放在床頭柜上,《高級魔藥制作》、《強(qiáng)力藥劑制作進(jìn)階》、《尖端黑魔法防御理論》……每一本都看起來有些年頭,書頁邊緣甚至還帶著點(diǎn)被魔藥侵蝕過的痕跡。
潘西的嘲笑聲漸漸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嫉妒和不解的眼神。這些書,很多都是高年級才會接觸到的,而這個從翻倒巷撿來的女孩,卻像擺弄童話書一樣把它們擺了出來。
“裝模作樣,”潘西撇了撇嘴,從自己的箱子里拿出一個精致的銀質(zhì)首飾盒,“德拉科送我的入學(xué)禮物,他說這條項(xiàng)鏈上的月光石,能讓人在黑魔法防御課上保持頭腦清醒?!?/p>
她一邊說,一邊用眼角的余光瞟著伊麗莎白,期待從她臉上看到羨慕或者嫉妒。
然而,伊麗莎白只是不緊不慢地整理著自己的床鋪,仿佛那條能讓巨怪保持頭腦清醒的項(xiàng)鏈,還不如她手里的枕頭套有吸引力。
這種被徹底無視的感覺,讓潘西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就在這時,伊麗莎白從箱子最底層,拿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件疊得方方正正的斗篷,黑色的,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因?yàn)槟甏眠h(yuǎn),邊角處都有些褪色了。
“這是什么?你奶奶穿過的嗎?”潘西終于找到了新的攻擊點(diǎn),語氣尖酸刻薄。
伊麗莎白將那件斗篷展開,抖了抖。一股混雜著陳年灰塵、舊書墨水和淡淡酒精的氣味,在寢室里彌漫開來。這味道,和她那個混亂的家,如出一轍。
“莉莉絲給我的,”伊麗莎白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她說這是她上學(xué)時穿過的,龍皮混紡的?!?/p>
她頓了頓,抬起眼,漆黑的眸子第一次正視著潘西,平靜地補(bǔ)充了一句。
“她說這件衣服防火防咒,唯一的缺點(diǎn),就是當(dāng)年她不小心把整個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給炸了的時候,這件袍子也只是被熏黑了一點(diǎn),害她沒借口找家里要新的。”
寢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連窗外那只巨大的烏賊,似乎都感受到了這凝固的氣氛,緩緩地停下了滑動的觸手。
潘西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她張著嘴,像是被魚刺卡住了喉嚨,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炸了……公共休息室?
達(dá)芙妮·格林格拉斯抬起了頭,那雙總是帶著疏離感的藍(lán)色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毫不掩飾的震驚。
【讓你嘴賤,讓你搞雌競,嚇不死你?!恳聋惿自谛睦锢浜咭宦暎嫔蠀s依舊是那副“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shí)”的高冷表情。她把那件堪稱“傳奇兇器”的斗篷小心翼翼地掛在床頭,那架勢,仿佛掛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道免死金牌。
這一下馬威,效果拔群。
接下來的時間里,潘西再也沒有找過茬,整個寢室都沉浸在一種詭異的和平之中。
伊麗莎白迅速地洗漱完畢,換上睡衣,鉆進(jìn)了冰冷的被窩里。天鵝絨的帷幔被拉上,隔絕了外界的光線和視線,形成了一個狹小而私密的空間。
她躺在床上,聽著窗外湖水流動的、沉悶的咕嚕聲,和隔壁床傳來的、屬于潘西·帕金森那壓抑著怒火的、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她知道,這事沒完。
斯萊特林從不是一個講道理的地方。今天她靠著莉莉絲的“赫赫威名”鎮(zhèn)住了場子,但潘西這種人,絕不會善罷甘休。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她閉上眼,正準(zhǔn)備用睡覺來逃避這該死的現(xiàn)實(shí),鼻尖卻忽然聞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不屬于這個房間的異樣氣味。
那是一種混合了牛糞和爛泥的臭味,被某種廉價的香水咒巧妙地掩蓋著,若有若無,卻精準(zhǔn)地鉆進(jìn)了她的鼻腔。
常年被莉莉絲各種失敗魔藥熏陶出來的、獵犬般的嗅覺,在這一刻發(fā)出了警報。
伊麗莎白猛地睜開眼,在黑暗中,她的目光精準(zhǔn)地落在了自己的枕頭上。
她沒有動,甚至連呼吸都沒有變。她只是靜靜地躺著,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
是“糞蛋臭氣咒”的變種。一種低級、惡心,但極具侮辱性的惡作劇咒語。它不會造成實(shí)質(zhì)性的傷害,但只要頭一沾枕頭,那股濃郁的、能把人熏暈過去的惡臭就會瞬間爆發(fā),并且在接下來的十二個小時內(nèi),如影隨形。
【可以啊,小丫頭片子,還有兩副面孔呢?!?/p>
她幾乎可以想象出,潘西此刻正躲在自己的帷幔后面,豎著耳朵,等著聽她中招后的尖叫和狼狽的哭喊。
伊麗莎白緩緩地、無聲地抽出魔杖。
她想起了莉莉絲丟給她的某一本書里,醉醺醺的批注:“對付這種上不了臺面的小把戲,用清潔咒都算抬舉它。記住,小鬼,魔法的本質(zhì)是能量的對抗,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把它懟回去。”
一個微不可聞的咒語,從她的唇間吐出。
“Finite Incantatem.”
她沒有去解除那個咒語,而是用了一個最基礎(chǔ)的反咒,將那團(tuán)不穩(wěn)定的魔法能量,直接打散了。
一秒,兩秒……
隔壁床鋪,忽然傳來一聲壓抑的、短促的驚呼,緊接著,一股濃郁的、不可描述的惡臭,像一顆無形的炸彈,在潘西·帕金森的床鋪范圍內(nèi),轟然炸開!
“啊——!”
刺耳的尖叫劃破了寢室的寧靜。
伊麗莎白在黑暗中,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揚(yáng)。
她將被子拉過頭頂,翻了個身,用一種事不關(guān)己的姿態(tài),準(zhǔn)備安然入睡。
很好,她的霍格沃茨校園生活,第一天,就從宅斗升級到了宮斗。
而她那個不靠譜的養(yǎng)母,大概做夢也想不到,她教的那些用來在翻倒巷保命的“垃圾知識”,在霍格沃茨的女生寢室里,竟然如此……好用。
門外傳來了級長憤怒的腳步聲和潘西夾雜著哭腔的、語無倫次的告狀聲。
伊麗莎白閉著眼睛,內(nèi)心一片安詳。
【晚安,斯萊特林。晚安,我的塑料姐妹花?!?/p>
戰(zhàn)爭,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