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透過精致的窗欞，在鋪著厚實地毯的別院房間內(nèi)投下長長的影子。
空氣里還殘留著熏香的甜膩，與窗外傳來的市井喧囂形成鮮明對比。
赤塵靜靜地站在窗邊，望著外面華燈初上的都城，那份在大名前侃侃而談的沉穩(wěn)似乎也被暮色浸染，顯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大野木的身影懸浮著飄了進來，寬大的土影斗篷在身后輕輕擺動。
“怎么，還在想大名府的事？”大野木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少了剛才在大名府的威嚴(yán)，多了幾分屬于師徒間的隨意。
他飄到桌邊，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涼茶，一飲而盡，滿足地咂咂嘴，又習(xí)慣性地揉了揉后腰。
赤塵轉(zhuǎn)過身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是，老師。雖然計劃的核心部分他們算是接受了‘考慮’，但那是在巖隱的實力脅迫下，他們只關(guān)心自己能從中分得多少羹，或者損失多少既得利益，至于這份計劃究竟能改變什么他們根本不在意，甚至一點都不在意平民?！?/p>
“哼，一群蛀蟲罷了！”大野木毫不客氣地冷哼，紅鼻子微微聳動。
“老夫活了這么多年，見了太多這樣的人，他們趴在土之國身上吸血，只關(guān)心自己是不是能夠享受富貴，哪管外面洪水滔天，在他們很多人眼里，這份提案恐怕就是個能刮出多少油水的賬本罷了。”
畢竟只要掏錢的不是自己，自己就能得利，只要擔(dān)風(fēng)險的是巖隱自己就能直接享受到修路的帶來的好處，估計他們在大名府討論完了之后還要自己集結(jié)一批人私下里討論呢。
他飄到赤塵面前，懸浮的高度剛好與弟子平視，那雙閱盡滄桑的銳利眼睛此刻帶著一種復(fù)雜的情緒，有理解，有告誡，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
“但是，塵，”大野木的聲音低沉下來“你做得很好，出乎意料的好。剛才在大名和貴族面前的表現(xiàn)干得漂亮，老夫在你這個年紀(jì)，可沒這份膽識和眼界?！?/p>
“那個時候我跟著爺爺也是奔波在貴族中間，想要成就一番事業(yè)，后來也是在忍界之神的推動下才建立村子一晃已經(jīng)過去幾十年了啊。”
赤塵動容，大野木自從跟自己關(guān)系好了之后一直都給自己一種老頑童的感受，今天這種表現(xiàn)顯然是自己讓他觸動不少。
剛想壓迫說什么大野木擺擺手，示意他別說話，繼續(xù)道。
“記住今天的場景，記住那些人的嘴臉，這就是你以后面要面對的世界，光有力量不夠，光有理想也不夠?！?/p>
“你需要力量去震懾他們，你也需要智慧去周旋于這些盤根錯節(jié)的利益之間，用他們能聽懂的語言，去撬動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壁壘。?！?/p>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又變成了一個老頑童。
“而且，你最后那句‘巖隱村愿為此承擔(dān)責(zé)任’，還有老夫那句擔(dān)保，嘿嘿，可是給他們套上了無形的枷鎖。”“
大名既然當(dāng)眾說了‘計議’，他就必須議出個結(jié)果來。有老夫和巖隱村在后面撐著，他們就算想敷衍了事，也得掂量掂量?！?/p>
赤塵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臉上露出一絲淺笑：“老師說的是。是弟子有些心急了?！?/p>
“心急很正常，”大野木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
“看到沿途那些景象，再看看這些貴族誰能不心急？但是改變非一日之功，尤其要動那些根深蒂固的勢力團體。這份提案，就是一把鑿子，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是找準(zhǔn)位置，一點點地鑿下去，不能急，更不能停。今天，我們已經(jīng)鑿開了第一道縫?！?/p>
他飄到桌邊坐下，拿起那份卷軸副本，粗糙的手指摩挲著封皮：“接下來幾天，就是那些貴族的事情了，我們可以休息一下了?！?/p>
“是，老師?！背鄩m鄭重應(yīng)下。
大野木滿意地點點頭，隨即又想起什么，嘴角勾起一絲促狹的笑意：“對了，聽說那個紅毛小子托你帶刀？”
看到大野木又恢復(fù)了老頑童的樣子赤塵也覺得好笑，緋琉小時候有一次偷偷跟赤塵說過大野木是不是很矮所以才會一直飄著，給大野木聽到氣壞了，所以一直叫緋琉紅毛小子，不待見他。
“緋琉很努力，山上老師說他進步很快很有韌勁?！?/p>
“哼，就跟個又臭又硬的石頭還差不多！”大野木嘴上嫌棄，但眼角的皺紋卻舒展了幾分，“不過也是塊好料子，以后都是巖隱村的基石啊，以后也能好好輔佐你?！?/p>
師徒二人在別院又聊了一會兒巖隱村的近況，還有一些智囊團對計劃的補充建議，以及對風(fēng)之國動向的最新分析。
大野木時不時揉揉腰，抱怨幾句這里的軟墊子還不如他的石椅舒服。
赤塵則安靜地聽著，偶爾提出自己的見解，聽到大野木的吐槽也是嘴角出現(xiàn)笑意，沒有笑出聲讓大野木下不來臺。
大名府的“商議”足足耗了五天。
這五天里，赤塵跟著大野木充分體會了貴族之前間的虛偽。這些天里這些貴族出入于各種名目的宴會，大名也常常邀請大野木和赤塵詢問他們的意見。
大野木則是為提案爭取著每一份可能的支持。
、這期間赤塵則安靜地看著，他在見識到這些后，他心理想要做什么的想法沒有消失，反而在見識到更多貴族丑態(tài)后更加堅定了。
這世界需要改變，而他的力量，必須成為撬動這世界的的第一根杠桿。
終于，一份蓋著大名印章和貴族聯(lián)署的正式文書送到了大野木下榻的別院。
文書措辭冠冕堂皇，極盡贊美赤塵是少年英才和《磐石計劃》的“高瞻遠(yuǎn)矚”。
然而落到實處的支持，卻像被砂隱的風(fēng)刀刮過一樣，薄得可憐，大名府爽快的撥付了一筆“啟動資金”，數(shù)額只夠在巖隱村附近勉強開展一個“示范點”梯田工程。
至于耗資巨大的“國道計劃”和核心的“特色產(chǎn)業(yè)開發(fā)”，則只有預(yù)期三分之一空頭支票。
一開始貴族們表示“感佩巖隱擔(dān)當(dāng)”，愿意“在債券發(fā)行時酌情認(rèn)購”，但具體會買多少只字未提，氣的大野木一手塵遁把宴會屋頂給掀翻了才有了這三分之一，當(dāng)然這三分之一也是閹割試點后的三分之一，再多說什么都是沒有，明明這些天光是開宴會送禮品消耗的錢都比這些多。
送走傳達文書、臉上掛著程式化微笑的侍從后，大野木看著那份文書，冷哼一聲，隨手丟在桌上，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
“哼，這幫鐵公雞，拔根毛都怕掉了身價！”他揉了揉又開始隱隱作痛的腰，語氣里帶著洞悉一切的嘲諷，“這點錢倒也在老夫預(yù)料之中?！?/p>
他飄到窗邊，看著窗外的繁華，眼神卻銳利的不像話：“他們這是怕我們巖隱借此做大啊，但又舍不得這塊大餅，最后這是想要摘桃子啊，不過他們這次可是要失算了！”
赤塵拿起那份文書仔細(xì)看了看，臉上也沒有太多的失望，錢多有錢多的好處，錢少也有錢少的好處，至少等到巖隱村發(fā)行債券，有了足夠的錢，這份計劃就是巖隱村占據(jù)主導(dǎo)，只要巖隱不松口，他們就只能乖乖的配合。
而且這份計劃已經(jīng)觸動了他們的利益了，他們不是不懂巖隱村這是想要擴大勢力范圍，他們能夠為這份提案掏錢也是看在大野木還有巖隱村的分量上。
“老師有總比沒有好，至少我們可以把前期的攤子鋪開，剛好可以應(yīng)對馬上要到來的沖突?！背鄩m倒是很務(wù)實，畢竟拿別人的錢辦自己的事是，爽快。
“而且只要我們作出成效，拿出了成績，他們?yōu)榱死嬉矔笾o我們送錢的，畢竟他們就是這樣的人?！?/p>
“說得好！”大野木一拍窗欞，然后就又扭到腰了，但很快就站起來。
“不愧是我兩天秤大野木的弟子！走，回村！這點啟動資金也是錢，蒼蠅腿也是肉，省著點用，夠我們折騰出點動靜了！讓他們看看我們的實力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