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外,暮色四合。
荊十三和莫言蹊潛伏在一處荒草叢中,盯著不遠處的白馬寺后山。根據(jù)柳含煙提供的信息,荊州鼎就藏在山腹的古墓中。
"慧明大師說子時墓門會開啟。"莫言蹊低聲道,手臂上的符文在夜色中泛著微弱的藍光,"我們得等守夜僧侶換崗。"
荊十三沉默地點頭。自從知道斷臂真相后,他變得更加寡言少語,唯有眼中燃燒的冰冷火焰透露著內(nèi)心的風暴。
遠處傳來梆子聲,已是三更天。兩個僧侶提著燈籠從側(cè)門出來,沿著山路緩緩巡視。待他們走遠,兩人迅速行動,借著月光摸到后山一處隱蔽的凹壁前。
莫言蹊取出柳含煙給的白玉佩,按在凹壁中央的凹槽上。石壁無聲滑開,露出一條向下的階梯,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
"走。"荊十三的銹劍已然出鞘。
階梯盡頭是一座圓形墓室,中央高臺上赫然立著一尊青銅巨鼎,形制與豫州鼎相似,但紋路更為古樸,鼎身刻著"荊州"兩個古篆。鼎周圍環(huán)繞著九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雕刻著不同的兇獸圖案。
莫言蹊手臂上的符文突然光芒大盛,藍光如水般流淌到地面,向荊州鼎延伸。當光芒觸及鼎身時,整個墓室突然震動起來!鼎身浮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懸浮在空中緩緩旋轉(zhuǎn)。
"這是...上古銘文?"莫言蹊瞪大眼睛。
荊十三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有人來了。"
墓室入口處,一個灰衣人影緩步而入。紫霄劍在黑暗中泛著妖異的紫光。
"師父..."荊十三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墨云天摘下了斗篷,露出那張荊十三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二十年歲月在那張臉上刻下溝壑,卻沒能軟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
"十三,你進步了。"墨云天淡淡道,"能察覺到我的氣息,說明你已經(jīng)開始覺醒守護血脈。"
荊十三的銹劍直指昔日恩師:"為什么?為什么砍斷我的手臂?為什么要背叛'寒鴉'的誓言?"
墨云天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荊州鼎周圍的金色文字:"你以為九鼎是什么?帝王權(quán)力的象征?不...它們是封印。"
他向前一步,紫霄劍劃出一道弧光:"上古時期,黃帝擊敗蚩尤,將其分尸九處,以九州之金鑄鼎鎮(zhèn)壓。九鼎齊聚之日,就是蚩尤殘魂破封之時!"
莫言蹊震驚地看著懸浮的金色文字:"這些銘文...是封印咒語?"
"正是。"墨云天冷笑,"'寒鴉'世代守護的根本不是什么神器,而是一個驚天謊言!蚩尤殘魂蘊含著無盡力量,誰能掌控,就能擁有改天換地的能力!"
荊十三搖頭:"你瘋了...釋放那種東西會帶來什么后果?"
"后果?"墨云天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當年朝廷派兵剿滅我全族時,可曾想過后果?你斷臂之痛,可有人在乎后果?"他猛地指向莫言蹊,"他母親被趙天霸虐殺時,又有誰考慮過后果?!"
墓室內(nèi)一片死寂。荊十三的劍尖微微顫抖:"所以...這一切都是為了復仇?"
"不全是。"墨云天突然平靜下來,"我要重建秩序。用蚩尤之力蕩滌這個腐朽的世界。"他伸出手,"把玉佩和令牌給我,十三??丛趲熗角榉稚?,我不殺你。"
荊十三緩緩搖頭:"你教我的第一課——劍者,當以天下蒼生為重。"
墨云天嘆息:"那就別怪為師無情了。"
紫霄劍如閃電般刺來!荊十三橫劍格擋,銹劍與紫霄相撞,火花四濺。師徒二人的劍法同出一源,每一招都仿佛鏡子內(nèi)外的倒影,一時間難分高下。
莫言蹊想幫忙,卻被一股無形力量彈開。荊州鼎周圍的金色文字突然劇烈旋轉(zhuǎn),形成一個光圈將戰(zhàn)斗中的兩人包圍。他這才發(fā)現(xiàn),九根石柱上的兇獸雕像眼睛開始泛紅,仿佛正在蘇醒!
"荊大哥!封印松動了!"莫言蹊大喊。
荊十三充耳不聞,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劍上。二十年的苦練,獨臂的缺陷,此刻都化作了獨特的劍路——他的每一劍都出人意料,角度刁鉆,速度奇快,在空氣中留下道道殘影。
"殘影劍法?"墨云天微微詫異,"你自創(chuàng)的?"
荊十三不答,劍招越發(fā)凌厲。銹劍上的斑斑銹跡開始剝落,露出內(nèi)里如水的劍身。兩劍再次相撞,這次竟平分秋色!
墨云天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好!這才配做我墨云天的徒弟!"
戰(zhàn)斗越發(fā)激烈,金色光圈隨著兩人的劍氣波動而震蕩。莫言蹊注意到,每當劍氣觸及光圈,石柱上的兇獸眼睛就更紅一分。他焦急地環(huán)顧四周,突然發(fā)現(xiàn)墓室墻壁上刻滿了壁畫。
匆匆瀏覽,壁畫講述了一個古老的故事:黃帝與蚩尤大戰(zhàn),天地崩裂;九鼎鑄成,鎮(zhèn)壓邪魂;九大家族立誓世代守護;最后一塊壁畫卻被人為損毀,只隱約可見"當守護者背離誓言"幾個字...
"不好!"莫言蹊恍然大悟,"戰(zhàn)斗會削弱封?。?
就在這時,一道白影從入口閃入,銀針如雨射向墨云天!白無瑕臉色仍顯蒼白,但眼中滿是決絕:"荊大哥,我來助你!"
墨云天冷笑一聲,紫霄劍畫圓,將所有銀針擊落:"找死!"
荊十三抓住這一瞬破綻,銹劍如毒蛇吐信,直刺墨云天咽喉!后者倉促閃避,仍被劃破肩頭,鮮血頓時浸透灰衣。
"你..."墨云天難以置信地看著肩頭傷口,"竟能傷我?"
荊十三劍勢不停:"這一劍,為我的手臂!"
銹劍再次襲來,墨云天舉劍相迎,卻見荊十三突然變招——銹劍在途中一分為三,三道劍影難辨真假!這是"殘影劍法"的絕招"三分明月"。
"噗!"紫霄劍格開兩道虛影,卻被第三道真實劍鋒刺入腹部。墨云天踉蹌后退,撞在荊州鼎上,一口鮮血噴在鼎身。
詭異的一幕發(fā)生了——沾染鮮血的荊州鼎突然劇烈震動,金色銘文轉(zhuǎn)為血紅!九根石柱上的兇獸雕像竟發(fā)出凄厲嚎叫,整個墓室地動山搖!
"哈哈哈!"墨云天不顧傷勢大笑,"血祭已成,封印將破!"
墓室頂部開始崩塌,碎石紛紛墜落。一道黑氣從荊州鼎中竄出,在空中凝結(jié)成模糊的人形,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邪惡氣息。
"蚩尤殘魂!"白無瑕驚呼。
黑氣迅速向墨云天涌去,從他傷口鉆入體內(nèi)。墨云天全身抽搐,臉上浮現(xiàn)出痛苦與狂喜交織的扭曲表情:"力量...這就是神的力量!"
荊十三扶起被氣浪掀翻的莫言蹊:"必須阻止他!"
莫言蹊手臂上的符文突然脫離皮膚,在空中交織成一張藍色光網(wǎng),向墨云天罩去。黑氣與藍光相撞,發(fā)出刺耳的嘶鳴。
墨云天——或者說被蚩尤殘魂附體的怪物——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咆哮:"守護者血脈!該死!"
他揮動紫霄劍,紫色劍氣如潮水般涌來。荊十三推開莫言蹊,獨臂持劍硬接這一擊,頓時口吐鮮血,倒飛出去撞在墻上。
"荊大哥!"白無瑕急忙上前,銀針連發(fā),卻被墨云天隨手一揮就全部蒸發(fā)。
莫言蹊掙扎著站起,突然注意到壁畫最后被損毀的部分旁邊還有一行小字:"血脈共鳴,可喚真靈"。他靈光一閃,沖向荊十三:"你的血!守護者血脈可以喚醒真靈加固封??!"
荊十三會意,用銹劍劃破手掌,將血抹在莫言蹊手臂的符文上。符文頓時光芒大盛,藍光中夾雜著絲絲金線,如活物般向荊州鼎流去。
墨云天——或者說蚩尤殘魂——發(fā)出驚恐的吼叫:"不!"他想阻止,卻為時已晚。
藍光與金光交織,注入荊州鼎。鼎身劇烈震動,那些血紅銘文重新轉(zhuǎn)為金色,并且更加耀眼。九根石柱上的兇獸雕像紛紛閉眼,黑氣如潮水般被吸回鼎中。
"啊!"墨云天跪倒在地,黑氣從他七竅中強行被抽出。他的面容在痛苦中逐漸恢復清明,眼中的瘋狂褪去,變回那個曾經(jīng)教導荊十三劍法的師父。
"十三..."他虛弱地伸出手,"我...被仇恨蒙蔽了..."
荊十三警惕地沒有靠近:"師父?"
墨云天艱難地點頭,指向正在閉合的荊州鼎:"快...用'寒鴉'令和玉佩...加固封印..."
莫言蹊看向荊十三,后者猶豫片刻,還是取出那兩樣物品,按照墨云天的指示,將它們貼在鼎身兩側(cè)的凹槽處。
一道耀眼的白光從鼎中爆發(fā),瞬間充滿整個墓室。所有人都暫時失明,只感到一股溫暖而古老的力量拂過全身。
當視力恢復時,荊州鼎已恢復平靜,金色銘文重新隱入鼎身。九根石柱完好如初,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唯有墨云天奄奄一息地靠在鼎邊,胸前一片血紅。
"師父..."荊十三終于上前,扶住他。
墨云天虛弱地笑了:"好徒弟...你超越了我..."他從懷中取出一塊黑鐵令牌,塞給荊十三,"'寒鴉'...交給你了...別再走我的老路..."
他的目光移向莫言蹊:"守護者...保護好九鼎..."最后看向白無瑕,"姑娘...你的毒...鼎中的'清靈液'可解...最后記得小心巫師?。"
話音未落,墨云天的身體突然化為點點金光,消散在空氣中。唯有紫霄劍叮當落地,證明他曾存在過。
三人沉默良久。最終,荊十三拾起紫霄劍,與自己的銹劍并排放在一起。
"結(jié)束了。"他輕聲道。
白無瑕搖頭:"不,這才剛開始。墨云天雖死,但丞相還在尋找九鼎。而且..."她看向荊州鼎,"蚩尤殘魂只是被重新封印,并未消滅。而且墨云天,你是顯然像是被某種力量控制了,剛才這種力量被荊州鼎封印后才清醒,這么看來他之前所做所為并非本意,而他提到的巫師又是誰?"
莫言蹊手臂上的符文已經(jīng)恢復平靜,但當他靠近荊州鼎時,仍能感受到一種奇特的共鳴:"不知道,難道是玄夜真正的主人?柳含煙說過,九鼎散落各地。我們需要找到其余七尊,確保它們安全,不能落入他們之手。"
荊十三將紫霄劍系在腰間,拿起那塊"寒鴉"令:"師父,我會找出真相的,九州鼎我也會守護好的。作為新任'寒鴉'首領(lǐng),我有責任完成守護者的使命。"
白無瑕從荊州鼎中取出一小瓶晶瑩液體服下,氣色立刻好轉(zhuǎn):"先去哪兒?"
莫言蹊閉眼感應(yīng)片刻,突然望向西方:"雍州...下一個鼎在雍州方向..."
走出古墓時,東方已現(xiàn)魚肚白。三人站在白馬寺后山,眺望遠方初升的朝陽。
荊十三的獨臂按在劍柄上,傷疤在晨光中顯得格外醒目。但這一次,他看著自己的斷臂,眼中不再有仇恨,而是一種釋然,更是一種堅定。
"走吧。"他轉(zhuǎn)身下山,"路還長著呢。"
白無瑕和莫言蹊相視一笑,跟了上去。在他們身后,荊州鼎安靜地沉睡著,等待下一個有緣人的到來。
而在遙遠的天際,一縷幾乎不可察覺的黑氣,正向北方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