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一聽王夫人的話,就知道她幸災樂禍不懷好意。
頓時,原本還有些迷糊的腦袋,都立時清醒過來。
“王氏!原來你心里還真是一點都不盼著點我好???”
“二太太,各位姑娘,老太太出來了?!?/p>
賈母在鴛鴦的服侍下,已經(jīng)快速地收拾好了出來睡房。
王夫人一臉驚愕又不甘地發(fā)現(xiàn),眼前這老太太,非但沒有一點精神頭不好的樣子,還面色豐盈,眼亮唇紅,一夜之間仿佛回春了一般,連臉上的皺紋褶子,都似乎被撐平了不少!
難道,林黛玉這個外孫女的到來,還真能給她帶來這么強大的精氣神?
賈母在一眾小輩相繼問安以后,就朝林黛玉招了招手:
“昨晚是第一天來京城,歇得怎么樣?”
林黛玉頂著眾多或羨或妒的眼光靠上前去:
“回外祖母的話,一切安好。黛玉沒有什么不習慣的?!?/p>
“那就好,那就好!”
賈母握住她的手,直直地對上王夫人和王熙鳳的視線:
“昨天我讓鴛鴦吩咐下去的,你們都聽明白了?”
王熙鳳感覺到姑媽催促的意思,硬著頭皮撐出一臉笑,上前:
“回老太太,是給寶玉挪出內院,安排到外院的事兒嗎?您盡管放心,我今兒個再讓賴大家的給盯緊了下面,一定給寶玉都按最好的備齊了,虧待了誰,也不會虧待了您這塊心肝兒肉!再沒有讓您可操心的了!”
賈母玩味地看著王家這顧左右而言他的隔房姑侄倆:
“誰說我是這個意思?”
“還心肝兒肉?有道是‘男大避母,女大避父’。寶玉已經(jīng)長大了,我的心肝兒肉也換人了!你確實說得對,以后任虧待了誰,也不能虧待了我這塊心肝兒肉!”
說著,賈母還拍了拍側旁林黛玉的手背。
這下,別管是誰,都明白老祖宗口中的“心肝兒肉”,到底是誰了!
王夫人坐在旁邊,垂下來的雙眸中充滿了不甘和怨恨。
憑什么!
憑什么這個老虔婆對她的寶玉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他剛出生以后,就將他搶去。現(xiàn)在好不容易懂事了,就將他丟到外院去!
這個老虔婆難道就不怕傷到寶玉的心嗎?
林家的小狐媚子一來,就搶了她寶玉的位置。這個小賤人,簡直跟她那個假清高的娘,一樣討厭!
賈母感受到廳中眾女的驚愕、羨慕、怨恨等各種雜糅的情緒,心底卻是無比的確定。
是的,她的小黛玉要想在這榮國府中活得好,活得驕傲,就不能夠收斂鋒芒、過分自謙。
這賈府的上上下下,不單是主子,就連下人們,都長著一雙欺下媚上、雙面待人的眼睛。
原著的結局,就注定了,太過心軟的人,是沒有好下場的!
所以,她不僅要充分顯示她對黛玉的與眾不同,更要讓黛玉放射光芒!
這樣的黛玉,才能夠最快地成長,學會處理不同人帶來的惡意!
“老太太果然是見一個愛一個呀!見了一個更好的,轉眼就把我們這些不中用的,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王熙鳳雖然意外于自己聽到的一切,但她還是強行開著玩笑,企圖為面色一時又青又僵硬的姑媽遮掩過去。
賈母意味深長地瞟了王夫人一眼,轉而順著王熙鳳的話語道:
“我向來是更愛招人喜歡的。鴛鴦有沒有轉達過,明天我要在后花園里,給黛玉開幾桌家宴的意思?”
王熙鳳點了點頭,隨后有些為難地道:
“不是孫媳婦兒不愿意操辦,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王熙鳳看著周圍這么多姑娘們在座,原本想找個機會私下稟報的,現(xiàn)在也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了:
“只是老太太,我們府上現(xiàn)在公中空虛,怕是這銀兩,一時不湊手?!?/p>
王熙鳳臉皮不由有些火辣辣的燒起來。
自己昨天才剛在林姑娘前來的時候,炫耀過闔府的富貴錦繡,現(xiàn)在卻自曝其短,將內囊空虛的弊丑暴露出來了。
那豈不是顯得自己管家不力?
“什么?公中空虛?想當初我老太太管家的時候,我們闔府上下年入三萬兩白銀,金陵祖宅的田產(chǎn)千畝,大大小小的莊園、經(jīng)營的店鋪更是有十幾間!”
“就是原來的袁氏掌家之下,也從來沒讓我操過一點兒心!怎么到了你們姑侄手里,不過十來年,就落得個虧空的道理?!”
老太太不給她面子的當眾勃然訓斥,不禁讓王熙鳳暗暗叫苦:
“老太太您聽我說。我們賈府的綢緞莊子、糧油店等,這幾年就行情不好,漸漸虧損了。那些田產(chǎn)莊園,原本還是可以的。但這兩三年,烏進孝連連派人叫苦,說年景不好,只能勉力維持,年節(jié)給府里進貢些果蔬、雞鴨鵝之類的新鮮物件。再多,就不能了?!?/p>
賈母聽了這些推脫的話,冷呵一聲:
“敢情,我們府上入不敷出,都是‘行情不好’、‘年景不好’,上天注定的?”
王熙鳳一聽這話語,突然意識到向來慈和,對一些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老祖宗,今天居然截然不同了,一時冷汗潸潸:
“老…老祖宗,您這是……”
賈母輕“嗤”一聲,站了起來:
“看來,這個家,少了我老婆子領航鎮(zhèn)場,還是不行的。你們這些媳婦子,要接管國公府,還差了火候呢!”
“府里虧空,解決的辦法不外乎是‘開源節(jié)流’四個字而已。既然源頭被現(xiàn)在這一批管事伙計弄枯竭了,那就索性換一批能干的上去!”
“我已經(jīng)讓人去喊桂嬤嬤和錢嬤嬤回來了。她們是管慣了府里收支的,待她們回了以后,讓吳新登交還銀庫。既然沒能力管好,那就痛快下臺去!”
王熙鳳皮肉一跳,只覺老太太不是在說吳新登,而是在說自己呢!
但開源節(jié)流也就罷了,帳上總管換人了也勉強可以接受,但是:
“老太太,大老爺前天買一幅字畫,就讓小廝來支500兩銀子。您現(xiàn)在要求他們一個月不能支取超過100兩,我們也就罷了,但讓幾位老少爺們以后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