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dāng)初,桂嬤嬤是與賴嬤嬤并受重用的四大丫鬟之一,并不比賴嬤嬤遜色半分。
甚至還因?yàn)樽陨淼牟鸥珊吞?shí)少抱怨的性子,隱約更受老太太器重。
沒想到,卻因?yàn)楫?dāng)初的選擇不同,就落入這樣的境地!
鴛鴦想到桂嬤嬤話語之中描述出來的凄慘境地,全身不由控制得打了個哆嗦。
不!
她金鴛鴦,絕對不會離開老太太身邊,讓自己也可能落入這樣的慘狀!
“既然來了,那就好好留在我身邊吧。”
賈母嘆了口氣,拍了拍桂嬤嬤粗糙又布滿裂口的手:
“有我老太太在,自然會有你那孫兒孫女的一份出路!”
桂嬤嬤不由得感激零涕,淚水又要爬上眼眶。
這正是她最想求老太太,又不敢說出口的!
她“撲通”一聲跪下來,那聲音大得讓鴛鴦等人的心都為之一跳:
“老太太,有了您的這句話,秋桂就是立時死了也放心了!”
“我們剛好好團(tuán)聚了,怎么又說這些死啊活啊的?”
賈母佯作不悅地皺起眉頭,表示她老人家可不愿意聽這個:
“我恍惚記得你還比我小幾歲,以后還得繼續(xù)在我老婆子身邊當(dāng)差呢!”
桂嬤嬤破涕為笑,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
“主子不老!只要主子需要,奴婢愿意一直長長久久地服侍您呢!”
她才不擔(dān)心老太太這樣大費(fèi)周章找到她是要做什么。
只要確定自己有被老太太需要用到的地方,有被用的價值,那就好!
有了榮國府的保護(hù),她就不必?fù)?dān)心被那豪強(qiáng)后續(xù)回想起來,對他們家斬根除草了;也不必?fù)?dān)心一個意外一來,她又保不住她的孫子孫女了。
他們家現(xiàn)在就只剩下這一對孫兒孫女,若是這樣都沒保住,那她百年之后,怎么有臉面去見九泉之下的丈夫和兒子?!
想到這里,桂嬤嬤在心里狠狠認(rèn)定了:
就算是老太太讓她去上刀山下火海,她吳秋桂,都愿意第一個沖過去!
“什么?奴婢要去替了吳新登的銀庫房總管差事?”
饒是桂嬤嬤知道,老太太寧愿這般大費(fèi)周折,都要把她重新找進(jìn)府,肯定是有事需要她去辦,但也沒想到是這樣重大的差事!
“老太太,這...奴婢已經(jīng)離開了這一十幾年......”不知道闔府的變動到底有多大呀!
雖然她以往是老太太身邊掌管庫房進(jìn)出的,但到底是老太太自己的私庫,而不是闔府的總庫房!
賈母攥了攥她的手掌心:
“難道我不知道其中的差距?但眼下境況,我這樣吩咐你,是必有一番緣由的。”
“你只管照我要求的去辦!有任何人有異議,你只管說是我的話,讓他來找我這個老婆子!”
桂嬤嬤一個恍惚,還以為自己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現(xiàn)在的老太太,以前的大小姐,一直都是這樣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麻利!
她情不自禁習(xí)慣性地按以前那樣答道:“是,主子!”
鴛鴦好容易將這多少年的府中境況變化,一一訴諸于桂嬤嬤,回到老太太身邊以后,她忍了忍,還是忍不住道:
“老太太,桂嬤嬤初回府,就要掌管這樣的大事,能放心嗎?”
她真正想問的其實(shí)是,桂嬤嬤能搞定府上那些刁奴嗎?
賈母只是回以一笑:
“鴛鴦,你這是小看了桂嬤嬤?”
“奴婢不敢?!?/p>
賈母嘆了一口氣:
“秋桂這是被外面的人消磨掉了心志,故而才會有剛才的畏怯退縮之意。但我相信,以她以前的能力,她不會讓我失望的。”
在她的記憶中,要不是桂嬤嬤是一個奴婢出身,以她的計算管賬能力,可不比戶部任何一個主事差。
最起碼,比榮國府現(xiàn)在那一堆渾渾噩噩,只會貪污受賄的賬房先生,可好得多了!
“合適的人,永遠(yuǎn)是要放在合適的位置才會發(fā)光發(fā)亮的?!?/p>
看鴛鴦若有所思地低下頭,賈母也愿意指點(diǎn)她幾句。
畢竟,這是原著中一直忠于她,最后甚至寧愿自SHA,也不愿屈從她那個“好”大兒的難得的忠婢。
“接下來,還有一些舊人將會陸陸續(xù)續(xù)被我召回來繼續(xù)當(dāng)用。鴛鴦,你也要適當(dāng)變一變了?!?/p>
“你們大老爺、二老爺?shù)妊劭粗诠賵錾鲜遣恢杏玫?,璉兒也只能在外面跑跑腿而已。內(nèi)宅里呢,王氏暗里藏奸;你們二奶奶是潑辣能干,但膝下無子,又非要掌控你們璉二爺,他們兩房中還會有一番是非。”
“外面的爺們沒一個能支起我們賈府門第的,內(nèi)眷又眼看著不太平。原本我也想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不聾不啞,不做阿公阿嬤?!?/p>
“但現(xiàn)在我的黛玉來了,我不能看著敏兒給我留下來的唯一一條血脈,在我的府上被消磨掉;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偌大個榮國府,在我身后醉生夢死消散掉啊!”
“我畢竟老了。所以鴛鴦,你一定要多幫我這個老太太看著!看著這府上的人,看著我的玉兒不會被任何人磋磨,看著她會好好的長大,看著闔府上下能好好地延續(xù)下去,我方才敢放心!”
鴛鴦一直以來深埋在心底的疑惑與驚異,總算得到了解答。
她是陪伴在老太太身邊,最形影不離的人,闔府上下,應(yīng)該沒有幾個人,比她更能理解老太太的一舉一動,所代表的意思了。
但這幾天,她卻仿佛突然看不清楚現(xiàn)在的老太太了。
直到方才,她才明白了老太太的用意。
原來,老太太不是突然不愛子孫了,而是為他們的打算更加深遠(yuǎn)了??!
深遠(yuǎn)到寧愿冒著得不到他們理解,也要繼續(xù)做下去的風(fēng)險!
老爺太太他們,實(shí)在不應(yīng)該對老太太有任何抱怨啊!
她頓時感動了,說:
“老太太,您放心!奴婢永遠(yuǎn)會站在您身后,為您做好您吩咐的一切事情!”
眼看著鴛鴦眼底一直藏著的驚疑終于徹底消散了,賈母才放下心來,暗搓搓地捶了下老腰,為自己嘆了一口氣:
要不是自己眼下實(shí)在無人可用,要不是這鴛鴦實(shí)在是得力,為了保證自己的計劃順利進(jìn)行,是肯定不能輕易棄之一旁不用的,她也不必這樣大費(fèi)周折解釋。
她一個老太太,她容易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