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余耀輝派來的車很準(zhǔn)時,翌日早上,夏文杰剛出樓門洞,就看到有輛綠色的吉普車挺在外面。
他還沒來得及細看,車門打開,從里面走出來一名陌生的青年,三十多歲的樣子,小平頭,相貌平平,個頭也不高,不過身材很壯實。
“你是夏文杰吧,我是余局派來的,上車吧?!鼻嗄暾f了這么一句,立刻又坐回到車?yán)?,好像再不想和他多說第二句似的。
夏文杰暗暗苦笑,自己長得就那么面目可憎嗎?他提著隨身攜帶的背包,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座位上。
車內(nèi)只有敦實青年一人,等夏文杰在車內(nèi)坐好后,他看了看他手中提著背包,問道:“余局沒告訴你嗎,什么東西都不用帶?!?/p>
夏文杰拍拍背包,含笑說道:“里面只是些內(nèi)衣,只帶這些應(yīng)該沒問題吧?”
敦實青年沒有再說話,默不作聲地啟動汽車。
他不是個多話的人,不過夏文杰倒是有很多問題要問他。
等吉普車出了小區(qū),上到公路,夏文杰帶著無害的笑容,試探性地問道:“我叫夏文杰,大哥叫什么名字?”
敦實青年邊開車邊隨口說道:“劉創(chuàng)?!?/p>
“我就叫你劉哥吧?!?/p>
“隨便你?!?/p>
“劉哥也是稽核部門的嗎?”
“是?!?/p>
“這么說,以后我們就是同事了。劉哥你進稽核幾年了?”
“五年多?!?/p>
“那不是稽核剛成立你就進了嗎?”
“是?!?/p>
夏文杰問一句,劉創(chuàng)回幾個字,看起來冷漠,似乎對夏文杰沒什么好感,不過后者并不這么認(rèn)為,他問的這些問題雖然簡單,但都涉及到稽核,換成旁人發(fā)問,劉創(chuàng)應(yīng)該是不會回答的。
“劉哥,你說余叔是個怎樣的人?”
“余局嗎?”
“是啊?!?/p>
“離他遠點,不要走得太近?!闭f這句話時,劉創(chuàng)特意轉(zhuǎn)過頭來,深深看了他一眼。
夏文杰暗暗皺眉,身為下屬,這么說自己的上司,不太合適吧。
知道他可能誤會自己的意思,劉創(chuàng)幽幽說道:“樹大招風(fēng),稽核現(xiàn)在還不是大樹,但招來的風(fēng)卻已不小,余局就是稽核里最大的那個靶子?!?/p>
他的言下之意,如果夏文杰不想成為靶子,就盡量和余耀輝走遠一點。
夏文杰聽得似懂非懂,沉思片刻,他點點頭,笑道:“我知道了,謝謝劉哥提醒?!鳖D了下,他又問道:“劉哥知道雷鋒訓(xùn)練營嗎?”
劉創(chuàng)說道:“聽說過。”
“真的有這么個訓(xùn)練營嗎?”
“是。”
“那到底是個什么地方,培訓(xùn)什么的?”
“我不能告訴你太多,等到了你自然會知道?!闭f到這,他恍然想起什么,突然扭過頭來,看著夏文杰,說道:“我能告訴你的是,別把那里想的太美好。那里不是天堂,而是地獄,培訓(xùn)的不是天使,而是魔鬼。”
見夏文杰驚訝地張大嘴巴,似要發(fā)問,他立刻又接道:“不要再問我,我所知道的也都是聽說來的,至于那里的具體情況,我并不清楚?!?/p>
地獄!魔鬼!劉創(chuàng)的話讓夏文杰心里不由得蒙起一層陰影。他故意轉(zhuǎn)開話題,隨口問道:“劉哥以前是做什么的?”
“軍人?!?/p>
“在哪里當(dāng)兵?”
“雪狐。”
“雪狐?那是什么?”
他嘴角牽動了一下,幽幽說道:“特戰(zhàn)隊?!?/p>
“???”夏文杰再次吃了一驚,他竟然是特種兵出身。
“我有位戰(zhàn)友,他和我一同被招進稽核,三年前,死于一場車禍,這五年多,我光是遭遇過的車禍就不下五次,或許是我命大,每次都有驚無險?!?/p>
說到這里,他又看了夏文杰一眼,繼續(xù)道:“稽核是個查人的部門,而被查的人不是木頭,他們會反擊,會想盡一切辦法、用盡一切手段來自保,所以,稽核遠不是你想像中那么簡單,做稽核也并不威風(fēng),除了危險還是危險,你要考慮清楚?!?/p>
他說的這些話夏文杰還是第一次聽說,余耀輝根本沒向他提起過。他呆了好一會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的戰(zhàn)友,不是死于意外?車禍?zhǔn)侨藶榈模俊?/p>
劉創(chuàng)笑了笑,冷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夏文杰沉默好半晌,深吸口氣,正色說道:“余叔曾說過一句話,讓我感觸很深,要想改變現(xiàn)狀,就必須得有人挺身而出,肯做出犧牲,這可能要一代或者幾代人?!?/p>
“你愿意做那個人嗎?”
“是?!毕奈慕芑卮鸬卯惓远?。
劉創(chuàng)再次笑了,不過這回他的笑讓夏文杰感覺沒那么冰冷了。他一手把著方向盤,另只手伸到夏文杰面前,說道:“以后別再叫我劉哥了,我年齡比你大,你就叫我老劉吧?!?/p>
他的態(tài)度突然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夏文杰多少有些不適應(yīng),他愣了愣,握住劉創(chuàng)的手,說道:“你以后也叫我文杰好了?!?/p>
現(xiàn)在劉創(chuàng)終于明白余局為什么那么中意夏文杰了。
他幾乎具備了稽核人的所有條件,第一,夠聰明、有頭腦,第二,有正義感,立場夠堅定,更有甘于奉獻的精神和勇氣,第三,他家庭條件優(yōu)渥,不會輕易受金錢的誘惑而變質(zhì)。
劉創(chuàng)不是個善于言談的人,即便和朝夕相處、并肩作戰(zhàn)的同事也未必能相處得來,但奇怪的是,他竟然和小他十好幾歲的夏文杰聊得投機。
后來當(dāng)夏文杰正式入職稽核的時候,劉創(chuàng)便是他很重要的一位左右手,這是后話。
一路上,兩人幾乎沒有停止過交談。中午十二點多,兩人開車到了S市。
夏文杰本以為雷鋒訓(xùn)練營就位于S市的市內(nèi),結(jié)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S市只能算是中轉(zhuǎn)站,接下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在S市找到一家飯館簡單吃過午飯后,夏文杰隨劉創(chuàng)又繼續(xù)趕路,這回劉創(chuàng)依舊開車往北走。
出了市區(qū),吉普車上到高速,在高速又足足走了兩個多小時。
夏文杰長這么大也沒坐過這么長時間的汽車,感覺渾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
當(dāng)下午兩點多的時候,劉創(chuàng)終于開車下了高速,接下來走的是土路,道路雖然不寬,但還平坦,車速比在高速時也慢不了多少。
在這條蜿蜒曲折的土路上又行了四個多時間,直至接近晚上七點的時候,他二人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座軍營,比較破舊的軍營,占地的面積很大,但里面連座樓房都沒有,放眼望去,全是平房的軍用宿舍。
到了軍營門口,劉創(chuàng)把汽車停下來,而后他率先下了車,向前面走了幾步。
這時候,從軍營一側(cè)的警衛(wèi)室里走出一名中尉軍官。見狀,劉創(chuàng)快步走上前去,與之交談起來,同時還遞出自己的證件。
那名中尉軍官接過他的證件,認(rèn)真看了看,隨后又望望仍坐在車內(nèi)的夏文杰,他點點頭,并向劉創(chuàng)交代了幾句。
劉創(chuàng)走回車旁,對車內(nèi)的夏文杰說道:“文杰,下車吧,我只能送你到這了?!?/p>
夏文杰從車內(nèi)走出,一邊觀望著眼前的這座軍營,一邊問道:“老劉,這里就是雷鋒訓(xùn)練營?”就這樣的條件,當(dāng)初還斥資上億元?
劉創(chuàng)搖頭而笑,說道:“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接下來的三個月你自己要小心一點,只要能咬牙挺過這三個月,挺過第一期,以后的三期也就沒什么了。”
夏文杰點點頭,含笑說道:“我知道了,老劉,你放心吧?!?/p>
“恩!進去吧?!眲?chuàng)向軍營內(nèi)揚揚頭。
既來之,則安之吧!夏文杰深吸口氣,邁步向軍營的大門走去。
到了軍營門前,站在門口的中尉軍官上下打量他幾眼,狐疑地問道:“你就是夏文杰?”
“是的?!毕奈慕苄呛堑攸c點頭。
“身份證拿出來?!敝形拒姽僖荒樌淇岬卣f道。
夏文杰沒有絲毫猶豫,拿出身份證遞給中尉軍官。
后者接過,皺著眉頭看了兩眼,接著又和夏文杰本人對比了一番,確認(rèn)無誤后,他這才把身份證還給夏文杰,同時轉(zhuǎn)身向軍營內(nèi)走出,頭也不回地說道:“你跟我來?!?/p>
這么簡單就算驗明正身了?夏文杰遲疑了片刻,接著回頭看向劉創(chuàng)。后者這時候也正站在汽車旁望著他,見他回頭瞧向自己,他硬擠出一絲笑容,還向夏文杰揮了揮手,一是向他道別,其二,也是讓他放心跟著中尉軍官去吧。
見狀,夏文杰不再遲疑,提著背包,隨中尉軍官走進軍營內(nèi)。
與其說這里是培訓(xùn)基地,倒不說是一座廢棄的軍營,軍營內(nèi)的道路很寬,兩旁的廣場也遼闊,但卻一個人都看不到,靜悄悄,空蕩蕩,好像所有的人都人間蒸發(fā)了似的。
隨那名中尉軍官已經(jīng)進入軍營走了許久,可對方仍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夏文杰忍不住問道:“這位大哥,你要帶我去哪?”
中尉軍官仍是頭也不回,語氣冰冷地說道:“在軍隊,沒有大哥的稱呼,看到軍階比你高的,要么叫班長,要么叫首長。”
夏文杰在后面苦笑,自己又不是軍人,哪來的軍階?又如何比較?
聽對方?jīng)]有多言的意思,夏文杰也不再自討沒趣的多問,默不作聲地跟在中尉軍官的后面。
又走了許久,中尉軍官把夏文杰領(lǐng)到一排宿舍前,他環(huán)視了一眼,而后在一間宿舍的門前停下腳步,回頭說道:“今晚,你就坐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