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欧美成人综合,久久综合九色综合97小说,天天视频天天爽,欧美真人抽搐一进一出gif,外国黄网站色视频免费,日本一区二区三区免费高清在线,欧美色道

第10章

>>> 戳我直接看全本<<<<

七月流火,燥熱難當(dāng),可爺爺那間低矮的土坯房里,卻彌漫著一股驅(qū)不散的陰冷。他躺在炕上,眼窩深陷,枯瘦得像一把被蟲蛀空了的柴禾,只有胸口那點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吊著最后一口氣。油燈昏黃的光在他臉上跳躍,映得那縱橫交錯的皺紋如同干涸龜裂的河床。

“倉兒…”他干裂的嘴唇翕動著,聲音細若游絲,渾濁的眼珠費力地轉(zhuǎn)向守在炕邊的我。那眼神很奇怪,不像往日的慈祥,倒像蒙著一層霧,里面藏著點我看不懂的東西,像渴,又像…餓?冰涼枯槁的手,沒什么力氣,卻執(zhí)拗地攥著我的手腕,指甲無意間刮得我皮膚生疼。他的手太冷了,冰得我一個激靈。

“爺,我在呢?!蔽覝惤诵?,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濃重的藥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泥土深處的陳腐氣息。

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痰音,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或者說,是盯著我額頭、太陽穴的位置,看得我心底莫名發(fā)毛。最終,那攥著我的手松開了,滑落在炕沿,渾濁的眼睛也緩緩閉上,只剩下急促而艱難的喘息。

當(dāng)天夜里,爺爺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按照老輩傳下的規(guī)矩,人死要停靈七日,方可入土為安。村長陳老拐背著手,叼著旱煙袋踱進院子,煙霧繚繞中,他那張溝壑縱橫的臉顯得格外陰沉。他瞥了一眼停在堂屋正中的門板(尸體暫時還沒入棺),目光掃過哭得昏天黑地的女眷,最后落在我爹和二叔身上。

“老根哥辛苦一輩子,”他聲音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按老理兒,停靈七日,能消解怨氣,福澤子孫后代。特別是滿倉這孩子,”他頓了頓,渾濁的老眼意味深長地瞟了我一眼,“他爺最疼他,這福壽,得借足了?!?/p>

“借壽?”二叔皺著眉,顯然對這說法有些疑慮。

“嗯。”陳老拐重重磕了磕煙袋鍋,“老輩人傳下來的,錯不了。頭七夜里,亡魂回來,吃了子孫誠心供奉的飯食,滿意了,才肯安心上路,把福壽留下。尤其是…上了歲數(shù)、心里有掛念的老輩人。”他后面的話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諱莫如深的意味。

沒人敢反駁村長的話。于是,爺爺?shù)倪z體被小心翼翼地抬進了那口散發(fā)著新木和桐油味道的黑漆大棺材。沉重的棺蓋并未釘死,只是虛掩著,留待最后封棺。靈堂就設(shè)在堂屋,白燭燃起,紙錢紛飛,香爐里插上了三柱清香,煙霧繚繞。供桌最前頭,擺上了一碟雪白軟糯、還冒著微微熱氣的糯米糕——這是爺爺生前最愛的點心。

守靈的重任,自然落在了我這個“最得福澤”的長孫頭上。爹和二叔白天要操持喪事,夜里就換我來守著這口冰冷的棺木。

入夜,喧囂散去,靈堂里只剩下我、搖曳的燭火和那口沉默的黑棺。燭光把棺材的影子拉得又長又怪,投在斑駁的土墻上,像一只蟄伏的巨獸??諝饫锸菨獾没婚_的香燭紙錢味,混雜著新木和桐油的氣息,還有一種…隱隱約約的、仿佛來自棺材深處的土腥和草藥混合的怪味。

死寂。絕對的死寂。連屋外的蟲鳴都消失了,只剩下燭芯燃燒時極其細微的“噼啪”聲,反而襯得這寂靜更加沉重,壓得人喘不過氣。我裹著件破棉襖,縮在鋪了稻草的角落里,眼睛不敢離開那口棺材。白天人多時不覺得,此刻獨自面對,一種源自本能的恐懼,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纏繞上心頭。

爺爺就在那里面。那個不久前還攥著我手的人,那個眼神讓我莫名心慌的人。

第一夜在極度的疲憊和恐懼交織中熬過去了,除了幾次被風(fēng)聲或燭火跳動嚇醒,倒也沒發(fā)生什么。供桌上的糯米糕,完好無損。

第二夜,氣氛變得更加壓抑。白天幫忙的鄉(xiāng)親們看我的眼神都有些異樣,竊竊私語著什么“借壽”、“老規(guī)矩”,帶著敬畏,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二嬸在更換供品時,對著那碟糯米糕“咦”了一聲:“昨兒個這糕邊角,好像…被什么東西蹭了一下?”她湊近了仔細看,又搖搖頭,“興許是耗子?回頭弄點耗子藥來?!?/p>

我心里咯噔一下,湊過去看。雪白的糯米糕邊緣,確實有幾個極其微小的、不規(guī)則的凹陷,像被什么硬物輕輕刮過,留下一點幾乎看不見的粉末。

入夜,靈堂更冷了。燭火不安地跳躍著。我蜷縮在稻草堆里,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但耳朵卻異常靈敏,捕捉著靈堂里每一絲聲響。

“沙…沙…沙…”

一個極其細微、卻無比清晰的聲音,穿透了死寂,鉆進我的耳朵。

像是什么東西,用指甲,或者別的什么堅硬而細小的東西,在…在刮木頭?聲音的來源,正是那口黑沉沉的棺材!

我猛地睜開眼,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耳朵。

那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時有時無,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滯澀感。不是老鼠啃咬的“咔咔”聲,更像是…有人在里面,用僵硬的手指,極其緩慢地、一下一下地,抓撓著棺木的內(nèi)壁!

“沙…沙…沙…”

聲音不大,卻像鈍刀子割在神經(jīng)上。我渾身僵硬,冷汗瞬間浸透了里衣。是錯覺嗎?是木頭熱脹冷縮?可這聲音…它帶著一種執(zhí)拗的、活物才有的韻律!

我死死盯著那虛掩的棺蓋縫隙,仿佛下一秒就會有一只青灰色的手從里面伸出來。那抓撓聲持續(xù)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又毫無征兆地消失了。靈堂里只剩下我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和燭火不安的爆裂聲。

供桌上的糯米糕,似乎…又少了一小塊邊角?還是我眼花了?

恐懼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我把夜里聽到的聲音告訴了二叔,他正跟幾個叔伯商量抬棺的人手,聞言眉頭擰成了疙瘩,不耐煩地擺擺手:“又來了!哪那么多神神叨叨!停靈鬧耗子不稀奇!那是你爺?shù)墓撞模敹紱]釘死,有點木頭響動正常!別自己嚇自己!”他語氣嚴厲,眼神卻有些閃爍,似乎不愿深究。

沒人信我?;蛘哒f,沒人愿意信。一種巨大的、被隔絕在真相之外的孤獨感和恐懼感緊緊攫住了我。

第三夜降臨。靈堂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比前兩夜更冷,那混合著土腥、草藥和甜膩糕點的味道也似乎更濃了些。我把自己縮得更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供桌和那口棺材。

時間一點點流逝,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幾乎將我淹沒。就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快要斷裂時,那聲音,終于來了。

先是極輕的“咔…咔…”聲,從黑沉沉的棺材深處滲出來,硬邦邦的,像冬天凍裂的河面,又像老鼠在黑暗里磨著它尖細的牙齒。我猛地打了個寒噤,脊梁骨竄上一股子寒氣,直沖頭頂,渾身的汗毛瞬間炸了起來。

我蜷在冰涼泥地上,身上裹著破棉襖,也擋不住那股無孔不入的陰冷。供桌上那盞油燈的火苗,被不知哪里鉆進來的風(fēng)吹得東倒西歪,昏黃的光暈在刷了桐油的棺材板上亂晃,把棺材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像個在地上掙扎的怪物。三根線香燒得參差不齊,頂上的香灰積得老長,彎彎地垂著,像老人勾著的背,紅色的香頭在黑暗里明明滅滅,如同幾只看不見的眼睛,幽幽地窺視著這死寂的角落。

“爺?”我嗓子眼發(fā)干,聲音又低又顫,幾乎被那細碎的“咔咔”聲吞沒。沒人應(yīng)我。靈堂里只有我一個活人守著這口沉重的棺木。

可那聲音,它分明是活的。它鉆過厚厚的棺材板,鉆進我的耳朵里,磨著我的骨頭。它不像木頭開裂的干脆,反而帶著一種…一種黏膩的、令人牙酸的濕意。我死死盯著那口黑漆漆的棺材,白天里,大人們合力釘下棺釘時那沉悶的“咚咚”聲仿佛還在耳邊震著,一下下敲在我心上。釘?shù)媚敲此?,那么緊,爺爺他…他真能出來嗎?

就在這時,那聲音變了。不再是“咔咔”的硬響,變成了一種更加詭異的“窸窸窣窣”的摩擦聲,緊接著,是極其輕微、卻無比清晰的“吧嗒”聲。像是什么軟而韌的東西被撕扯下來,又被什么東西急切地含住、吞咽了一下。那聲音黏糊糊的,帶著貪婪的濕氣,就在棺材里頭!

我的胃猛地抽緊,一股酸水直沖喉嚨口。白天擺在供桌最前頭的那碟子雪白的糯米糕,少了一大半!當(dāng)時二嬸還嘀咕了一句:“耗子成精了?咬得這么齊整?”可這聲音…絕不是耗子!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我的四肢百骸,勒得我?guī)缀鯚o法呼吸。心臟在肋骨后面瘋狂擂鼓,撞得胸口生疼。我死死咬住下嘴唇,一股鐵銹味兒在嘴里漫開,才勉強壓住沖到嘴邊的尖叫。不能喊,不能驚動外面的人!他們只會說我又在胡鬧。我得看看!看看那棺材里面,到底是什么東西在動!

供桌底下,是我唯一能藏身的地方。那張沉重的老榆木桌子,蒙著一塊洗得發(fā)白的舊藍布桌圍,一直垂到地上。桌底下堆著些雜物,落滿了灰塵,散發(fā)著陳年的霉味和香燭紙錢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氣息。我像條受驚的蛇,屏住呼吸,手腳并用地朝著那片唯一的、能接近真相的陰影爬去。冰冷粗糙的地面磨蹭著我的膝蓋和手掌,灰塵鉆進鼻孔,癢得難受,可我顧不上了。我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桌圍與地面之間那道狹窄的縫隙。

縫隙那頭,就是那口巨大的黑棺材?;椟S的燈光艱難地擠過桌圍的破洞,在棺材底部投下幾塊支離破碎的光斑。借著這點微光,我看到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枯瘦得只剩下一層灰敗皮膚包裹著骨頭的手,顏色像在泥地里漚爛了的樹皮,指甲又長又彎,泛著一種不祥的青灰色。它正顫巍巍地從棺材底下那個極不起眼的、被陰影完全覆蓋的角落縫隙里伸出來!五根嶙峋的手指,像幾截枯死的樹枝,扭曲而緩慢地張開,目標(biāo)明確地抓向供桌底下放著的那碟新添上的、還冒著微微熱氣的糯米糕!

那只枯手碰到了碟子邊緣,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刮擦聲。它摸索著,動作笨拙卻又透著一股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執(zhí)拗,終于牢牢地扣住了一塊糕。指尖深深陷入雪白軟糯的糕體里,留下幾個污濁的凹坑。然后,它猛地往回一縮!那塊糯米糕,連同那只枯槁的手,瞬間消失在棺材底下那道濃得化不開的黑暗縫隙中。

緊接著,縫隙深處傳來了聲音。

“唔…咕…唔…”

是咀嚼聲!帶著一種濕漉漉的、令人作嘔的粘膩感,伴隨著牙齒費力撕扯軟糯食物的粘滯聲響。那聲音貪婪而急促,仿佛餓了幾輩子的惡鬼終于抓住了食物。

我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了!恐懼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鋼針,狠狠扎進我的每一寸骨頭縫里,痛得我渾身僵直,連牙齒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顫,咯咯作響。我拼命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掐進臉頰的肉里,才能阻止那瀕臨崩潰的尖叫沖出喉嚨。

就在這時,那咀嚼聲詭異地停住了。

死一般的寂靜,比剛才的聲音更令人窒息。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腐爛泥土和某種難以言喻甜膩糕點的冰冷氣息,毫無征兆地從棺材底下的縫隙里涌出來,撲在我的臉上。我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

我下意識地抬起頭,目光越過供桌邊緣那藍布桌圍的下擺,順著那冰冷氣息的來源向上望去——

棺材蓋板與棺身之間那條細細的縫隙,不知何時竟然微微張開了一道口子!比一個銅錢略寬些,里面是深不見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濃稠黑暗。

就在那片絕對的黑暗深處,兩只眼睛,毫無生氣地嵌在那里。

那不是活人的眼睛。眼珠渾濁得像蒙著一層厚厚的、結(jié)滿了蛛網(wǎng)的污垢玻璃,泛著死魚肚皮一樣的灰白,瞳孔的位置是兩個深不見底的黑點。它們僵硬地轉(zhuǎn)動著,發(fā)出極其細微、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如同銹蝕多年的門軸。那兩只毫無生氣的眼珠,死死地、精準(zhǔn)地鎖定了桌圍下、像蟲子一樣蜷縮著的我!

然后,那棺材縫隙里,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一張干癟、青灰色、布滿深刻溝壑的臉的輪廓,在那片黑暗里極其模糊地顯現(xiàn)出來。嘴角的位置,沾著幾抹刺眼的、白花花的糯米糕碎屑。

一個聲音,干澀、嘶啞,像是破風(fēng)箱里漏出的最后一點氣,帶著棺材板里特有的沉悶回響,從縫隙里幽幽地飄了出來,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鐵錘砸在我的耳膜上:

“倉兒啊…爺…餓得慌…”

“啊——?。?!”

積蓄到頂點的恐懼終于沖破了喉嚨的封鎖,變成一聲撕心裂肺、變了調(diào)的尖嘯,在死寂的靈堂里炸開!我像被滾油潑到,手腳并用地從供桌底下倒爬出來,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上,也顧不得疼,連滾帶爬地撲向靈堂那扇緊閉的木門,雙手發(fā)瘋似的去拔那沉重的門閂。

身后,棺材里傳來一聲沉重的悶響,像是里面的東西猛地撞在了棺壁上!

第二天白天,那碟新?lián)Q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呐疵赘?,又少了一大半。瓷碟邊緣干干凈凈,像是被什么東西仔細地舔過。村長陳老拐背著手踱進靈堂,他那張被風(fēng)霜刻滿溝壑的臉陰沉得能擰出水來。渾濁的老眼掃過供桌,又掃過我蒼白驚恐的臉,最后停在那空了大半的碟子上。

“滿倉!”他厲喝一聲,聲音干癟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像根鞭子抽在寂靜的空氣里,“你這娃兒!咋回事?守個靈,還管不住自己這張嘴?那是孝敬你爺?shù)模∈墙o死人吃的!你也敢偷嘴?不怕折了你的壽!”

他枯樹枝般的手指幾乎戳到我的鼻尖,唾沫星子帶著一股濃重的旱煙味噴在我臉上:“昨兒個就少了,今兒個還來?你爺尸骨未寒,你就這么饞?餓死鬼投胎啊你?一點規(guī)矩都不懂!”

四周幫忙的叔伯嬸子們,目光齊刷刷地刺在我身上。有懷疑,有責(zé)備,更多的是不耐煩和一種“這孩子不懂事”的了然。二叔站在人堆后面,臉色鐵青,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什么,只是重重嘆了口氣,那嘆息像塊石頭砸在我心上。

委屈、憤怒,還有連日來積壓的、幾乎要將我撐裂的恐懼,瞬間沖垮了堤壩。那棺材底下伸出的枯手,黑暗中咀嚼的聲響,還有縫隙里那雙死死盯著我的灰白眼睛……所有可怕的畫面在我腦子里瘋狂沖撞。

“不是我!是爺爺!是爺爺吃的!”我猛地抬起頭,血絲布滿了眼白,聲音尖利得幾乎劈開屋頂?shù)耐咂?,“他在棺材里!他爬出來吃的!我看見他的手!我看見他嘴角的糕渣!他說他餓!你們?nèi)タ矗∧銈內(nèi)タ垂撞牡紫?!?/p>

我的手指,劇烈地顫抖著,指向那口沉默的黑棺。

靈堂里死寂了一瞬。

隨即,像滾油鍋里潑進了一瓢冷水,瞬間炸開了鍋。

“瘋了!這孩子嚇瘋了!”一個嬸子拍著大腿叫起來,聲音尖利刺耳。

“胡說八道!作孽?。 绷硪粋€叔伯連連搖頭,滿臉的晦氣。

“滿倉!你再胡說八道,看我不抽你!”二叔終于忍不住,一步跨上前,揚起粗糙的大手作勢要打。

“都給我住口!”村長陳老拐猛地一跺腳,拐杖重重頓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暫時壓住了喧嘩。他那雙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我,又緩緩移向那口棺材,眼神深處翻涌著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極其復(fù)雜的東西,有驚疑,有恐懼,甚至還有一絲…了然?但這絲情緒瞬間就被更深的嚴厲掩蓋了。

“娃兒嚇著了,說胡話?!彼曇舻统料氯ィ瑤е环N不容置疑的決斷,“老三,老五,你們幾個,搭把手,把棺材蓋子掀開條縫,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兒看看!看看他爺在里面躺得好好的!省得他整天疑神疑鬼,攪得死人都不安寧!”

他的命令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幾個身強力壯的叔伯互相看了一眼,臉上雖然也帶著不情愿和隱隱的懼色,但還是依言上前。沉重的撬棍插進了棺蓋的縫隙。粗重的喘息聲和木頭摩擦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在靈堂里回響。

“一!二!三!起——!”

隨著一聲低吼,七八條粗壯的胳膊同時發(fā)力!沉重的棺蓋被艱難地撬起了一尺來寬的縫隙!一股更加濃郁的、混合著陳舊木頭、防腐草藥和某種難以言喻的甜膩腐敗氣息的怪味,猛地從縫隙里沖了出來,彌漫了整個靈堂,嗆得人幾乎窒息。

所有的目光,包括我自己的,都死死地投向那打開的縫隙。

里面是空的。

只有一堆凌亂、散發(fā)著陰冷霉味的壽衣和被褥,胡亂地堆疊在棺材底部。原本應(yīng)該躺在那里的尸體,不翼而飛!

“人…人呢?!”撬棺材的一個叔伯失聲叫了出來,聲音都變了調(diào)。

“我的老天爺!”有人倒抽一口冷氣。

“詐…詐尸了?!”恐慌像瘟疫一樣瞬間在人群中蔓延開,幾個膽小的嬸子已經(jīng)嚇得腿軟,互相攙扶著才沒癱倒。

就在這時,離棺材最近的我,目光卻被棺材底部靠近頭部的內(nèi)壁牢牢吸住了?;璋抵校瞧驹撈秸哪景?,顯得異常古怪。我像著了魔,不顧那令人作嘔的氣味和眾人的驚呼,猛地撲到棺材邊,半個身子幾乎探了進去!

“滿倉!你干啥!”二叔驚怒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我看清了。

棺材內(nèi)壁,靠近頭部的位置,厚厚的柏木板被硬生生啃噬出了一個巨大的、不規(guī)則的窟窿!邊緣參差不齊,布滿了密密麻麻、深淺不一的齒痕!那齒痕絕不是老鼠能留下的,更像是…某種巨大而堅硬的東西,帶著一種瘋狂啃噬的執(zhí)念,一點一點、硬生生地啃穿了厚重的棺木!

窟窿的邊緣,粘著一些濕漉漉、半透明的粘液,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微光。窟窿底下,散落著一層厚厚的、被碾碎的糯米糕渣,白花花的一片,像一層骯臟的雪。

“看…看這里…”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手指著那個恐怖的窟窿,指甲深深掐進棺材板里,“他啃穿的…他…從底下爬出來的…他…他吃了…都吃了…”

靈堂里徹底死寂了。連呼吸聲都消失了。所有人的臉都像刷了一層石灰,慘白慘白,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死死盯著棺材里那個通往未知黑暗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窟窿,以及窟窿下那層刺眼的白。

恐懼,無聲的、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每一個人。

那一夜,村里亂成了一鍋燒開的粥。銅鑼聲“哐哐哐”地敲得震天響,急促而慌亂,撕破了山村的死寂,驚起一片片宿鳥凄厲的啼叫?;鸢训墓庠讵M窄的土路上亂晃,像無數(shù)只驚恐的眼睛,把人們扭曲晃動的影子投在土墻和光禿禿的樹枝上,鬼影幢幢。

“守住村口!各家各戶看緊門戶!”村長陳老拐嘶啞的吼聲在寒風(fēng)中顯得格外凄厲,帶著一種強撐的威嚴,“抄家伙!鐵鍬!鎬頭!頂門杠都給我頂上!別讓…別讓那東西靠近!”

恐懼像瘟疫,在冰冷的空氣中無聲地蔓延。家家戶戶的門窗被死死閂上,縫隙里塞滿了破布條,門后頂著沉重的木杠和石磨。女人們摟著孩子縮在炕角,牙齒打顫的聲音清晰可聞。男人們攥著鋤頭鐵鍬,守在自家門后,臉色在搖曳的油燈下青白交錯,眼神里充滿了對門外無邊黑暗的驚懼。

我被二叔幾乎是拖著拽回了家,他反手就把那扇厚實的榆木院門“哐當(dāng)”一聲死死閂上,又拖過一根粗壯沉重的頂門杠,橫在門后。他喘著粗氣,額頭青筋暴跳,看我的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有恐懼,有責(zé)備,還有一種深深的、無能為力的茫然。

“滾回你屋去!鎖好門!炕上待著!天塌下來也別出來!”他低吼著,聲音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顫抖。

我?guī)缀跏堑沧驳負溥M自己那間小小的西廂房。冰冷的土炕,糊著舊報紙的墻壁,一切都熟悉又陌生。我哆嗦著把門閂插好,又拖過屋里唯一一張小木凳,死死抵在門板后面。做完這一切,我才背靠著冰涼粗糙的土墻,慢慢滑坐到地上,渾身抖得像秋風(fēng)里最后一片枯葉。耳朵里嗡嗡作響,是外面混亂的鑼聲、呼喊聲,還有自己心臟瘋狂擂鼓般的巨響。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喧囂似乎漸漸平息了些,只剩下零星的狗吠和風(fēng)聲。死寂重新籠罩下來,卻比之前的喧囂更令人窒息。我蜷縮在冰冷的泥地上,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極度的恐懼和疲憊交織著,意識開始模糊。

就在這半睡半醒、意識即將沉入深淵的臨界點上,一個聲音,穿透了門板,清晰地鉆進了我的耳朵里。

“吱…嘎…”

是木頭門軸轉(zhuǎn)動時發(fā)出的、極其緩慢而滯澀的摩擦聲。

不是院門的方向。那聲音…就在我的門外!就在這間小小的西廂房門口!

我全身的血液瞬間涌向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所有的睡意被徹底擊碎,只剩下徹骨的寒意攫住了我的心臟!我猛地睜開眼睛,死死盯住房門!那扇單薄的門板,在黑暗中像一張慘白的紙。

門閂,那根我親手插好的、拇指粗的木閂,正在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向旁邊移動!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以巨大的耐心和難以抗拒的力量,向外撥弄著。木閂摩擦著門框,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沙…沙…”聲。

“咔噠?!?/p>

一聲輕響。

門閂,徹底滑開了。

一股冰冷刺骨、帶著濃重土腥味和甜膩糕渣腐爛氣息的陰風(fēng),無聲無息地從門縫里灌了進來,瞬間充滿了整個狹小的房間。桌上的油燈火苗瘋狂跳動了幾下,“噗”地一聲,滅了。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間將我吞沒。

我的牙齒瘋狂地打著顫,咯咯作響,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巨大的恐懼扼住了我的喉嚨,連一絲聲音都發(fā)不出來。只能瞪大眼睛,徒勞地望向門口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一個佝僂的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門口。它像一團凝聚的夜色,擋住了外面微弱的天光,輪廓模糊不清,只有一股令人作嘔的寒氣撲面而來。它沒有立刻進來,只是靜靜地立在門檻外,仿佛在審視著屋內(nèi)的獵物。

然后,它動了。

沒有腳步聲。只有一種拖沓的、仿佛濕麻袋在地上摩擦的“沙沙”聲。那黑影,一點點地挪進了門檻,擠進了這間斗室。那股甜膩腐爛的氣息更加濃烈了,幾乎讓我窒息。黑影緩緩地、帶著一種僵硬的遲滯,向我蜷縮的角落靠近。

黑暗吞噬了細節(jié),但我能感覺到它的“目光”,冰冷黏膩,如同實質(zhì)的蛛網(wǎng),纏繞在我身上。它在我面前停了下來,距離近得我能聞到它身上那股濃烈的、混合著墓穴深處泥土和糯米糕渣腐敗的惡臭。

然后,一只手,從黑暗中探了出來。

那只手!枯槁,干癟,只剩一層灰敗松弛的皮緊緊包裹著扭曲變形的指骨,指甲又長又彎,像幾把生銹的小鉤子,泛著青黑的死氣。它帶著刺骨的寒意,動作緩慢得如同夢魘,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輕柔”,撫上了我的臉頰。

冰冷的觸感,像一塊深埋地底多年的腐肉貼上皮膚,瞬間凍僵了我半邊臉。那指尖粗糙得如同砂紙,劃過我的顴骨,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眷戀和貪婪。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扯著我的神經(jīng),恐懼像冰冷的毒蛇,鉆進我的骨髓。

一個聲音,緊貼著我的耳朵響起。干澀,嘶啞,如同砂紙摩擦著朽木,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棺材板里特有的沉悶回響,和一種非人的、令人血液凝固的饑餓感:

“好…孫…子…”

那冰冷枯槁的手指,帶著無法抗拒的粘膩力量,沿著我的臉頰緩緩向上移動,最終停留在我的額角,太陽穴的位置。指尖傳來的寒意,像鋼針一樣刺入我的皮肉,仿佛要凍結(jié)我的血液和生命本身。

“再借爺…一口壽…吧…”


更新時間:2025-06-14 08:0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