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密室的空氣里飄著腐肉與草藥混合的臭味。沈云裳盯著老婦手中的死嬰,那青紫色的皮膚上布滿了細密的金色紋路,像極了蕭承弈心口的火焰蠱痕跡。
"這是...雙生蠱?"她聲音發(fā)顫。
老婦咧嘴一笑,黑牙間滲出暗紅血絲:"姑娘聰明。這是陰蠱,陽蠱在..."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團糾纏著蠱蟲的血塊噴在沈云裳裙擺上。
青梔急忙上前扶住老婦:"嬤嬤撐?。∧€沒告訴她咒語——"
"來不及了..."老婦哆嗦著從懷中掏出一塊皮卷,"永昌十七年六月初三...謝容娘娘產房記錄...裴懷恩他...啊!"
一聲慘叫。老婦的胸口突然凸起,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抓撓。下一刻,她的胸腔像熟透的瓜果般爆裂開來,無數(shù)金色蠱蟲噴涌而出!
沈云裳拉著青梔急退,蠱蟲落地即燃,在石板上燒出一個個"裴"字?;鸸庵?,那塊皮卷飄落在地,隱約可見上面畫著個嬰兒,心口處有個火焰形胎記。
"是皇上的胎記!"青梔驚呼,"原來火焰胎記不是天生的,是裴懷恩種下的蠱??!"
沈云裳用銀針挑起皮卷。背面還有一行小字:"雙生蠱成日,鳳吞龍子時。裴氏血脈,見火現(xiàn)形。"
密道突然劇烈震動,碎石簌簌落下。青梔臉色大變:"不好!裴懷恩在炸丹爐!"
兩人倉皇爬出枯井時,整個皇宮都在震顫。西北角騰起巨大的火球,那是煉丹房的方向。沈云裳突然想起蕭承弈今早的話——"裴懷恩在丹爐里摻了你的胎發(fā)"。
"姐姐小心!"
一塊燃燒的梁木砸在沈云裳腳邊。她抬頭望去,只見漫天火光中,九尊丹爐如同九輪烈日,碎片裹挾著火星四散飛濺。其中一片銅爐碎片呼嘯而來,直取她咽喉——
"叮!"
一柄黑鞘長劍擊飛了碎片。蕭承弈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身后,黑袍被熱浪掀起,露出心口處蔓延的黑色紋路。此刻那些紋路正詭異地扭動著,像是活物感應到了什么。
"水晶棺!"他在轟鳴中大喊,"接生婆手里的玉璽能鎮(zhèn)蠱!"
沈云裳還未回應,地面突然塌陷。她隨著碎石一起墜入地下暗河,冰冷的河水瞬間淹沒頭頂。掙扎中,她看見那具水晶棺正漂浮在河中央,棺蓋已被震開,接生婆的尸體隨水流晃動,右手依然緊攥著半塊玉璽。
河水忽然變得滾燙。沈云裳回頭,只見蕭承弈也從塌陷處跌入暗河,他周圍的河水竟沸騰起來,蒸汽中那些黑色紋路如同活蛇般游走。
"火焰蠱發(fā)作了!"青梔的聲音從岸上傳來,"姐姐快取玉璽!"
沈云裳奮力游向水晶棺。就在她即將觸到接生婆手的瞬間,懷中的鎏金匣子突然發(fā)燙——四十九枚乳牙在匣中跳動,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接生婆的眼睛猛地睜開!
那雙渾濁的眼珠轉了轉,竟對準了沈云裳。尸體僵硬的左手突然抬起,指向自己的腹部。沈云裳這才注意到,尸體的腹腔有道陳年縫合痕跡。
河水越來越熱,蕭承弈的慘叫從身后傳來。沈云裳咬牙扯開尸體的縫合線,一團用油紙包裹的東西滑了出來。
油紙里是一封泛黃的密信和半塊長命鎖——正是沈云裳幼時佩戴的那塊!密信上畫著皇帝心口的火焰胎記,旁邊小楷寫著:"裴氏血脈,見火現(xiàn)形。"
"原來如此..."沈云裳渾身發(fā)冷。皇帝根本不是真龍?zhí)熳?,而是裴懷恩用巫術扶植的傀儡!
"沈云裳!"蕭承弈的呼喚已帶著痛楚的嘶啞。他整個人沉在沸水中,只有頭還露在水面,黑色紋路爬滿了他的臉。
沈云裳看向玉璽,又看向垂死的蕭承弈。電光石火間,她做出抉擇——
她撲向蕭承弈,用盡全力將他拖向水晶棺。沸騰的河水灼傷了她的手臂,守宮砂的位置突然劇痛,滲出血珠。
"抓住棺沿!"她嘶喊著,將蕭承弈的手按在棺側凹槽處。血珠滴入凹槽,水晶棺突然發(fā)出刺目的金光。
接生婆的尸體在這光芒中化為白骨,那半塊玉璽"當啷"掉入棺底。沈云裳趁機抓起玉璽,按在蕭承弈心口。
"啊——!"蕭承弈仰頭長嘯,黑色紋路如潮水般退去,最終在心口凝成一個火焰形的金色印記。
暗河對岸突然亮起四十九盞人皮燈籠。裴懷恩的白骨身影在燈籠后顯現(xiàn),骨架間纏繞的金色蠱蟲托著一個襁褓——里面竟是個與藥人男嬰一模一樣的胎兒!
"雙生蠱需陰陽同煉。"裴懷恩的聲音像生銹的刀刮過骨頭,"姑娘懷里的藥人是陰蠱,那么陽蠱在..."
一聲巨響,最大的丹爐徹底炸裂。氣浪將沈云裳掀飛,她死死抱住玉璽和密信,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見蕭承弈從水中躍起,黑袍如翼,撲向裴懷恩手中的襁褓...
......
五更時分,沈云裳在冷宮廢墟中醒來。懷中的玉璽不見了,只剩那半塊長命鎖和展開的密信。遠處傳來太監(jiān)尖利的報時聲,接著是整齊的腳步聲——黑甲衛(wèi)正在搜宮。
她掙扎著爬起來,發(fā)現(xiàn)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行血字:
"午時,太醫(yī)院藥庫。帶鶴頂紅。"
字跡凌厲,最后一筆拖出長長的劃痕,像是寫字人忍受著極大的痛苦。沈云裳摩挲著長命鎖上的"沈"字,突然笑了。
這個字是后來刻上去的,覆蓋了原本的"謝"字。
"裴懷恩..."她將密信湊近將熄的火焰,看它化為灰燼,"你要鳳血換龍髓,我偏要龍鳳同歸燼。"
晨光刺破云層時,沈云裳已換好干凈衣裳。她對著銅鏡將守宮砂處的傷口重新點上朱砂,然后取出了那瓶珍藏已久的鶴頂紅。
瓷瓶輕響,如同嬰兒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