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白熾燈在頭頂滋滋作響,時不時還閃爍幾下。張健給局促不安的工人遞過一杯水,杯子邊緣還沾著些許茶漬,盡量讓語氣柔和:"老鄉(xiāng),你貴姓???是哪里人?"
"我、我叫張愣子。下榔頭村人。"工人攥著水杯,指節(jié)發(fā)白,水杯在手中微微顫抖。
張健挑眉笑道:“這是大名?”
“不是不是,他們都說我反應(yīng)慢,就喊我張愣子。我真名叫張小峰,可喊久了,我自個兒都快忘了......”張小峰撓著頭,露出憨厚又尷尬的笑,臉上的皮膚因為長期日曬顯得格外粗糙。
張健身體前傾,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曉峰,你也看見了,虎丫才十四歲就遭此橫禍。這兇手不抓住,怎么給孩子和家屬一個交代?更別說附近的孩子都還活在危險里,說不定......”他頓了頓,目光直直看向張小峰,“你家的孩子也會被盯上?!?/p>
張小峰的肩膀猛地一抖,喉結(jié)上下滾動,嘴唇翕動了幾下卻沒發(fā)出聲音。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雙手緊緊握住水杯,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你放心,”張健從口袋里掏出工作證拍在桌上,金屬邊緣在燈光下泛著冷光,“我們刑警隊辦案,所有舉報人信息嚴格保密。你說的每句話,都只有這間屋子的人知道?!?/p>
張小峰緊繃的肩膀終于松弛下來,他咽了口唾沫,壓低聲音,聲音里帶著明顯的顫抖道:“虎丫每天放學(xué)都得路過張大旺家門口。張大旺上夜班,虎丫放學(xué)時他正好在家吃飯。我親眼見他盯著虎丫看,好幾次虎丫走出去二三十米了,他還伸長脖子望著。有回我走到他背后,都聽見他念叨‘這小屁股真夠勁兒’......”他聲音發(fā)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康忠被抓后,虎丫一個人住,兩家離得近,她家又在山邊,四下沒鄰居......”
張健注意到張小峰提及張大旺盯著虎丫時,其手指在桌沿敲擊的節(jié)奏突然紊亂。他不動聲色地翻開卷宗,調(diào)出張大旺的戶籍檔案。泛黃的照片上,少年張大旺蜷縮在煤堆旁,身后是焚燒的農(nóng)家廢墟——那是他十歲時母親因"作風(fēng)問題"被批斗后自焚的現(xiàn)場。檔案角落的備注寫著:"長期遭村民孤立,有偷窺女性洗澡的惡習(xí),十四歲被勞教兩年。"
"他看虎丫的眼神,"張健合上卷宗,聲音沉得像浸了鉛,"不只是欲望,是刻進骨頭里的報復(fù)性占有——那些被燒毀的童年,他要所有干凈的少女來償還。"
張健將名片塞進張小峰掌心,指尖不經(jīng)意觸到對方潮濕的冷汗:“有新情況隨時聯(lián)系,你的安全我們負責(zé)。”目送張小峰轉(zhuǎn)身消失在磚窯廠的暮色里,他立刻轉(zhuǎn)頭下令:“準備傳喚張大旺!”
警車載著三人組在鄉(xiāng)間土路上顛簸,車身不時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張小峰蜷縮在后座,眼神中滿是不安,不時扒著車窗張望。當(dāng)遠處出現(xiàn)那棟搖搖欲墜的紅磚房時,他突然拍打車窗,聲音帶著幾分驚慌:“就、就那兒!我在這兒下!”不等張健回應(yīng),他已推開車門,像受驚的野兔般竄進路邊的荊棘叢,轉(zhuǎn)眼沒了蹤影。
張健將車緩緩?fù)T趶埓笸以洪T前,枯黃的雜草纏繞著銹跡斑斑的鐵門,在風(fēng)中搖曳?!澳銈儌z繞到后門守著,別打草驚蛇。”他低聲對身旁刑警交待,手已經(jīng)按上了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每一個動作都透著沉穩(wěn)與果斷。
“誰啊?”屋內(nèi)傳來拖沓的腳步聲,伴隨著電視機嘈雜的聲音。張大旺敞著汗衫,頭發(fā)亂糟糟地打著結(jié),睡眼惺忪地拉開門,嘴里還嚼著東西。還未看清來人,張健的手銬已精準扣上他的手腕,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院子里格外刺耳?!熬?!別動!”張健猛地推門而入,兩個刑警也從后門魚貫而入,開始地毯式搜索。
霉味刺鼻的房間里堆滿泡面盒和酒瓶,地上還散落著幾只臭襪子,墻角結(jié)著蛛網(wǎng)。張健踢開橫在地上的蛇皮袋,目光掃過斑駁的墻面和凌亂的床鋪——預(yù)想中那件帶抓痕的衣服卻不見蹤影。張大旺癱坐在破沙發(fā)上,眼神卻在瞥見床頭抽屜時微微一縮,這個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張健的眼睛。
張健一把扯開張大旺的汗衫,那人胸前交錯的抓痕在蒼白皮膚上泛著血痂,手臂內(nèi)側(cè)還留著幾道新月形的淤青。他敏銳捕捉到張大旺眼神不經(jīng)意間瞟向床頭抽屜,那一瞬間的閃躲讓空氣驟然緊繃。"等等。"張健抬手示意,朝身旁刑警使了個眼色,"再仔細查查那個抽屜。"
兩個刑警立刻上前,抽屜被粗暴拉開,里面堆滿皺巴巴的煙盒和泛黃的報紙。當(dāng)他們掀起抽屜底部的薄木板時,一股酸臭的汗味撲面而來——暗格里赫然藏著一件灰黑色T恤,布料邊緣撕裂出猙獰的破口,纖維呈放射狀翻卷,明顯是被尖銳指甲奮力抓扯所致。"張隊,找到了!"其中一人舉起證物袋,燈光下,破損處還隱約沾著幾道暗紅血漬。
"把他帶走!"張健扯下乳膠手套甩在桌上,金屬手銬的碰撞聲驚飛了窗外的麻雀。警車上,張大旺癱在座椅角落,褲襠處深色的尿漬正順著布料紋路暈開,混著車廂里的汗酸味愈發(fā)刺鼻,他卻像個木偶般毫無反應(yīng)。
審訊室頂燈下,張大旺像灘爛泥似的陷在鐵椅里,腦袋耷拉著,涎水順著下巴滴在囚服前襟。張健翻看著現(xiàn)場照片,鋼筆尖重重敲在虎丫緊握紐扣的特寫畫面上:"不用審,等物證科從她指甲縫里檢出你的皮屑、血跡,再調(diào)出磚窯廠監(jiān)控——"他突然猛地拍桌,桌面被拍得發(fā)出"砰"的巨響,嚇得張大旺渾身劇烈顫抖,"你連狡辯的機會都沒有!"
張大旺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僥幸,聲音帶著顫抖:“昨、昨天晚上不是停電嗎?那監(jiān)控怎么會有電?”
張健冷哼一聲,從文件夾里抽出一張紙,重重摔在桌上:“你不知道了吧?你們工廠的監(jiān)控,是帶備用電源的!就算停電,也能保證關(guān)鍵區(qū)域錄像不斷!”
張大旺聽到這里,嘴巴張得老大,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發(fā)抖。過了良久,他才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問道:“警察大哥,請問一下,像我這種情況會判死刑嗎?”
張健一看他要松口了,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勝利,繼續(xù)說道:“我們這邊會如實記錄你認罪的態(tài)度。如果你連坦白認錯的態(tài)度都沒有,法官怎么會給你輕判?法官對你犯罪情形嚴重程度的認定,也與你的認罪態(tài)度有關(guān)?,F(xiàn)在坦白,或許還能給自己留條后路!”
在張健的步步緊逼下,張大旺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終于開始坦白一切。他低著頭,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她每天下午四點半路過......”他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背著粉色書包,扎兩個羊角辮,發(fā)梢系著亮黃色的蝴蝶結(jié)。白襯衫裹著開始隆起的胸脯,跑動時隨著步伐輕輕起伏,藍色百褶裙下露出纖細的小腿,皮膚白得像剛剝殼的雞蛋?!?/p>
他喉嚨滾動著,喉結(jié)上下滑動:“總愛把校服外套系在腰間,故意露出一截腰線。有次書包帶子松了,她蹲在路邊系結(jié),后頸的絨毛沾著陽光,粉色的耳尖泛著紅。彎腰時,百褶裙緊貼著臀部的曲線,勾勒出少女初成的輪廓?!?/p>
“她跟誰都打招呼!”張大旺突然笑出聲,笑聲帶著扭曲的瘋狂,“見著野貓野狗都要蹲下來喂火腿腸,路過我家門口時,總哼著跑調(diào)的流行歌,露出兩顆缺了角的虎牙,臉頰上還有淺淺的酒窩。有回穿了件短袖,手臂白生生的,晃得我眼睛發(fā)疼......”他猛地抬頭,眼里布滿血絲,“昨天下午我喊她幫忙修燈泡,她真就蹦蹦跳跳進了屋,還說‘張叔你真笨’,胸前隨著說話輕輕顫動......”
他的聲音漸漸哽咽,混著哭腔:“我捂住她嘴的時候,她眼睛瞪得老大,睫毛撲閃撲閃的,眼淚吧嗒吧嗒掉在我手背上。掙扎時,身體的柔軟隔著布料撞在我身上,我當(dāng)時就......就控制不住了......”
審訊室的門突然被推開,法醫(yī)曾云龍風(fēng)塵仆仆地沖進來,手里捏著兩份檢驗報告,額頭上還掛著細密的汗珠?!皬堦?!”他快步走到桌前,將報告重重拍在桌面上,“虎丫指甲縫里提取的皮屑和血液,經(jīng)DNA比對,就是張大旺的!她手里攥著的深色纖維,材質(zhì)、新舊程度和成分,都和從張大旺家暗格里搜出的T恤完全一致,還有虎丫手里發(fā)現(xiàn)的帶血紐扣,經(jīng)比對也是這件T恤上的,紐扣上的血跡經(jīng)DNA比對也是張大旺的!鐵證如山!”
張健接過報告快速瀏覽,緊繃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釋然。他望向?qū)徲嵰紊习c成一團的張大旺,目光如炬。窗外,夕陽的余暉透過鐵窗灑進來,為這場驚心動魄的案件畫上了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