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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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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成林黛玉的丫鬟時,正聽見賈母說:“鸚哥改名紫鵑吧。

”幸好我?guī)Я税氚ㄘ惸浮笆乐嗅t(yī)藥學(xué)生的遺產(chǎn)。在賈府這吃人的地方,

我自私地記錄每位主子的禁忌當(dāng)護身符。直到黛玉咳血昏厥在王夫人面前。

我沖上去用海姆立克急救法,卻聽見邢夫人冷笑:“妖法惑主,打死!”抄家那夜火光沖天,

我掏出藏了三年的證據(jù)。邢夫人侄女的耳環(huán),王善保家的繡春囊?!袄咸?,

二姑娘的清白比奴才的命重要嗎?”---“三錢,

最后這三錢川貝母……”指尖捻著微黃卷曲的干燥小塊,小心翼翼湊近戥子,

中藥房特有的、混合著陳年木香和苦辛藥草的氣息,沉甸甸地壓著我的肺腑。眼皮像墜了鉛,

視野邊緣開始發(fā)黑,一陣陣虛汗從后背滲出,浸透了薄薄的護士服布料,黏膩冰涼。

眼前那小小的銅秤盤和上面的藥材,在昏黃的燈光下旋轉(zhuǎn)、模糊、拉出長長的重影。

“……得包好……”我喃喃著,試圖把稱好的川貝倒進攤開的桑皮紙上,

可手卻不聽使喚地劇烈一抖。嘩啦。細碎的川貝母顆粒天女散花般濺開,

滾落在冰冷的水磨石地上,也滾落在我驟然失去所有力氣的視野里。意識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

被無邊無際的黑暗猛地吞噬、拖拽,最后一點殘留的知覺,

是額頭重重撞在堅硬中藥柜棱角上,發(fā)出沉悶的“咚”一聲。疼。但只是一瞬。然后,

便是徹底的虛無?!啊W哥這丫頭,瞧著還算伶俐妥帖。

”一個蒼老卻不失威嚴(yán)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穿透力,

慢悠悠地鉆進我混沌一片的耳朵里。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黑暗?!皬慕駜浩穑?/p>

就改了名兒,叫紫鵑吧,撥給林丫頭使喚。好好伺候著。”紫鵑?林丫頭?

這兩個名字像兩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剛剛復(fù)蘇的神經(jīng)上!我猛地一個激靈,

沉重的眼皮終于撬開了一絲縫隙。光線有些刺眼,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全然陌生的馥郁香氣,

甜膩的、暖融的,像是陳年的錦緞、名貴的香料和無數(shù)人呼出的氣息長久混合發(fā)酵的味道,

悶得人胸口發(fā)慌。入眼是極高極深的屋頂,

繁復(fù)的雕梁畫棟在幽暗的光線下投下重重疊疊、張牙舞爪的陰影。

身下是冰涼的、硬邦邦的地磚,寒氣隔著薄薄的粗布衣裳直往骨頭縫里鉆。

我僵硬地轉(zhuǎn)動眼珠,視野由模糊漸漸清晰。不遠處,一張寬大的紫檀木羅漢榻上,

端坐著一位滿頭銀發(fā)的老婦人,面容富態(tài),眼神卻銳利得驚人,

身上是暗紫色纏枝蓮紋的錦緞衣裳,通身的氣派壓得人喘不過氣——賈母!

她旁邊依偎著一個纖細得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走的女孩。穿著月白色素緞襖子,眉尖若蹙,

目含輕愁,正怯生生地抬眼望過來,那眼神,

像初春枝頭沾著露水、隨時可能凋零的玉蘭——林黛玉!而我,

正以一個卑微的、匍匐的姿勢,跪在冰冷的地磚上,膝蓋骨硌得生疼。

周圍還跪著不少同樣穿著青色或灰色粗布襖裙的丫鬟,一個個屏息凝神,頭垂得低低的。

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板瞬間竄上天靈蓋!我不是在中藥房加班猝死了嗎?

這里是……紅樓夢?賈府?!而我,

成了那個剛剛被賈母隨口指派、連名字都還沒來得及改的“鸚哥”?那個注定要在瀟湘館里,

看著自己小姐淚盡而亡的丫鬟?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shù)目謶窒駜芍槐涞氖郑?/p>

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嚨,幾乎讓我當(dāng)場窒息。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咚咚咚,撞得肋骨生疼。

就在這時,袖口里一個硬硬的、小小的東西,硌了我一下。是那半包沒撒完的川貝母!

桑皮紙粗糙的質(zhì)感隔著薄薄的衣袖傳遞過來,帶著前世殘留的最后一點微溫。

這……這是我唯一帶來的東西?我唯一的“遺產(chǎn)”?

在賈府這個處處是規(guī)矩、步步是陷阱、吃人不吐骨頭的富貴牢籠里,

在這個連主子小姐都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的地方,

我一個剛被改了名字、隨時可以被發(fā)賣打死的粗使小丫鬟,能靠什么活下去?自保!

一個無比清晰又無比冰冷的念頭,像淬了毒的匕首,猛地扎進我的腦海。什么穿越者的抱負,

什么改變劇情的宏愿,在這一刻都顯得可笑而不切實際?;钕氯ィ耜帨侠锏睦鲜笠粯?,

先活下去!然后……或許……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羅漢榻邊上那個單薄如紙的身影。

她太干凈,太脆弱了,像一件精美卻注定要破碎的薄胎瓷器。這府里的暗流,會把她撕碎的。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猛地涌了上來。關(guān)我什么事?我現(xiàn)在自身難保!

先顧好自己這條小命吧!我死死地低下頭,將眼中翻涌的情緒死死壓下去,

把臉更深地埋進陰影里,只露出一個卑微馴服的頭頂?!胞W……紫鵑。

”一個略顯沙啞的女聲響起,帶著點不容置疑的刻板,是賈母身邊的大丫鬟鴛鴦,

“老太太的恩典,還不快磕頭謝恩?以后好生伺候林姑娘?!蔽覝喩硪唤?,

隨即以一種近乎麻木的順從,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爸x老太太恩典。

奴婢……紫鵑,定當(dāng)盡心竭力,伺候好林姑娘?!甭曇舫隹?,

帶著我自己都陌生的干澀和顫抖。額頭的鈍痛和地磚的寒氣交織,

反而讓我混亂的大腦抓住了一絲詭異的清醒。紫鵑。從今以后,我就是紫鵑了。

林黛玉的紫鵑。***瀟湘館的竹影,在深秋的午后篩下疏朗的光斑,

空氣里浮動著清冷的草木氣息。這里比別處安靜,也似乎比別處更涼一些。

我被分派了個最不起眼的活計:守著廊下小火爐上的藥吊子。濃黑的藥汁在陶罐里翻滾,

發(fā)出沉悶的咕嘟聲,苦澀的氣味霸道地彌漫開來。雪雁,黛玉從林家?guī)淼馁N身丫頭,

正坐在旁邊的小杌子上打盹,頭一點一點的。我盯著那翻滾的藥汁,

前世中藥房里的記憶碎片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這味道……太沖了,苦寒沉降之氣太重,

久服必然傷及脾胃。林姑娘那身子骨,脾胃本就虛弱得像一層窗戶紙,哪里經(jīng)得起這般攻伐?

難怪她總是茶飯不思,藥比飯吃得還多。

“咳咳咳……”一陣壓抑而急促的咳嗽聲從內(nèi)室傳來,撕心裂肺,聽得人揪心。

我下意識地捏緊了袖袋里那半包用油紙仔細包好的川貝母。

這是我能抓住的、唯一能證明“我”曾經(jīng)存在過的東西。也是我在這深宅里,

可能用得上的、最不起眼也最致命的籌碼。給不給?怎么給?會不會引火燒身?

煩躁感又上來了。我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漠然的算計。別多事,陳曉。

管好你自己。她身邊有雪雁,有王嬤嬤,不缺你這一個多嘴的?!把┭憬憬悖?/p>

”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這藥……好像火候過了些?再熬下去,

怕是更苦寒傷胃了?!毖┭忝偷伢@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湊過去一看,頓時慌了:“哎呀!

真是!光顧著打盹了!這可如何是好?姑娘最怕苦,

這藥……”她手忙腳亂地想把藥吊子從火上端下來,卻笨手笨腳地差點燙到自己。機會!

“姐姐別動,燙!”我搶上一步,動作麻利地用厚布墊著手,穩(wěn)穩(wěn)地將滾燙的藥吊子挪開火。

“不妨事,還好發(fā)現(xiàn)得早。藥性雖烈了些,但姑娘脾胃弱,恐難承受。若能在煎煮時,

加一小塊老姜同煎,或者藥煎好后,兌入些許溫?zé)岬姆涿鬯蛟S能稍解其苦寒之性,

也更容易入口些?!蔽乙贿呎f著,一邊飛快地用布巾擦拭濺出的藥汁,

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雪雁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我:“你……你還懂這個?

”“家里窮,小時候常幫著藥鋪干點雜活,聽郎中和伙計們念叨得多了,略記得一點皮毛。

”我垂下眼,繼續(xù)擦拭著藥罐邊緣,聲音放得更低,“姐姐別笑話。只想著姑娘身子弱,

藥若太傷脾胃,反倒不美。”雪雁看看我,又看看那罐黑乎乎的藥,

臉上露出猶豫和感激混雜的神色:“你說得在理!我這就去問問王嬤嬤,

看能不能找點老姜來……”她急匆匆地轉(zhuǎn)身往后面小廚房去了。我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

心里沒有絲毫波瀾,只有一種冰冷的評估:初步印象建立,

一個“略懂點藥性、本分不多事”的粗使丫頭。暫時安全。

回到我和其他幾個小丫頭擠住的下人房,已是掌燈時分。

屋里彌漫著劣質(zhì)燈油和汗味混合的渾濁氣息。我蜷縮在靠墻最陰暗角落的鋪位上,

借著窗欞透進來的微弱月光,摸出貼身藏著的一個巴掌大的、粗糙的硬紙殼子,

還有一小截偷偷藏起來的燒焦的細木炭。指尖被炭灰染黑。我在硬紙殼上,

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號和極其簡略的字跡,開始記錄:【老太太】喜奉承,厭頂撞。

疼寶玉、黛玉(目前)。重規(guī)矩,體面大于天。身邊:鴛鴦(心腹,

不可得罪)、琥珀(嘴快)、翡翠(勢利)……【太太(王夫人)】面慈心冷。喜寶釵端莊,

厭黛玉風(fēng)流(?警惕)。信佛,厭巫蠱邪祟。身邊:金釧(心腹,已死?)、玉釧(金釧妹,

怨)、彩云(與環(huán)三爺?)……【璉二奶奶(王熙鳳)】厲害精明,笑里藏刀。貪財攬權(quán)。

喜奉承,厭被蒙蔽。身邊:平兒(得力,有善心)、豐兒(一般)……【寶二爺】混世魔王,

心性不定。喜黛玉才情,亦喜熱鬧。身邊襲人(心腹,有算計)、晴雯(貌美性烈,靶子?

)、麝月(穩(wěn)重)、秋紋(捧高踩低)……【林姑娘】心思重,多愁善感。

體弱(肺、脾尤虛)。厭俗務(wù),厭吵鬧。喜靜,喜詩書。身邊:雪雁(忠厚,

缺心眼)、王嬤嬤(林家舊人,嘮叨守舊)……木炭尖在紙殼上刮擦,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

每一個名字,每一個符號,都像一道無形的枷鎖,也像一道保命的符咒。這府里的一切,

都可能是我的催命符。我必須比所有人都更了解他們,

記住他們的好惡、他們的軟肋、他們的禁忌。只有這樣,才能在那些無形的刀鋒砍過來時,

提前躲開,或者……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把刀鋒引向別人。我寫得很慢,很仔細。

寫到“林姑娘”時,筆尖頓了頓。下午她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又在耳邊響起。

我煩躁地甩甩頭,把那一絲不該有的憐憫壓下去。管好你自己,紫鵑。你只是個丫鬟,

一個自身難保的丫鬟。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袖袋里那半包川貝母,硬硬的棱角硌著指尖。

這玩意兒,或許真能緩解她的咳嗽……但,值得冒險嗎?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

扣上個“私自用藥、謀害主子”的罪名……我深吸一口氣,

把硬紙殼仔細藏回最貼身的衣襟夾層里。黑暗像濃稠的墨汁,包裹著我?;钕氯?,

像影子一樣活下去。這就是我在這個吃人世界的全部意義。

***日子在瀟湘館的竹影搖曳和王嬤嬤的絮叨聲中,像一潭死水般滑過。

我憑借那點“藥性皮毛”,加上刻意表現(xiàn)的沉默寡言和手腳麻利,漸漸在瀟湘館站穩(wěn)了腳跟。

雪雁對我頗為信任,王嬤嬤雖然古板,見我老實本分,又確實能說出點藥食調(diào)理的門道,

也放松了幾分警惕。林姑娘待下人寬和,只是心思太重,終日不是看書就是垂淚,

對我這個新來的紫鵑,也僅限于知道名字,并無太多親近。我的“護身符”硬紙殼上,

記錄的內(nèi)容越來越厚,密密麻麻,如同盤根錯節(jié)的蛛網(wǎng)。府里的暗流涌動,我冷眼旁觀,

只求自保。直到那日,寶釵的及笄禮。梨香院前所未有的熱鬧。

大紅綢緞扎成的彩球懸在廊下,空氣里飄著甜膩的脂粉香和酒菜香。

賈母、王夫人、薛姨媽、邢夫人、王熙鳳……有頭有臉的主子們齊聚一堂,衣香鬢影,

笑語喧闐。寶釵穿著簇新的桃紅撒花襖,石榴紅的百褶裙,頭戴赤金點翠的珠冠,

端莊地坐在上首,面若銀盆,眼如水杏,接受著眾人的祝賀和贊美,

整個人明艷得如同盛放的牡丹。黛玉也來了,穿著一身半新的月白色繡折枝梅花的襖裙,

安靜地坐在賈母下首的角落里。在這滿堂喧嘩和寶釵的奪目光彩映襯下,

她顯得愈發(fā)單薄、蒼白,像一幅褪了色的水墨畫。她面前幾案上擺著精致的點心和果子,

卻幾乎沒動過,只偶爾端起茶盞,用杯蓋輕輕撇著浮沫,指尖都透著一股無力的倦怠。

我作為隨侍的丫鬟,只能遠遠地站在廳堂外的廊檐下,和一群其他各房的丫頭擠在一起,

透過敞開的雕花隔扇門,緊張地注視著里面那個小小的、沉默的身影。

黛玉臉上那種極力維持平靜、卻又掩不住落寞和一絲強撐的倔強,像一根細針,

扎得我心頭莫名煩躁。這熱鬧是別人的,與她何干?何必來受這份罪?我別開眼,

強迫自己去看廊柱上繁復(fù)的雕花,

記錄的禁忌:王夫人今日心情……薛姨媽眼神……邢夫人嘴角那抹似有若無的冷笑……突然,

一陣壓抑不住的、劇烈的咳嗽聲猛地爆發(fā)出來!“咳咳咳……咳咳……唔!

”那聲音如此突兀、如此猛烈,瞬間撕裂了滿堂的歡聲笑語!所有的目光,像無數(shù)道利箭,

“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到了那個角落!黛玉用手帕死死捂住嘴,纖瘦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整個人蜷縮起來,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嘔出來。她痛苦地彎下腰,

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傲盅绢^!”賈母驚得站了起來,

滿臉焦急。王夫人也皺緊了眉頭,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惡,

隨即又換上擔(dān)憂的神色:“這是怎么了?快!快扶姑娘起來順順氣!”她的聲音拔高,

帶著一種刻意的威嚴(yán)和關(guān)切。離得最近的雪雁和王嬤嬤早已嚇得魂飛魄散,

手忙腳亂地撲過去,一個拍背,一個倒水。然而黛玉咳得氣都喘不上來,身體痛苦地痙攣著,

根本坐不穩(wěn)?!皣I——咳咳咳……噗!”一大口刺目的、粘稠的鮮紅,

猛地噴濺在她死死捂嘴的素白手帕上!那紅色在月白的衣襟上也暈開一小片,觸目驚心!

“血!姑娘咳血了!”雪雁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滿堂嘩然!寶釵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隨即是恰到好處的震驚和擔(dān)憂。賈母臉色煞白,連聲催促:“太醫(yī)!快去叫太醫(yī)!

”王夫人幾步搶上前,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壓抑著怒氣的嚴(yán)厲。

“林丫頭!大喜的日子,你這是做什么?存心要攪了寶丫頭的及笄禮嗎?還不快把她扶下去!

”那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黛玉慘白的臉,仿佛她咳血,是犯了什么不可饒恕的罪過。

黛玉劇烈地喘息著,想說什么,卻只有破碎的氣音。那雙含淚的眸子望向王夫人,

充滿了驚惶、痛苦和無措的辯解,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再次劇烈痙攣,眼看著就要向后軟倒,

氣息微弱得幾乎斷絕!就在這一片混亂、指責(zé)和漠然的目光中,

就在王夫人那句“存心攪局”的冰冷斥責(zé)落下的瞬間,我的身體比我的腦子更快一步!自保?

記錄禁忌?袖手旁觀?

所有的算計在那一刻被眼前這赤裸裸的惡意和那抹刺眼的鮮紅擊得粉碎!“姑娘!

”我尖叫一聲,聲音是自己都未料到的凄厲,猛地從廊下的人群里撞開前面擋著的幾個丫頭,

像一支離弦的箭,不管不顧地沖進了那富麗堂皇、此刻卻冰冷刺骨的大廳!“讓開!

”我粗暴地推開擋在黛玉身前、只會哭喊拍打卻毫無用處的雪雁和王嬤嬤。

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前世刻入骨髓的動作——海姆立克急救法!雖然她不是噎住,

但那瀕死的窒息感是一樣的!必須立刻打通氣道!我沖到黛玉身后,

從背后環(huán)抱住她單薄得嚇人的身體,雙臂勒在她胸廓下方、肚臍上方,一手握拳,

另一只手包裹住拳頭,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向上、向內(nèi)沖擊!“呃!

”黛玉發(fā)出一聲短促的、痛苦的悶哼。一下!兩下!三下!動作迅猛而粗暴,

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我能感覺到她瘦骨嶙峋的身體在我臂彎里像風(fēng)中落葉般震顫。

時間仿佛凝固了,滿堂死寂,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

目瞪口呆地看著我這個突然沖出來、行為怪誕瘋狂的丫鬟。

“咳咳……呼……”就在我第四下沖擊即將發(fā)力時,懷里那具僵硬的身體猛地一松,

一股帶著血腥味的氣息終于艱難地沖破了阻礙!黛玉劇烈地嗆咳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慘白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活氣,雖然依舊虛弱得隨時會暈過去。成功了?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一松,

手臂也有些脫力。“反了!反了天了!”一聲尖利刻薄的怒喝像鞭子一樣抽打過來!

邢夫人不知何時已站到了近前,那張原本就帶著幾分刻薄相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

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直直地戳到我的鼻尖上,

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哪來的下作小娼婦!敢在主子面前如此放肆!

用這等不知所謂的妖法褻瀆姑娘貴體!我看你是活膩了!

”她尖利的聲音在寂靜的大廳里回蕩,充滿了惡毒的煽動性,“來人!

給我把這惑主作亂的賤婢拖下去!狠狠地打!打死不論!

”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立刻兇神惡煞地撲了上來,粗糙的手像鐵鉗般抓住了我的胳膊,

巨大的力道幾乎要把我的骨頭捏碎,毫不留情地就要把我往外拖拽!

刺骨的寒意瞬間凍結(jié)了我的血液。妖法?惑主?打死不論?這幾個字眼像淬了冰的針,

狠狠扎進我的耳朵里。我猛地抬頭,目光越過邢夫人那張因嫉恨而扭曲的臉,

直直地投向坐在上首、臉色變幻不定的王夫人。王夫人接觸到我的目光,眼神微微一凝,

隨即垂下眼簾,捻動著腕上的佛珠,嘴唇翕動了一下,終究什么也沒說。

那是一種無聲的默許。巨大的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完了!

邢夫人這頂“妖法惑主”的大帽子扣下來,王夫人的默認(rèn),

賈母的震驚遲疑……她們根本不在乎黛玉的死活,她們只想找一個攪了寶釵好日子的替罪羊!

而我,就是這個撞上來的、最合適的替死鬼!一股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怒意,

猛地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像沉寂已久的火山,轟然爆發(fā)!“打死我?

”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聲,那聲音尖利得變了調(diào),蓋過了邢夫人的叫罵和婆子們的呵斥,

帶著一種瀕死的瘋狂和豁出去的狠絕,直刺向高坐的賈母,“老太太!太太!奴才賤命一條!

死不足惜!”我奮力掙扎著,甩開鉗制我的婆子,踉蹌著撲倒在地,不是求饒,

而是猛地抬頭,目光像淬了火的刀子,

死死釘在臉色鐵青的邢夫人身上:“可奴才斗膽問一句!二姑娘迎春小姐的清白名聲!

難道也和奴才這條賤命一樣不值錢嗎?!”此言一出,石破天驚!“什么?!

”賈母霍然起身,龍頭拐杖重重頓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王夫人捻佛珠的手猛地一停,

驚疑不定地看向我,又飛快地瞥了一眼瞬間臉色煞白、眼神驚惶躲閃的邢夫人。

邢夫人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尖叫道:“胡吣!你這賤婢死到臨頭還敢血口噴人!

撕了她的嘴!”“奴才不敢胡言!”我挺直脊背,聲音因為激動和恐懼而劇烈顫抖,

卻異常清晰?!叭昵?,中秋后花園假山石洞里,那個繡著并蒂蓮花的‘繡春囊’!

還有……那只落在假山洞口的、赤金點翠鑲珍珠的耳墜子!邢大姑娘司棋的耳墜子!

”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炸雷,狠狠劈在邢夫人頭上!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

嘴唇哆嗦著,指著我的手抖得像秋風(fēng)中的落葉,喉嚨里咯咯作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只剩下滿眼的驚駭欲絕!滿堂死寂。連寶釵臉上的擔(dān)憂都凝固了,變成了難以置信的愕然。

所有目光都從瀕死的黛玉、瘋狂的我身上,轉(zhuǎn)向了失魂落魄、搖搖欲墜的邢夫人。

賈母的臉色陰沉得可怕,目光銳利如鷹隼,在我、邢夫人、王夫人之間掃視,

最終重重落在邢夫人身上,聲音低沉得如同暴風(fēng)雨前的悶雷:“邢氏!

這丫頭說的……是什么東西?!”***瀟湘館里靜得可怕,

連窗外風(fēng)吹竹葉的沙沙聲都清晰可聞。黛玉半倚在鋪著錦褥的貴妃榻上,蓋著厚厚的錦被,

臉色依舊蒼白,但呼吸總算平穩(wěn)下來。太醫(yī)剛剛診過脈,開了方子,

雪雁和王嬤嬤正輕手輕腳地在小隔間里煎藥。我跪在冰冷的地磚上,垂著頭。

方才在梨香院那股豁出去的瘋狂勁兒已經(jīng)褪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憊和冰冷的后怕。

膝蓋被婆子們拖拽時磕得生疼,額角也擦破了一塊皮,火辣辣的。“你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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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0 18:2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