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陳默的聲音破碎在呼嘯灌入甬道的風沙里,輕得像一片羽毛,卻重得砸在她自己搖搖欲墜的世界觀上。二十年!整整二十年的苦苦追尋、無數(shù)個日夜的擔憂與絕望,支撐她的信念在這一刻被眼前這張刻滿風霜、熟悉又陌生的臉徹底撕裂、重塑,又被更深的恐懼和不解瞬間凍結!
父親陳國棟!他還活著!就在這羅布泊的死亡腹地!是那個將他們逼入絕境的狙擊手!是張哲口中的“守墓人”!
巨大的震驚如同海嘯般席卷了她,讓她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僵硬,連握著槍的手都失去了知覺。手電筒的光束劇烈地顫抖著,照亮陳國棟臉上縱橫的溝壑和那雙布滿血絲、此刻充滿了極致驚駭與痛苦的眼睛。風沙卷起他斗篷的殘破下擺,露出里面同樣沾滿沙塵、磨損嚴重的舊式作訓服。
“默默…離開他!快!把‘鑰匙’留下!離開這里!”陳國棟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輪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深入骨髓的恐懼和急迫,槍口依舊死死指著蜷縮在地上、痛苦抽搐的宋臨?!啊T’…被激活了!它要醒了!基金會…和更可怕的東西…馬上就會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頭頂?shù)霓Z隆聲越來越近,如同萬噸巨石在頭頂滾動!整個廢棄氣象站的地下甬道如同巨浪中的小船,劇烈地搖晃、呻吟!更大塊的巖石和沙土從洞頂崩落,砸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沙暴的怒吼已經(jīng)完全淹沒了風聲,仿佛要將這片大地徹底吞噬!
“爸!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會在這里?!‘門’是什么?!宋臨他…”陳默終于從極致的震驚中找回一絲聲音,帶著哭腔和無法理解的混亂。她看著父親指向宋臨的槍口,看著地上痛苦不堪的搭檔,巨大的撕裂感讓她幾乎崩潰!一邊是失而復得的至親,一邊是并肩作戰(zhàn)、身負重任的伙伴!
“沒時間解釋了!默默!聽話!”陳國棟幾乎是咆哮著打斷她,眼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絕和…一絲絕望的哀求?!鞍阉粝?!他是‘鑰匙’!是激活‘門’的引信!只有留下他…或許還能拖延…還能…”
就在這時!
嗚——嗚——嗚——!??!
那從氣象站深處、金屬門后傳來的低沉“嗡鳴”聲陡然拔高!變得更加尖銳、急促!如同巨獸從沉睡中被驚醒的憤怒咆哮!伴隨著這聲音,整個甬道的地面開始劇烈地震顫!墻壁上剝落的鹽堿粉塵如同雪片般簌簌落下!嵌在墻角的幾盞早已廢棄的應急燈,竟詭異地閃爍起忽明忽暗、如同鬼火般的紅色光芒!
宋臨的慘叫聲更加凄厲!他感覺自己的大腦仿佛被那共振的“嗡鳴”聲徹底撕裂!意識在劇痛的白光中沉浮,無數(shù)記憶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般沖刷著他的神經(jīng)——冰冷的束縛、刺眼的白光、防護服下“園丁”漠然的眼睛、沙啞男聲冷酷的命令、電子女聲的宣告、還有那朵妖異綻放、試圖根植于他意識深處的彼岸花…所有的痛苦、恐懼、被操控的屈辱,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
“呃啊——!”他猛地昂起頭,脖頸上青筋暴起,雙目赤紅,眼白部分甚至隱隱浮現(xiàn)出細微的、如同毛細血管破裂般的紅色紋路!那朵彼岸花的幻影在他瞳孔深處瘋狂旋轉、燃燒!
“你看!你看他!”陳國棟指著宋臨異變的雙眼,聲音因恐懼而扭曲,“‘烙印’在反噬!在共鳴!他在喚醒‘門’后的東西!再不走,我們都要死在這里!被它吞噬!或者被基金會抓去當‘標本’!”
陳默看著宋臨痛苦扭曲的臉和那雙非人的赤瞳,又看向父親那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面容,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緊緊攥?。「赣H在害怕!害怕宋臨!害怕那扇“門”!他口中的“它”和“更可怕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爸!一起走!帶上宋臨!我們離開這里!”陳默嘶喊著,試圖沖過去扶起宋臨。她不能放棄宋臨!他是阻止基金會的唯一希望!也是解開這一切謎團的關鍵!
“不!不行!”陳國棟厲聲阻止,槍口猛地調轉,指向陳默腳下!“他不能走!默默!算爸求你了!快走!離開遺忘川!永遠別再回來!”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悲愴,“爸…有爸必須完成的使命…守在這里…直到最后…”
頭頂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一塊磨盤大小的巖石轟然砸落在陳默和宋臨之間,碎石飛濺!緊接著,洞頂開始出現(xiàn)蛛網(wǎng)般的巨大裂痕!更多的石塊如同雨點般砸落!
“小心!”陳國棟驚呼,下意識地向前沖了一步,似乎想保護女兒。
就在這電光火石、沙石崩落的混亂瞬間!
一直蜷縮在地、痛苦不堪的宋臨,身體突然爆發(fā)出一股難以想象的力量!他并非攻擊,而是如同離弦之箭般猛地撲向那道緊閉的、刻有彼岸花符號的厚重金屬門!他的目標,是門旁那個小小的生物識別掃描窗!
“宋臨!不要!”陳默驚恐地大喊!父親說過那是激活“門”的引信!
但宋臨的動作快得超乎想象!仿佛被那“嗡鳴”聲和“烙印”的痛苦驅使著,他布滿血絲的赤瞳死死盯著掃描窗,沾滿沙塵和冷汗的手掌,狠狠地按了上去!
滋——!
一道幽藍色的光芒瞬間從掃描窗亮起,掃過宋臨的掌心!緊接著,門上那個沉寂的彼岸花符號,如同被注入生命般,驟然亮起刺眼的紅光!門內(nèi)傳來一陣巨大的、齒輪嚙合與液壓裝置啟動的沉悶轟鳴!
“不——!”陳國棟發(fā)出一聲絕望的嘶吼!他想要開槍阻止,但已經(jīng)太遲了!
轟隆隆——!
沉重的金屬門如同沉睡的巨獸張開了大口,緩緩地向內(nèi)滑開!一股冰冷、干燥、帶著濃烈臭氧和金屬銹蝕氣息的強風,猛地從門內(nèi)洶涌而出!門后,并非想象中的氣象站設備間,而是一條向下延伸的、燈火通明(盡管燈光閃爍不定)、充滿了冰冷科技感的金屬通道!通道盡頭,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空間的輪廓,里面閃爍著無數(shù)幽藍色的指示燈!
更令人心悸的是,隨著大門的開啟,那尖銳的“嗡鳴”聲瞬間變得清晰無比,如同實質的音波,沖擊著每個人的耳膜和神經(jīng)!宋臨在按上門鎖的瞬間,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身體一軟,再次癱倒在地,但那雙赤紅的眼睛依舊死死盯著門內(nèi),充滿了混亂和一種詭異的…渴望?
“完了…全完了…”陳國棟如同瞬間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踉蹌著后退一步,靠在了劇烈震動的巖壁上,臉上充滿了死灰般的絕望。他看著敞開的大門,看著門內(nèi)那充滿不祥科技感的通道,眼神空洞?!八蚜恕^測者’…被驚動了…”
“‘觀測者’?爸!那到底是什么?!”陳默沖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父親,急聲問道。門內(nèi)的景象讓她也感到一陣寒意,那絕非普通的地下設施!
“來不及了…”陳國棟的聲音低不可聞,充滿了無盡的疲憊和悲涼。他猛地抓住陳默的手臂,力量大得驚人,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女兒,用盡最后的氣力快速說道:“聽著!默默!進去!帶上他!一直往下!最底層…控制室…有張啟明留下的東西…能解密日志…能…能暫時安撫‘觀測者’…或者…關上它…但記?。 €匙’是雙刃劍!小心他的‘烙印’!還有…‘園丁’…他就在路上…沙暴…擋不住他們…”
他的話音未落!
轟!轟!轟!
一連串沉悶的爆炸聲突然從他們頭頂?shù)纳潮┲袀鱽?!緊接著,是尖銳的、能量武器破空的呼嘯聲和子彈撞擊巖石的爆響!隱約還夾雜著人的怒吼和慘叫聲!
“他們來了!”陳國棟臉色劇變,猛地將陳默往開啟的大門方向一推!“快走!從里面把門關上!快!”他迅速撿起掉在地上的狙擊步槍,動作雖然有些踉蹌,但眼神瞬間恢復了老兵的銳利和決絕!
“爸!一起走!”陳默死死拉住父親的手臂。
“走!”陳國棟猛地甩開女兒的手,聲音如同炸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訣別!“這是我的戰(zhàn)場!我的債…我來還!保護好‘鑰匙’!找到真相!阻止基金會!別讓我…白等這二十年!”他深深地看了女兒最后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無法言說的情感——愧疚、不舍、囑托、以及一種解脫般的決然。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轉身,拖著那條在二十年前追查中留下舊傷的腿,一瘸一拐卻異常堅定地沖向劇烈震動、沙石如雨的甬道入口方向!背影在閃爍的紅光和彌漫的沙塵中,如同撲向烈焰的飛蛾。
“爸——!”陳默撕心裂肺的哭喊被淹沒在沙暴的怒吼和頭頂激烈的交火聲中。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心如刀絞!她知道,父親在用生命為他們爭取時間!
頭頂?shù)谋暫蜆屄曉絹碓矫芗?,顯然有更強大的力量突破了沙暴的阻礙,正在強攻廢棄氣象站的地面入口!陳國棟的狙擊步槍聲也斷斷續(xù)續(xù)地響起,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悲壯。
“陳默…走…”地上,宋臨虛弱的聲音響起。他掙扎著想爬起來,赤紅的眼眸中混亂稍減,多了一絲清明和痛苦?!皠e…讓你爸…白犧牲…”
陳默猛地抹去臉上的淚水和沙塵,眼中爆發(fā)出駭人的火焰!那火焰是悲痛,是憤怒,更是繼承父親遺志、摧毀一切的決心!她不再猶豫,俯身用盡全力將幾乎虛脫的宋臨架起!
“走!”她低吼一聲,如同受傷的母獅,拖著宋臨,跌跌撞撞地沖進了那道散發(fā)著不祥藍光和刺耳“嗡鳴”的金屬大門!
就在兩人沖入通道的瞬間!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從他們身后甬道入口方向傳來!伴隨著巨大的沖擊波和熾熱的氣浪!整個地下空間如同遭遇了十級地震!陳默和宋臨被狠狠地拋飛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
厚重的金屬大門,在劇烈的爆炸沖擊下,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扭曲聲,開始緩緩地、沉重地自動關閉!透過即將閉合的門縫,陳默最后看到的,是入口方向沖天而起的火光和濃煙…以及一片死寂。父親的槍聲…消失了。
“爸——!”一聲絕望到極致的悲鳴從陳默喉嚨深處迸發(fā)出來,在冰冷的金屬通道內(nèi)回蕩,很快被那持續(xù)不斷的、令人心悸的“嗡鳴”聲吞沒。
大門徹底閉合,發(fā)出沉重的“咔噠”鎖死聲。將外面的沙暴、爆炸、火光…以及父親最后的背影,徹底隔絕。也隔絕了他們唯一的退路。
通道內(nèi),只剩下閃爍不定的慘白燈光,冰冷的金屬墻壁,腳下微微震動的網(wǎng)格地板,以及那無處不在、仿佛來自地心深處的“嗡鳴”聲??諝庵袕浡粞鹾鸵环N…難以形容的、如同古老機械運轉產(chǎn)生的金屬腥氣。
陳默趴在地上,身體因巨大的悲痛和撞擊而微微顫抖,淚水無聲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二十年等待,換來的竟是如此慘烈的訣別。
宋臨掙扎著坐起身,看著陳默劇烈抖動的肩膀,心中充滿了沉重的愧疚和無力感。是他按下了門鎖…是他引來了基金會…是他間接導致了陳國棟的犧牲…他大腦中的劇痛和“烙印”的悸動依舊存在,但似乎因為進入了這個空間,與那“嗡鳴”的共振達到了一種詭異的平衡,反而讓他的意識清醒了一些。
“陳默…”他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對不起…”
陳默的身體猛地一僵。她緩緩抬起頭,臉上淚痕未干,沙塵和血跡混合在一起,顯得狼狽不堪。但那雙眼睛,在淚光之后,燃燒著足以焚毀一切的冰冷火焰!那火焰里沒有對宋臨的怨恨,只有對基金會的滔天怒火和無盡的殺意!
“不關你的事?!标惸穆曇舯淙玷F,帶著一種令人心顫的平靜。她撐著地面,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抹去臉上的污跡,撿起掉在一旁的手槍和手電?!笆俏野值倪x擇。他的債…他的戰(zhàn)場…”她頓了頓,看向通道深處那閃爍著幽藍光芒的巨大空間,眼神決絕而瘋狂,“現(xiàn)在,輪到我們了?!?/p>
她走到宋臨身邊,伸出手,沒有攙扶,而是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將他拉了起來。“能走嗎?‘鑰匙’先生。張啟明的東西在最底層。我們得去拿到它。然后…”她的目光掃過宋臨那雙依舊殘留著血絲的眼睛,“搞清楚這個鬼地方到底藏著什么‘觀測者’,然后…把它和基金會一起,送進地獄!給我爸…陪葬!”
宋臨看著陳默眼中那燃燒的、近乎毀滅的火焰,感受到她話語中那冰冷的、玉石俱焚的決心,心臟如同被狠狠撞擊。他用力點了點頭,壓下身體的虛弱和大腦的隱痛?!澳茏??!?/p>
兩人互相支撐著,如同兩柄傷痕累累卻依舊鋒芒畢露的利劍,沿著冰冷的金屬通道,一步一步,堅定地向著那“嗡鳴”聲的源頭、那閃爍著幽藍光芒的巨大空間深處走去。
通道向下傾斜,坡度不大,但極長。兩側的金屬墻壁上布滿了粗大的線纜管道和不知名的儀器接口,有些地方還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和白色的鹽堿結晶,顯然廢棄已久,但核心的能源和某種系統(tǒng)仍在運行。閃爍的應急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扭曲變形,如同行走在巨獸的腸道里。
越往下走,那“嗡鳴”聲就越發(fā)清晰、宏大。它不再是單純的噪音,而是帶著一種奇特的、仿佛能穿透靈魂的韻律感,低沉而悠遠,如同來自宇宙深處的呼喚,又帶著某種冰冷的、非人的意志。宋臨大腦中的“烙印”在這種韻律下,像一顆被投入溫水的水晶,既感到一種詭異的舒適和歸屬感,又本能地產(chǎn)生強烈的排斥和恐懼。他努力集中精神,試圖分辨這聲音的源頭和意義,但只感到一片混沌和壓迫。
“看前面!”陳默低聲提醒,手電光束指向通道盡頭。
通道在這里豁然開朗,連接著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間!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是一個被人工開鑿、金屬加固的巨大地下穹頂!穹頂?shù)母叨茸阌袛?shù)十米,面積堪比一個足球場!
空間的中央,矗立著一個龐大到令人窒息的、由無數(shù)閃爍著幽藍色光芒的晶體管道和復雜金屬結構組成的圓柱形裝置!它像一棵扎根于地底的、散發(fā)著不祥光芒的機械巨樹,無數(shù)粗細不等的晶體管道從它的主體延伸出來,如同巨樹的根須和枝椏,深深地刺入周圍的巖壁和穹頂之中,有的管道內(nèi)部還流淌著液態(tài)的、散發(fā)著微光的藍色流體!
裝置的主體部分,被一層層環(huán)形的金屬平臺和密密麻麻的操作臺、顯示屏(大部分已熄滅或閃爍)所環(huán)繞。一些巨大的、如同冷卻塔般的結構連接在裝置底部,發(fā)出持續(xù)的低沉嗡鳴——那令人心悸的“嗡鳴”聲,正是來源于此!整個空間的光源,也主要來自這個巨大裝置本身散發(fā)出的、忽明忽暗的幽藍光芒,將一切都籠罩在一片冰冷、神秘、充滿壓迫感的氛圍中。
“這…這就是…‘門’?還是…‘源?!娜肟冢俊彼闻R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說不出話。這絕非現(xiàn)代人類科技能輕易建造的東西!它散發(fā)出的古老、宏大又詭異的氣息,讓他感覺自己渺小如塵埃。
“不…”陳默的目光死死盯著裝置最底部,一個被層層管道和金屬結構包圍的、相對獨立的區(qū)域。那里似乎是一個控制中心,幾塊相對完好的巨大屏幕上,正閃爍著復雜到令人眼花的、由無數(shù)光點和線條構成的三維動態(tài)圖譜!圖譜的核心,是一個緩慢旋轉的、如同星云般璀璨的光團,而光團的周圍,則環(huán)繞著無數(shù)細小的、如同星辰般閃爍的光點,其中一些光點的亮度正在急速提升,呈現(xiàn)出刺眼的紅色!
“那是…意識圖譜?”宋臨看著那旋轉的光團和閃爍的光點,大腦中的“烙印”產(chǎn)生了強烈的共鳴感,仿佛那光團就是“源?!钡耐队?!而那些閃爍的紅點…是被激活的“標本”?還是被囚禁的意識?
“張啟明的東西在最底層!”陳默拉著宋臨,快速沿著環(huán)形平臺向下跑。平臺上散落著一些蒙塵的儀器和傾倒的座椅,顯然很久沒人使用了。空氣中那股臭氧和金屬腥味更加濃烈。
他們繞到巨大裝置的背面,找到了一個向下的、更加狹窄的金屬旋梯。旋梯通往裝置的最底部基座區(qū)域。
剛下到一半,宋臨的腳步猛地頓??!劇烈的頭痛再次襲來!這一次,伴隨著頭痛的,還有一種強烈的、被窺視的感覺!仿佛有無數(shù)雙冰冷的、非人的眼睛,正從四面八方、從那些幽藍的晶體管道深處,死死地盯住了他!
“它…‘觀測者’…在看著我們…”宋臨的聲音帶著顫抖。
陳默也感到一陣毛骨悚然的寒意。她握緊了槍,手電光束警惕地掃射四周。除了冰冷的金屬和流淌著藍光的管道,什么也沒有。但這種被窺視的感覺卻無比真實!
“快走!”陳默壓下心中的不安,拉著宋臨加速向下。
終于到達底部。這里空間相對狹小,像一個嵌入巨大基座的控制艙。正對著他們的墻壁上,鑲嵌著一塊巨大的、由某種黑色晶體構成的屏幕。屏幕下方,是一個布滿灰塵、但結構異常精密的操作臺,上面連接著許多復雜的、如同神經(jīng)束般的半透明線纜。操作臺的中心,有一個明顯的凹槽,形狀…恰好與宋臨口袋里的那個蜂巢U盤吻合!
而在操作臺旁邊,一張金屬椅上,靜靜地坐著一具穿著早已褪色破爛的白色研究服的骸骨!骸骨保持著坐姿,頭骨微微低垂,一只手搭在操作臺上,指骨指向屏幕。骸骨旁邊的地面上,散落著一個摔碎的相框,里面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一個戴著眼鏡、笑容溫和的中年學者,旁邊站著一個十幾歲的男孩(依稀能看出張哲的模樣)。正是張啟明教授!
“張教授…”陳默看著這具無聲訴說著堅守與死亡的骸骨,肅然起敬。
宋臨的目光則被那塊巨大的黑色晶體屏幕吸引。屏幕并非完全黑暗,其內(nèi)部深處,似乎有極其微弱、如同星塵般的光點在緩緩流動、匯聚。當他集中精神注視時,大腦中的“烙印”再次悸動,那屏幕深處流動的光點仿佛受到了牽引,開始加速匯聚,漸漸勾勒出一個模糊的、由光點構成的人形輪廓!
“是…是他嗎?”宋臨喃喃道。
陳默也看到了屏幕上的異象,立刻明白了?!靶枰€匙’激活!快!宋臨!把日志硬盤給我!U盤在凹槽里!”
宋臨強忍著被窺視的強烈不適和頭痛,將加密硬盤遞給陳默。陳默迅速將硬盤連接在操作臺預留的一個特殊接口上。同時,她拿出那個蜂巢U盤,小心翼翼地放入操作臺中心的凹槽。
嗡!
在U盤嵌入凹槽的瞬間,整個操作臺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無數(shù)細小的指示燈如同星辰般亮起!連接其上的“神經(jīng)束”線纜也散發(fā)出柔和的白色光芒!巨大的黑色晶體屏幕猛地亮了起來!內(nèi)部的星塵光點瘋狂匯聚、旋轉!
屏幕上,一個由無數(shù)流動光點構成的、略顯虛幻但異常清晰的人形輪廓徹底成型!那輪廓,正是照片上張啟明教授的模樣!他緩緩抬起頭,仿佛跨越了時空的阻隔,那雙由光點構成的眼睛,平靜而深邃地“看”向了站在操作臺前的宋臨和陳默!
一個溫和、清晰、帶著學者特有的冷靜語調的聲音,通過操作臺的擴音器,在整個控制艙內(nèi)響起:
“檢測到…‘鑰匙’生物特征吻合…檢測到…‘彼岸花’最高權限指令殘留…識別通過?!?/p>
“你好,‘7號樣本’。還有…陳默警官?或者,是陳國棟隊長的后人?時間…終于到了嗎?”
“我是張啟明。這是我留在‘羅布泊觀測站’核心數(shù)據(jù)庫中的最后記錄。歡迎來到…‘深淵之眼’(Abyssal Eye)的控制中樞。也是…‘源?!⊿ource Ocean)在地球物理位面的唯一穩(wěn)定‘門扉’(Gate)?!?/p>
光點構成的張啟明影像,目光掃過宋臨赤紅的雙眼,掃過陳默沾滿血污和淚痕的臉,最終落在旁邊那具屬于他自己的骸骨上,發(fā)出一聲悠長的、仿佛穿透了二十年時光的嘆息。
“看來,我的等待…已經(jīng)結束了。而你們的戰(zhàn)斗…才剛剛開始?!?/p>
“‘觀測者’已經(jīng)蘇醒?;饡退澈蟮摹蠒诼飞稀!?/p>
“時間緊迫。讓我們…開始吧。關于‘源?!恼嫦啵P于‘鑰匙’的宿命,關于如何…關上這扇通往地獄的大門…或者,掌控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