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喊我???”
聽到這聲呼喚,早已化為孤魂野鬼的楊天陽愣住了。
他從青石階上爬了起來,緩緩走到江北的跟前,看了看。
隨即似乎是不信邪一般,伸出手在江北的面前又晃了兩下。
“不用試了,我能看見你,也能聽見你說話。”
江北這番話讓楊天陽驚愕住了。
“這怎么可能……我已經(jīng)死了,你一個陽世間的人,怎么能看見我?”
“因為我是一名通靈師。”江北平靜地說道:“你不用擔心,蘇淺淺沒事,周家想要讓蘇淺淺和周明軒完成陰婚,在這之前,他們是不會讓蘇淺淺出事的。”
剛剛李瞽生的所作所為,在屋內(nèi)的江北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現(xiàn)在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推斷沒錯,李瞽生就是屬于男方陣營。
江北先把蘇淺淺抱回了屋內(nèi),安頓好了,這才回到秦淮河畔,坐在了青石階上,和楊天陽促膝長談了起來。
“一個月前的聽水樓茶館,你因何突然橫死?”
江北注視著楊天陽的眼睛。
“那一日……我發(fā)了工錢,和繡娘約好了,帶她來聽水樓吃一頓糕點?!?/p>
“周明軒那個畜生,見繡娘生得貌美,色心大起,先是言語上的調(diào)戲,后來又借著酒勁,過來就要上下其手!”
“我一時氣不過,上前跟他理論,卻被他身邊七八個護衛(wèi)打倒。”
“繡娘跪在地上哭著哀求,可周明軒卻獸性發(fā)作,他拽著繡娘來到了隔壁廂房,還命人把我也拖了過去,當著我的面……把繡娘狠狠地凌辱了……”
“天殺的周明軒!他該死??!啊……啊?。 ?/p>
說到這里,楊天陽雙手抱拳,用力地捶打著自己的腦袋,發(fā)出悲憤怒吼,他的眼眶里,流出血色的眼淚,只有江北能看得到。
江北的眸中閃著冷寒的光,又繼續(xù)問道:“那后來呢,他是怎么殺了你的?”
“我當時氣得發(fā)狂,一把掙脫了那幾個護衛(wèi),沖了上去!”
“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
“我要把周明軒這個畜生活活打死!”
“我要把他的腦袋砸得稀碎!砸成肉泥!”
“后來,周明軒從身上不知道哪里摸出來一把匕首,扎進了我的腰上,再后來我就沒了知覺?!?/p>
“再醒來時,我已成了陰間一鬼……”
“老天爺長眼吶!我死之后,沒幾日,周明軒就突然暴斃在家中!”
“我又聽聞周啟元那個老畜生,把繡娘抓進了督軍府,要給他那個短命鬼兒子辦什么陰婚,但是繡娘貞潔不屈,一頭撞死在了督軍府的朱漆大門上!”
“我心里悲傷的同時,又有點暗喜……”
“我和繡娘本是青梅竹馬的天生一對,生前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死后能相伴也好,可是那老畜生周啟元,他滅絕人性,把繡娘的尸體鎖在了義莊下面,又請了陰媒婆縫制了鎖魂衣,讓繡娘的魂魄被困在棺木里,死后都不能和我團圓……”
“我得知周家的老畜生不依不饒,要把繡娘的小妹抓去續(xù)陰婚,我心愛的繡娘已經(jīng)慘死督軍府,我怎能忍心看她最愛的小妹也被周家這么折磨,于是這些日子,我一直游蕩在秦淮水底……”
再后來的事,就是江北剛剛看到的那一幕了。
江北琢磨著楊天陽的這番話,思考了片刻,問道:“周明軒為什么會突然暴斃?你知道他的死因是什么嗎?”
楊天陽搖了搖頭,“督軍府的人對周明軒之死好像十分忌諱,周啟元也嚴令申明,誰敢私下討論督軍府的少爺,他就要槍斃誰?!?/p>
“不過據(jù)我所知……那個小畜生好像是得了什么怪?。空媸巧茞旱筋^終有報??!”
江北皺了皺眉頭,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你想不想再見繡娘一面?”江北問道。
“想啊!我做夢都想!”楊天陽一臉激動的看著江北。
“我可以幫你。”江北說道:“明日清晨,你在這里等我,我?guī)闳ヒ惶肆x莊?!?/p>
“真的嗎?我真的可以見到繡娘?!”
楊天陽難以控制臉上的喜悅,可轉(zhuǎn)瞬他的心情又變得沮喪。
“不行的……義莊我去了好幾次了,繡娘的魂魄被鎖在棺木內(nèi),我是孤魂野鬼一只,我在棺木外面,繡娘在棺木里面,我根本見不到她……”
“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有無常要來索我的命了,我此生此世再難和繡娘相見了……”
說話時,楊天陽的臉上充滿了絕望。
“你放心,明天你肯定可以見到繡娘。”江北一臉篤定,“周啟元要辦的可不是一場簡單的陰婚,而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冥婚——陰陽大配!”
“什么是陰陽大配?”楊天陽不太懂。
“顧名思義,就是陰配和陽配,已經(jīng)死去的蘇繡娘是陰配,還活著的蘇淺淺是陽配。”
“這個老畜生,他也不得好死!”楊天陽的眼神中泛著怨毒的火焰,“他還想給他那短命鬼的狗兒子娶妻納妾嗎?”
“今天是納采,明天是過聘,一旦今天那個老瞎子成功篡改了蘇淺淺的命格,明日周家的人就要安排下聘了,到時候,一定會打開蘇繡娘的棺木?!?/p>
江北安撫好了楊天陽的情緒之后,便動身朝著城南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一趟城南亂葬崗,看看那個老瞎子究竟要用什么手段能篡改蘇淺淺的命格。
此刻,城南一間破敗的老舊醫(yī)館內(nèi),夜晚的涼風吹得燭火明滅搖曳。
一名穿著靛藍布衣的女人手中捧著藥臼,正在賣力的搗藥。
她看到遠處的山道上,一個雙目盡盲的老瞎子正在黑夜中獨行。
已是夜半三更,天上寥寥幾點寒星,老瞎子卻健步如飛,如履平地,看他的方向,好像是往亂葬崗去的。
在這么一個兵荒馬亂的年代,人命賤如草芥,生活在最底層的人就像那無根浮萍,死后,也只能跟大多數(shù)人一樣,被埋在這片亂葬崗。
不知走了多久,李瞽生在一堆雙人合葬的墳塋前停下了腳步。
“慈父蘇白堤之墓!生於己卯年五月廿三,卒於乙巳年十月廿五。”
“慈母薛玉珍之墓!生於辛巳年五月廿五,卒於乙巳年十月廿五。”
“不孝女蘇繡娘泣立!”